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锁上门,金敏才大大方方地掏出手机。
宠儿到现在都还不敢用社交软件,这网址是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输上去的。
“来吧,看看高手的黑历史!”
金敏自言自语中打开了某站up主的个人投稿列表,往下滑了好久,有元宵的视频就一个。看来这个号不是他的。
一个视频反复看,就是那个动漫op,技术精湛传神。现在,就算戴着大口罩也知道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了。视频里的蓝不蓝绿不绿此刻就躺在身边,金敏忍不住又伸手摸了两把。
下面两根弦断了,换弦不是问题;问题是这琴颈有点歪,拾音器也不太稳。明明还很新,指板却磨得贼亮——想必他的主人整日就想着怎么操|它而从来不保养它了。
金敏点开评论,下面一溜儿地好评,看网名,估计都是些妹子——“好帅!”、“表白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啧啧啧,见着脸了吗?你们一个个地就敢这么嚣张!不过本人是挺帅哒。
评论区旁边还有一个简介按钮,点了一下,金敏光是扫了一眼,就噗嗤噗嗤笑到停不下来。那里面写着:guitarcover:美少年!
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全世界就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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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就是周一,元宵身上还痛着,不过对于练过空手道的人,这点痛不算啥。眼角还肿着,把头发梳下来,勉强能遮住。只是这嘴角的口子没有一点要愈合的迹象。
为了不影响校草形象,他还是选择再围上那条红围脖,走路的时候把头埋起来,就没人看到他的伤口了。虽然,和校服配起来,显得有点另类,不过,管他呢,没准儿会掀起二中新风尚。
“汤圆儿,那天演出完你跑哪儿去了?我们几个找了你半宿,打电话也不接!”一进教室,前桌柴志伟——外号柴禾,趴了过来。
元宵不说话,只是左右看了看,把围巾往下一抹——嘴角破着,再把头发往上一推——眼眶微肿。
“几个意思?”柴禾人如其名,瘦啦吧唧儿的,往上推了推眼镜,张大嘴巴,“和人干架了?”
“没,”元宵眯着眼睛微笑,“逗你呢,昨儿去道场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人打了。差点就认怂,说以后再也不去旧城演出了,”柴禾在胸前划着十字问,“书温了吗?再一周多就期末考了,听说这次考完就要分班呀!”
“分就分呗,屁大点事儿!”
“不怕分到垃圾班?”
“分到垃圾班就成垃圾人了?”
“汤圆儿,话是这么说,你可真要努力了!想想咱们当年考上二中费了多少劲儿啊!”
这次说话的是坐在元宵身后的学习委员,魏雪莉,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反正从小学开始两人就在一个班。
“关你屁事儿!”元宵微微侧脸,头都没回。
“啪!”从魏雪莉旁边的座位上丢过来一个信封,鼓鼓囊囊的,女声,“这我…不,这你妈给你下个月的生活费!”
“操!”
“那是你妈!”柴禾拍了拍元宵的手腕温馨提示。
“滚边儿去!”
“语气词,听不出来啊?”魏雪莉笑着搭话,“给,汤圆儿,这是我的英文笔记,你看看!”
元宵不愿意回头,怕丢钱过来的吴晓月见到自己破着的脸,回去又给老妈告状,只把手往后一伸,魏雪莉乐颠颠地把笔记本递上。
早自习,教室里都是嗡嗡嗡的背书声,旁边的桌子一直空着。
“喂,胖子死哪去了?一直没见着人影。”元宵一手翻着笔记本一手戳了戳柴禾的后背。
“周大妈叫去谈话了,下一个估计……”
柴禾的话还没说完,胖子就回来了,沉甸甸的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喘着粗气对元宵:“圆儿,大妈叫你办公室走一趟。”
元宵的红围巾一直没取下来,双手塞在裤兜里,缩着脖子,头埋地更低,一摇三晃地往周大妈办公室走——又是分班的事儿!
“哎呦,元大帅来啦!”周大妈人到中年,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肿的,唯独这声线保持着少女的紧致线条,“来来来,坐坐坐。”
“我站着,您快说。”元宵把手从裤口里取出来。
“就你那点成绩,看你好意思坐!上回测验,地理20、历史30。”周大妈说着,指尖啪啪啪地点在桌上平铺着的成绩单。
“是35。”
“还嘴硬,30和35有区别吗?下学期就分班了,你是打算学文学理啊?”
“随便!”
“就你这成绩,我看……”周大妈的指尖往理科分数上一戳,“学文学理一个德性。”
元宵无从反驳,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是教体育的陆浩波。
“呦,校草挨训呢?”陆浩波刚从体校毕业两三年,还跟个孩子似的。
“不行你跟陆老师玩体育特长生吧,我看你这成绩……”
“周老师,您别瞧不起体育特长生啊,我当年可是……”
“老师,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元宵想乘机开溜。
“哎!站着,我说你收收心,马上期末考,不管学文学理,往前考,争取分一个好点儿的班,知道了吗?”周大妈推推眼镜凑上前,撇了一眼元宵嘴角的伤口。
“哎。”元宵应付着。
“去把吴晓月叫来,你们不是一家人嘛,平时让她给你补补……”
“我跟她才不是一家人呢!”说着,元宵转身,双手插回裤兜,一摇三晃地回了教室。
……
“让你后边那位去找周大妈。”元宵坐下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胖子。
“哎。”
胖子早就习惯了当那两人间的传话筒,侧过身刚要对吴晓月开口,人家自己拿着一踏资料站起来了。
“你两还僵着呢?这都大半年了,还接受不了你妈嫁给晓月她爸的事实?”胖子回过头,小眼睛色|迷|迷地盯着晓月的背影。
接受了!早接受了!从知道老爸死的那天,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越是信赖的人,越是伤自己最深。反正这世上,谁他妈都靠不住!
元宵不回话,重新拿起英语笔记本翻看,周大妈说的没错,不管学文学理,争取往前考考。
哎!当年那股子学习的劲头,怎么就再也找不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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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纺厂这片儿,只有一个琴行,不过店主老张值得信赖,算是金敏的半个师傅。
一大早,他就提着琴包找老张调琴去了。
“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老板南下参加琴展,走了好几天。”店员也认得金敏。
“什么时候回来啊?”琴提在手里挺沉,放下又舍不得,金敏失望里有点不耐烦。
“元旦前吧,也就再等一两天时间,要不我给您看看?”店员看金敏那么宝贝,好奇地歪着脖子。
“那我还是过一两天再来吧,”金敏硬鼓着劲儿憋出一个微笑,扬一扬手,心想,“靠!赶到元旦节调好那货肯定就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