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不必和离了,本王决议休妻!

江静白做事很认真,条理分明又十分敏捷,他几乎不需要打开档案袋,大多数的时候只需要看一眼封皮上的名字便可以记起来此人的籍贯,只有少数几个人名类似的他打开看了一眼。

石昊静静地喝着茶,随手翻看几眼江静白递过来的人员档案,他的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这上面,只是很随意的从这些袋子里挑出来一些递给身边的典使。

等江静白整理完毕,石昊也放下了茶杯,指了指旁边二三十个袋子道:“都差不多,就这些人吧,烦请江大人转答王尚书尽快下调令。”

江静白颇为意外:“秦王不打开仔细看看履历了么?”

石昊站起来抖了抖长腿,舒展了一下身子,仿佛已经坐闷了:“我最不耐烦看这些档案,密匝匝小楷让人头晕。方才王尚书不都说过了吗,这里全是近三年考绩优等的武将,没必要了。”

江静白不再多说什么,选人用人本就是主帅的事,“既如此,下官就祝秦王早日凯旋了。”

石昊拍了拍江静白的肩膀,露出了难得轻松的笑容:“怕是赶不回来喝令郎的满月酒了。”

江静白的妻子,袁佳秀已经怀胎六个月,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他们夫妻二人成亲五年已经有了三个女儿,这一胎十分渴望生个男胎。虽说都还年轻,即便是女儿也还可以再生,但是江静白母亲今年身子很不好,太医已经透过底,最多也就一年的日子了,所以江静白很希望这一胎能圆了母亲抱孙子的心愿。

石昊这一句既是告辞,也是暗中祝愿自己能一举得男,于是江静白也笑了:“百日宴定是能赶上的。”

石昊回府的时候觉得整个王府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醋香,本能地勾起了他的食欲,于是他去了一趟厨房,想去看看今日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嘱咐胖大厨给胡晓光做点好吃的。他进了厨房才忽然想起来,胡晓光已经走了,去南昭国了,顿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整个王府都空荡荡起来。

站在跟前的胖大厨见王爷蹙眉不发一语,纠结地挠了挠胖胖的脑门,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石昊忽然扭头就走。

“王爷慢走。”胖大厨莫名其妙。

“哎,王爷别走。”

胖大厨一下子想起来有一件事特别奇怪,他一直想找王爷说说,连忙一路颠颠小跑追上了石昊。

胖大厨捡着重点道,“王爷,你们前脚刚去剿匪,后脚王妃身边的那个牡丹就得了天花,没几天就死了。王妃派人来伙房,叫伙夫去正院里帮忙烧病人的衣衫鞋袜,那烧得满院子都是烟啊。王妃还不放心,又派人拿了许多老陈醋去把院子内内外外都擦洗了一遍。”

石昊有些惊讶:“牡丹得天花死了,就她一个?”

胖大厨点头:“就她一个发病了,可奴才觉得这事奇怪,牡丹日日跟在王妃身边的,咱们府里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得了这种病,而且这病传染哪,要真是从咱们府里发散的,怎么会就她一个人得了呢。奴才就留了个心眼儿,下面几个庄子的人来送菜的时候,就拉着他们闲聊,打听有什么新鲜事儿,有个庄头说他们那儿最近有一家人得了天花死绝了,奇得是从没有听说过这家有富贵亲戚,但是送殡那天来了个衣衫光鲜的大姑娘说是这家表亲,帮忙料理了丧事。”

石昊挑起眉梢,“你是说,牡丹是探望远方表亲的时候染病了。这倒是有意思,瞧不出王妃身边竟有如此重情义的人。”

胖大厨跺跺脚道:“我初始也是这样想的,晚上跟我媳妇儿唏嘘了几句,谁知道我媳妇儿当时就瞪圆了眼睛,她说刘侍卫曾拿过一个汗巾子填火炉子里烧了,她当时还开玩笑说刘侍卫走桃花运了吧,问是不是有姑娘瞧上他了,他没瞧上人家?刘侍卫说这不是他的桃花运,是胡侍卫的桃花运,胡侍卫怕王爷晓得了心烦,所以让他帮忙给烧了。”

胖大厨觑着石昊的脸色道吞吞吐吐道:“奴才就想着,王妃曾想要将牡丹许配给胡侍卫,不知道这帕子是不是……。”

这块帕子到底是谁送给胡晓光的,牡丹已经死了,另外两个当事人胡晓光和刘立都不在府里。

石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不寒而栗,这些事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就像一颗颗互不相干的珠子,但是只要一根线就能穿在一起。

“派人,请太医,请太医正来!我立刻去把她追回来。”

若是得了天花,便等于一脚踏进鬼门关,石昊只要想起这一点,就眼前发黑,像是被万钧之雷命中了一般,胸中骨骼碎裂咔嚓做响,剧痛中泛起甜腥,他迈出一步就险些跌倒,王柏在侧慌忙扶住了他,石昊心悸之下又想起一事,他立刻对王柏道:“你速速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给刘立,让他就地寻医问诊。”

“王爷,没事的。”王柏不会安慰人,但是他试图安慰道,“他们两都没有得病。”

“怎么会没事!”石昊双目赤红,几乎咆哮着道,“他们想她死!”

