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似一觉睡醒,睡眼惺忪的进了客厅,他在客厅四处找了一通没看见高以,书房厨房看了一圈也没有人。他在阳台找到了坐在秋千上的韩之酌,韩之酌一手捧着书一手握着咖啡杯,看起来悠然自在。
“高以呢?”
韩之酌抬头看他,“走了。让你好好休息。”
韩似靠在门边上,韩之酌神色自若,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和高以似乎没发现争执。他揉了揉塞住的鼻子,“居然不和我说声就走了。”
韩之酌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都睡的雷打不动了,睡起来可以忘了全世界的样子他怎么和你说?再说他那么体贴的一人,更不会打扰你这个病患。”
韩似想想觉得有道理,他刚睡醒就找高以没顾上喝水,这会儿觉得口渴难耐,转身去倒水。喝了几口,他倒满水捏着杯子又走到阳台上,看韩之酌专注地看书,他犹豫了会还是问了。
“你没,和他说什么吧?”
韩之酌索性合上手里的书,他料到韩似醒了后,装腔作势的看书是没法继续了。韩之酌喝了口咖啡,淡定的说,“他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人。”
韩似难得的紧张了起来,他张了几次口,却没说什么,韩之酌看他紧张的捏着的水杯里的水起了大浪。本来打算告诉韩似他和高以的对话的决定立马被推翻。
“紧张什么?我和他聊了点青春岁月的事情。他…”韩之酌想了想,“很会聊天,聪明。你和他合作挺好的,人也知趣。”最后一句夸奖是针对高以的那句他有自己的尊严。韩之酌不会告诉韩似,高以让他转达的话。
韩似松了口气,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神经刚刚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状态,握着水杯的手甚至出了汗,他把水杯换到另一只手,出汗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韩之酌没错过这个小动作,他垂了垂眼皮,不告诉韩似是对的。说出来的话,他大概分分钟就跑出去找高以了。
“你们两聊的挺好?你和他年龄差距那么大,人说三岁一代沟。”韩似问。
“我很老?”韩之酌反问。
“和他比,算老了。”他比高以大三岁,韩之酌比他大三岁,“你和他扯年少青葱,他也愿意和你说?”
韩之酌笑,“男人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混熟了,再说我和他讨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人老了都爱回忆嘛。”
韩似:………
好有道理,一时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怼回去。
他放弃和韩之酌讨论这个问题,“他怎么回去了?不吃个晚饭再走。”
韩之酌伸了个腰,掐了把菊花叶子。转头看了韩似一眼,“留下继续做煮夫?担着做客的名头干着厨师的活,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了。”
韩似让他一说顿觉尴尬,他是个厨房白痴,韩之酌那一手让人闻风丧胆的厨艺,光靠想他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更别说用来招待人。
“他说晚上有人请他吃饭,让我和你说一声。”韩之酌选择另一个谎话圆了这件事情。
韩似点头,他对高以的情况了解片面,没和他成为朋友前,高以自然有自己的过节方式,倒是他,没想太多随意邀请高以来过节,还让人给他们做了厨师。
此时高以已经从酒吧出来,晚上七点在机场接到了风尘仆仆的季盛瑜。
“怎么忽然过来了?”高以看季盛瑜摘下帽子撸了把头发,又戴上。
“往年都陪你过节,今年不陪你,感觉怪怪的。”季盛瑜笑的人畜无害。
高以看了他一眼,“不是被你的小鹤鹤赶出来的?”贺总发起脾气,S市都得抖一抖。
“哪能,他连门都没让我进。”季盛瑜伸长了腿,把手垫在脖颈处,“我都打好八年抗战的准备了。”
“你在被他赶出来的节骨眼上,跑来我这儿,他知道只怕更没好脸色给你。”高以感叹,“他回头又得找我麻烦。”他是怕了那个炸开了花的贺总了。
季盛瑜痞笑,“我来陪弟弟过中秋,哪里不对?他要找你麻烦,我就找他麻烦。”
高以闭嘴,他心想贺总找我的麻烦和你找贺总的麻烦肯定不一样,贺总居然到现在还能容忍这种臭流氓在身边,修身养性的时候恐怕摔坏了不少东西。
“晚上去哪?”季盛瑜问,“不然你带我去酒吧转转?”
