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好容易逮着一回活的王爷

“哎娘嘞,这哪来的夯货啊,比我还能挤哇。”

倚在门框上嗑瓜子的大婶儿被拨到一边儿,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她起来以后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个从她身边硬挤进去圆胖子怒骂,“你个大老爷们儿,往老娘们堆里挤什么挤!”

“住手!”

圆胖的男人挤进去揉了揉眼,凑近了看地上满脸血的马冀中,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不是,他绝对不是,我一定是看错了。”他一边喃喃自语自我催眠,一边用力甩了甩头又搓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后再仔细看去,那还是马冀中的脸。

圆胖男子怕自己看错了或者说希望自己看错了,他顾不上脏,拽着绸缎衣裳的袍角擦了擦那人脸上的血污,终于绝望的认定了,此人就是马冀中,他一阵大骇,反手“啪”地一声给了马七一个大嘴巴子,“你瞎了吗?他这样的能是兵吗!”

这一巴掌把马七打晕了,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人见过县太爷,小人没瞎,小人就说他不是兵呀。”

“你你你,你没瞎你还这样对他!你是失心疯了吗?”

金阳县令气得一口老血往上涌,这几个月马冀中为了剿匪,调取卷宗,实地勘察,跑遍了周边几十个县城,金阳县他也来了好几次,所以这县令认识马冀中,知道这人是朝廷二品大官,手握实权的将军,那是他拼命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物啊,如今竟然在自己辖区被这狗东西糟蹋成这样,县太爷心里哀嚎不已:哎呦我的滴天呐,可让老子怎么活呀……总有刁民想害本官呀!

乡里乡亲一见县太爷来了,乌拉拉全跪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七品县令就是他们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众人心里暗想,这族长家里办丧事竟然能把县太爷也请来,族长真是个体面人哪,这一家子得罪了族长,真是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县太爷牙齿发冷,看到马冀中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吓得腿软头晕,浑身的肉都在哆嗦,幸亏赶来的师爷扶住了才没有摔倒。

“后退!”

“肃静!”

……

马七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外面响起了雄浑的清道呼和,伴随着马鞭抽打地面的声音,在挤成一团的人群中间生生劈开了一条路。

“唰”地一声,这金阳县令干脆利落跪下了,拼着那QQ形的身材他硬是跪出了一气呵成的流畅美。

连县太爷都跪了?!

天哪这是来了什么可怕的大人物?!

马七和一众乡民愕然地看向院子外面,一个容颜挺拔俊朗,墨眉星眸的英挺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发束金冠,一身深色武将装扮,腰系灰蓝色缎带,玄色披风的下摆随步伐烈烈而动,衣裳上金线暗纹粼粼闪光,看起来威武神勇、俊美无双,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二郎神一般。

“怎么回事?”石昊走进院子,皱着眉头问。

“回,回贵贵贵人的话,这这,这人是小人族里一个刁民,冒充兵户拒服徭役,这老儿是他爹,这女子是他媳妇儿,一家子胡搅蛮缠,小人正在教训他们。”马七结结巴巴解释道。

胖县令想要出言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秦王面前的红人被这脑残骂成刁民,一个正经二品的将军,被他说成冒充兵户。县令绝望地想,我现在脱了亵裤把这混蛋的嘴堵上,或者跟秦王解释一下这混蛋不是我们县的,还有用么?

爹?媳妇儿?石昊一怔,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竟消化不了。

马七此刻心里慌得不行,这人一看就来头不小啊,实在不像是他族长堂哥能请动的客人,他再次鼓起勇气问:“不知,贵贵客尊姓大名,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了。”

“大胆,秦王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问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县太爷真是气狠了,急怒攻心,浑身上下每一块肥肉都在颤抖,他此刻特别想像个泼妇一样拍着大腿骂娘,这个天杀的混球,把马大人折腾得半死不活还不够,现在还要往秦王眼里上眼药,官道上土匪截杀官兵的事儿还没个头绪,这又来一个不知死活的,本官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尽赶上这些烂事啊啊,本官今年的考绩啊,全他娘的完了啊!

可惜没人顾得上心疼“胖虎”大人,跪了一地的乡民们齐刷刷抬头看向石昊,眼睛发直,这就是“秦王”啊,风流无双的“秦王”啊!

那个战功赫赫,冠誉天下,龙章凤姿的秦王啊!!

眼前这个人一直活在乡间俚语甚至淫词艳曲里,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皇帝家有好儿郎,春闺梦中苦思量。

秦王年少端风流,妾欲嫁他,万事皆不忧。

若得秦王亲一亲,不换千金与万金;若得秦王抱一晚,不嫌长也不嫌短……

“低头,低头!你们有没有规矩?”县太爷压低嗓门气急败坏地训斥着:“龙子龙孙,不可直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呀!你们这帮愚蠢的刁民!”