“胡侍卫和刘侍卫都不会死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病那就是没染上。”

胖大厨被石昊的脸色吓到了,他连忙解释道,怕石昊不信又补充道:“太医说的,我听见了。王妃也害怕,请了太医正来,太医正说这个病从染上到发作短则七日长则十七日,这是医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这都几个月了,要发病早就发作了。”

“太医正真的这样说?”石昊惊魂未定,犹自眩晕。

“真的。”胖大厨保证道:“王爷您是关心则乱,太医正的医术您还信不过么?”

“王爷,属下以前也听大夫这么说过,那时候乡间因这个病死的人很多。只要二十日内不发病,就不会发病了。”王柏安抚道。

石昊这才稳住了心神,他脸色铁青道:“此事我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石昊一脚踏进正院的大门,就发现院子里到处贴了符纸,院里的树枝上系着许多红绳,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往里走几步进了上房,冲门摆了个神龛,平日里并不礼佛的袁佳灵一身素色衣裳,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掌心握着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叨咕什么,连石昊进门后奴婢们请安的声音她都没有察觉。

石昊道:“王妃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白日怕鬼。”

袁佳灵这才惊觉有人进入,她一个哆嗦手中念珠“啪”地落地,抬眼看见是石昊,她结结巴巴道:“王爷说笑了,妾身,妾身是因为王爷即将南征,妾身求求佛祖保佑王爷凯旋归来。”

“你供的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听说菩萨最讨厌人说谎。”石昊拈了三炷香点燃,插在香炉里,虔诚拜了了几拜。

“你让牡丹给胡侍卫送了什么?”

“那帕子是牡丹送的,是她自己要送的,不是我。哦,不不不。牡丹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她送了什么,和我没有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袁佳灵被石昊问起此事又惊又怕,但是看着满院子的镇魂符,忽然想起来牡丹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石昊要是有证据,就不会来问自己,她只要死不承认谁也拿她没办法。

石昊伏下身子,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派人给她送了天花病人用过的一条巾帕。”

袁佳灵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她抖了一阵,忽然开始撒泼,拔了头上的钗环披头散发嚎哭起来:

“石昊,你欺人太甚,你为了一个侍卫来质问我,我是你的王妃,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既然娶了我,为什么不能好待我。”

石昊轻叹一声,后退一步无奈地坐在了椅子上:“我并未求娶你,这段姻缘是你自己求来的。我当时无路可走,你却有别的选择,你本可以放我一条生路。那日金殿内父皇已经松口,若是你也不愿意,这段亲事便罢了。可你偏选了一条绝路,还生生逼着我同你一起走。”

袁佳灵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喜欢你难道是我的错吗?”

石昊语气极冷:“我从头至尾不爱你,难道我有什么错吗!”

袁佳灵有些绝望了,她仍然带着些许期冀道:“如果我不姓袁,你会真心对我吗?你会爱我吗?”

“我同你父兄的恩怨,本就与你无关,我不喜欢你,同你姓什么毫无关系,今日我们只谈你我之间的事。只要你愿意,这件婚事当初就可以不用开始,如今也依然可以好聚好散。”

袁佳灵绝望道:“那你会一直恨我吗?”

石昊蹙眉看她,不明白这女子到底想说什么,但是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是漠然,更何况连爱也没有过。

他用一种历经沧桑变得平静淡泊的语气缓缓道:“我不恨,我也不想带着恨活下去,那种心情太浓郁让人疲倦,我现在只想带着爱活下去。”

袁佳灵终于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在他心上留下一丝痕迹,无论爱或者恨,从头到尾她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脸上的神情似癫似狂:“如果我告诉你,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弄死你那男宠,你总该恨我了吧!你想杀了我吗?”

石昊眼睛里终于有了愤怒的情绪,冷冷地看着她:“我确实想,但是我不会那样做。”

“既然她没死,你当然也罪不至死,但是我不能再同你继续这种婚姻关系了。我娘常说,做十世善事,才能得一世轮回为人,生而为人不易,若是日日强迫自己接纳不爱的人,这一世轮回岂不是白活了。所以余下的日子,我要和所爱之人在一处,我身边的位置要留给我想要的那人。”

袁佳灵哭泣着道:“王爷说的不错,生而为人不易,妾身也想和所爱之人在一处,妾身爱的人就是你。”

石昊冷峻地看着她,不置一言,那眼神让袁佳灵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妾身若是铁了心不肯和离,王爷待如何?”

石昊被她耗光了所有的耐心,不想再同她纠缠下去,沉声道:“本王顾惜你的名声,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看来是本王多虑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和离了,本王决议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