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她不是泼妇是悍妇

“物归原主。”蒙九隆忽然递过来一根发簪。

石昊大吃一惊,竟是他给胡晓光的那一根。

原来蒙九隆就是老胡!

石昊恍然大悟,我就说那死丫头对他不一般,原来如此。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簪子:“玉佩呢?她也给你了吧。”

“她?”

蒙九隆闻言怔了怔,摇头道:“这不是晓光给我的,我的手下查找线索时发现这根簪子,认出是秦王殿下之物便赎了回来。

殿下方才说的什么玉佩,小王不曾见过,若是遗落在边境,可以帮忙寻找。”

“我前几日就想提醒你,往后你还是叫胡姑娘更合适。”

石昊皱着眉头。

蒙九隆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说道:“听闻秦王殿下千里涉险乃是为了绘制我国與图,小王料想殿下已经功成圆满。

车夫那日来说,不仅我国與图,连周边其他四国與图都已经清晰可见,如此短的时间,有如此成就,殿下果然天纵奇才。”

石昊脸上发烧,他在南昭国呆了半个月,因为语言不通,地理环境复杂,只画出一张简图,准确率未知,其他四国更是去都没过。

蒙九隆手下见到的那张地图是胡晓光画的。

石昊只好模糊地“嗯”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有了與图,不知大武皇帝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小王只想说,南昭国及其邻近各国,易守难攻,此战必定旷日持久,即便大武举全国之力来攻,最终胜出也会大伤元气,动摇国本,恐怕国内纷争又起。”

“小王自小仰慕中原文化,遍读诗词,对中原名胜古迹心向往之,此次跟随秦王殿下至京,一路亲眼所见却是满目疮痍,可以想见大武历经几十年战乱,伤痛之剧。”

“听闻武皇仁慈重情,发妻过世之时恸哭三日夜,晕厥数次。小王恳请秦王殿下,能够劝解皇帝,为天下苍生之计,切勿轻启战端,让两国百姓勿要承受丧亲之痛。”

蒙九隆长揖做礼,言辞恳切。

石昊蹙眉沉默了,蒙九隆说得这番话,正是他心中所想,打了几十年仗,十室九空,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连他自己的外祖父家,都死伤怠尽,实在不能再打了。

但是他父皇的小舅子,他自己的岳父大人,兵部尚书袁华俊,却一直坚定主战,定要血染半边天,打服朋友圈。

石昊叹了口气道:“是战是和,乃两国大事,岂是你我随口可定。”

想了想,他又道:“王子唤秦王便可,殿下二字,在我国只太子可用。”

蒙九隆见石昊这样说,明白了石昊并非好战之人,最接近武国核心皇权的人中,总算还有顾念百姓之人,多少是一件好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世人皆苦,你我既生在君王家,自该尽力而为,在小王心中,秦王当得起殿下二字。”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凝重。

安静了一会儿,蒙九隆忽然打破了沉默:“小王眼拙,胡姑娘似乎不是秦王的侍卫。”

“不是,我们算是,嗯,朋友吧。”石昊一想起胡晓光就脑壳痛,他艰难答道。

“秦王可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

“嗯?”

这小子什么意思,石昊一呆,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他打了一个哆嗦,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尽量离蒙九隆远一点。

“说起来羞愧,小王对胡姑娘一见钟情。”

蒙九隆说完之后,原本神情淡漠的脸泛起红晕,垂下眼睑低头笑了。

“什么?你看上她了!”

石昊难以置信地看着蒙九隆。

中原人士大多内敛,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是性情豪爽之人,也鲜少对人提及自己的恋情。

“你好歹是一国王子,你怎么能,瞧上一个,一个如此野蛮粗鲁的泼妇呢!”

石昊有些急了,他指着蒙九龙的脸,怒其不争。

蒙九隆有些诧异地看着石昊,是我看上她,又不是你看上她,你为何比我还激动。

“秦王此言差矣,胡姑娘不是泼妇,蛮横无理谓之泼,强势有理谓之悍,她不是泼妇,她是悍妇。”

“好好,悍妇。”石昊被他绕晕了。

蒙九隆道:“小王本想多留几日,向胡姑娘表明心迹,之后带她回去完婚,可家中有急事需要处理,马上便要离开。

今日前来拜访秦王,一是辞行,二是因胡姑娘率真娇憨,希望秦王能代为照顾一二,小王处理完手中事务便来接她。”

听说他要走了,石昊大喜过望道,:“走了好啊,嗯,那个,我是说,王子路上走好啊。”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胡姑娘我自会照顾好,你放心。”

蒙九隆见他应了,道:“如此便多谢秦王了。另有一事,小王来京这几日,听闻秦王已婚多年无子。”

听了这话,石昊的脸立刻涨红了,他想,蒙九隆一定是听说那个传闻了,所以故意羞辱我。

石昊只是咬紧牙关不开口,他自恃是条好汉,但是对这件男人都视为耻辱之事却从不辩驳,只因心中有恨,无可奈何。

蒙九隆见他脸色阴沉,以为他是没有儿子伤心,接着道:“秦王不必难过,南昭国医药之事与中原不同,我国有位名医尤其擅长妇科千金一项,若是需要,小王回去可派人送他来京城一趟,为秦王解忧。”

石昊这才知道对方并非侮辱,艰难挤出个笑容:“多谢王子美意,不用了,八成是儿女缘分未到,顺其自然吧。”

蒙九隆便拱手告辞了。

石昊送他出门后,独自在房中枯坐,一时间思绪纷飞。

那时大武国刚刚立国,父皇登大宝称帝将近一年,仍未册封皇后。

袁夫人的哥哥袁华俊当时还并非国舅,他率一帮老臣,以后宫无主,诸位夫人尊卑不分为名,反复上书,要求皇帝册封皇后。

石昊知道,他是在要求父皇兑现一个承诺。

那是一个横跨十五年的承诺:

“袁氏一族,阖族来归,他日成事,以袁氏妇为后,立此妇子为继。”

那是父皇起事的第三年,他才八岁,北方大旱缺粮,石家军已经到了绝境,其他军阀围而攻之,他的外公、三个舅舅、两位姨夫先后战死,刘家满门男丁全部死在疆场。

母亲那时有孕在身,哭晕了一次又一次,直至流产,父皇却在此时娶了袁家小姐进门。

袁宝珠过门后不久就怀孕了,相士们皆言此女旺夫,得此女者可得天下。

母亲却不哭了,搂着他道:“昊儿将来不做太子,做一个富贵闲人,也很好。”

后来,父皇整肃了石、刘、袁三家军队之后,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十年时间从北向南,推平中原,一统江山,终登大宝。

他正沉浸在往事中,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大内一等侍卫王柏持刀冲了进来。

王柏看见坐在房中的真是身穿粗布短衣,头插桃木发簪的秦王,立刻放下刀,扑通跪下,红了眼眶:“王爷,你受苦了,属下来迟,王爷恕罪!”

“你怎么会来这里?”

石昊十分吃惊,来人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王柏,跟随他出生入死,两人一向形影不离。

大武立国后王柏被封为御前行走一等侍卫,仍分派在秦王身边当差,是王府的侍卫头领。

这次去南昭国探路,本是绝密行程,对外宣称秦王殿下出水痘需要静养,为了掩人耳目,故而没有带王柏同行。

“不是王爷让人飞刀传信给属下的么?”王柏听石昊这样问,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