他简直要疯了,没有心脏病都要活活急出来了。

可怜了这些平日里端起饭碗能撵着热闹看二里地的乡亲们,好容易逮着一回活的王爷,还不许人看!只得退而求其次看向王爷身后,忽然发现王爷身边跟着的侍卫们也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有些脸红起来,王爷太尊贵肖想不了,这些总是能想个一二的。

王柏一见马冀中躺在地上,连忙急走上前,扶住了他,焦虑地质问马七:“他这是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马七见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侍卫这样问自己,心里一惊,头发都立了起来,怕不是误会了,千万别以为是我把这人伤成这样的,那我就没命了啊。

“我我我不知道,”他吓得连连摆手,指着马老瞎和秀秀道:“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大侠你,你还是问问他爹和他媳妇吧。”

王柏和胡晓光同时“啊”了一声,看向那一老一少,然后又互相交流了一下目光,都是一头雾水,最后看向了石昊。

石昊沉吟了一下,问马老瞎道:“你是他爹?”

马老瞎已经吓呆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认个干儿子,竟然冒出个王爷来,看来自己这个儿子来头不一般哪,但这事两厢情愿似乎也并不犯法,于是他壮着胆子道:“回王爷的话,小人是他爹。”

眼角余光看到了跪在自己身边的秀秀,马老瞎又硬着头皮补了一句:“这丫头是他媳妇。”

这么多乡邻都看到早上的事儿了,寡妇的名声也是名声,他这做爹的,总要为秀秀争取一二。

石昊:“……”

王柏:“……”

胡晓光:“……”

这下三个人都确定了,并不是自己听错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胡晓光晃晃脑袋确定里面没有水声,然后默默地想,我真的记得他爹死了啊,他亲口告诉我他家里没人了啊,难道我失忆了?

她的目光落在秀秀身上,或者是说,我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

“这位姑娘,你什么时候和他成亲的?”胡晓光尽量把声音放柔和,生怕吓着那个像小鸡仔儿一样瘦弱的姑娘。

“她不是姑娘了,她是个……妇人,她叫秀秀。”马七连忙献殷勤,姑娘这个词那是称呼没结婚的女子,其实他本想说她是个寡妇的,话到嘴边总算想起自己还有脑子,于是换了个文雅的说法。

“闭嘴!马夫人的闺名是你一个男子随便能叫的!”

石昊怒斥马七,虽然马冀中还没醒,他搞不清这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若这女子真的嫁给了马冀中,那便是马冀中的发妻,岂能让别人随意轻薄。

听到这一声“夫人”,人群中立刻响起了抽气声,秀秀也愕然地看着马冀中,身形晃了晃,几乎要晕倒,胡晓光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惊讶地人群,轻轻安慰秀秀道:“不要怕,同我说。”

“我,我不是的,我高攀不起,我不配,我我只是个冲喜的寡妇而已。”秀秀不知怎么了,脸色异常难堪,眼里含着泪,她匍匐跪在在地上连连摇头,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地,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马老瞎也跟着抖了起来,连连磕头:“王爷恕罪,草民方才胡言乱语了,王爷饶命。”

马七怔住了,回神以后哆嗦得像筛糠一样,砰砰砰地死命在地上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县太爷救救草民啊,我真不知道他是大贵人啊。”

他嗷嗷得哭着磕头,幸亏马老瞎家里穷,屋里就是泥土地面,这两天下雨,有些回潮,不然照这个磕法,恐怕已经血流满面。即使是这样,也已经弄得一脸鼻涕和泥灰,别提多狼狈了,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乡绅架子全无。

这家伙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看他这副模样,外面的乡邻们面上虽然不敢表露,心里都隐隐觉得解气。

胡晓光讶异地看着这几个人,怎么突然就发了疯一样呢?

她并不知道,石昊刚才一句气愤之语,其实无意中传递出许多信息。

古代士大夫们常常讲“封妻荫子”,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人当了官,朝廷就会按照你的品级对你的妻子进行“封赠”,子孙也可以优先录用为官。比如说宋代官员的正妻,按照他们夫君的官阶分别是:一品国夫人、二品郡夫人、三品淑人、四品硕人、五品令人、六品恭人、七品宜人、八品安人、九品孺人。

这都是给正室妻子的封号,妾室是没有的。胡晓光不懂这些,因为她没有古代的生活基础,但是这些老百姓千百年来口耳相传,加上戏文里喜闻乐见,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王柏那一句“夫人”其实等于变相告诉了大家,第一、马冀中是朝廷二品以上官员;第二,他尚未娶正妻。

马七如何能不怕!

马老瞎如何能不慌!

秀秀如何能不惊!

围观群众如何能不关心后续剧情!

作者有话要说:前排代售瓜子花生马扎子辣条扇子矿泉水……来,脚抬一抬,给我的小板凳腾点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