高以开车不理他,季盛瑜嘶了一声,“你别这么对我嘛,我真没有把你当挡箭牌,你想想我哪年不陪你过中秋?我不陪你过,舅妈该哭着给我打电话了。”
说到他妈妈,高以终于开了口,“她哭给你听你就信了?”鄙夷的看他一眼,“我妈哭起来比你进贺总家门还简单。”
季盛瑜噎住,他收起长手长脚坐好,无比介怀身边怎么总是一两句就噎死他的货,高以是这样,他家小鹤鹤是,就连他秘书都敢和他对着干,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也真够狠心的,每年真的只回去过个除夕,中秋节连电话都不带打一个。舅妈给你打,你也不接。谁能忍受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这样?我作为旁观者都忍不了。”
高以凉凉的塞了他一句,“你不用忍,将来不会有孩子让你这么辛苦。”
季盛瑜撸了两下袖子,“嘿,你小子今天吃深水□□了?说一句就和我顶一句。平时装的平易近人温和有礼去哪儿了?”高以脸上神色不显,说话的口气带着火燎子,刺啦烧的他浑身不舒坦。
“当初他让我别回去,不然打死我,你知道我很惜命。我妈哭闹了三年才换来在家过除夕这么一个待遇。让他发现我和我妈私下联系,不正好有理由整治我这不能见人的心理疾病了吗?”高以不紧不慢的说,冷漠的彷佛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高以载着季盛瑜又回到了酒吧。
“舅舅是撇不下脸。从小到大他打过你几次?”车已经停下,季盛瑜不肯下车,拉着高以苦口婆心的劝说。
高以木着一张脸,任他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为动。季盛瑜看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搭理他,他眼睛一转,语气凄凉道,“也不知道舅舅前几天去医院病看的怎么样了,我问他他也不说。哎,儿子吧,也不管不问的。他强硬了一辈子,想儿子都开不了口。”
高以自顾的整理袖子,听到这句话手停顿了一下,“他真的想,会打电话的。”
季盛瑜看着他一副烂泥扶不上墙样,这次没有匡高以,他舅舅刚出院,看望的时候他试探了下口风,发现他舅舅沉默的应承了想儿子的话,高以每年只回去吃一顿晚饭,吃完饭连话都不和他舅舅说就走了。连续四年,舅妈埋怨舅舅,舅舅死要面子低不下头,高以更是连他人递的台阶都不看。
“你还在怨舅舅?”季盛瑜抽了一口烟,深深叹了口气,“他从部队底层一路走到现在的位置,看过太多人和事。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对与错,没有是非。他接受的教育和老一辈的传承告诉他,娶妻生子,养儿育女才是对的,你和他说喜欢男人没有错。他不生气才奇怪吧?”季盛瑜没有为他舅舅说话的意思,简单的从他舅舅的人格方面下手,“我知道,他逼着你去看心理医生不对,但是啊,他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忽然和他说喜欢男人,连个过渡都没,换谁谁一时接受的了?”
高以终于有反应了,他哑着嗓子说,“嗯,是啊,接受不了就把我关起来?强迫我吃那些毫无关系的药?重复听那些你喜欢男人是病,必须治的话?”见季盛瑜要说话,高以断住了他的话头,
“我不是狠心到一年只回去吃一顿饭。我也想像普通人一样,在外受了委屈,他们会听我说;遇见难事,他们给我建议;取得小成就,他们与有荣焉…但,不行啊。”高以的嗓音里带上了哽咽,“他接受不了我喜欢男人的事实。他铁血我不怪他,他强硬□□我也不怪他。但我怕他用那种你有病要治的眼神看我。”
高以深吸了一口气,胡乱伸手在脸上擦了下,“所以,他真的愿意我打电话,至少说明他已经开始松开喜欢男人是病这条枷锁了。”
季盛瑜沉默没说话,他伸手在高以头上揉了揉,“这两年我爸妈总给舅舅上课,他心里已经松开了,就是低不下头,兵痞子的出身,服什么都不服输。我给你说这些没其他意思,舅舅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高以笑了笑,没放在心上。他爸什么脾性他还能不了解吗?认定一个方向八十头牛都拉不回。为了娶他妈妈,从他妈妈是个普通女兵追到成为文艺部长。长达十年的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
季盛瑜从后座捞出自己带来的背包,扒拉了半天,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了高以。
高以没有伸手接,他看出礼盒上的结是他妈妈特殊的打结方法。“我妈找你了?”
季盛瑜把礼盒放在仪表台上,“一直没告诉你,你往年吃的月饼都是舅妈亲手做的。怕你吃出来,舅妈研究了很久新花样。今年来得着急,盒子没来得及拆掉。”他无辜的看着高以,脸上的表情和他说的话压根对不上,赤果果的我就是故意不拆带给你的!
高以没说话,把礼盒拎起放到了后座上。
“不是要来酒吧么?下车吧。”
季盛瑜看他重拿轻放,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天翻地覆了吧?他乐得见高以强作镇静的样子,也不拆穿,听话的下了车。
“南男。这酒吧老板是南方汉子啊?”季盛瑜对这酒吧名字好奇,高以摇头。
“不,是个北方汉子。人还不错。”季盛瑜脸上神色诡异,北方爷们给自己开的酒吧叫南男,H市有趣的人还是有的。
“gay吧?”他在临近一脚前问。
高以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他,“你让我带你去正常酒吧的话,就得等上几小时了,毕竟我对那种酒吧不熟。”
季盛瑜一脸苦大深仇,上次他去gay吧被贺总知道,半个月没成功进过贺总家门,这次顶风作案,回S市后,恐怕又不得好脸色看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不想进去。”高以站立在门口,双手抱胸的看着季盛瑜。
“进去吧,总惯着也不行。”说着越过高以先进了酒吧,高以站在门口,望着已经融进酒吧光影斑驳灯光里的季盛瑜,心想你等着回去受刑吧。
季盛瑜穿过人潮拥挤的中心地带,一路无视各色男人的坐到了高以常坐的位置上,伸手在酒保面前敲了敲,“来杯血腥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