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娶了媳妇长进了不少

大门里面的两个柔弱女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上中下三条门栓都给拽开。

一见到马冀中和朱广才,韩贵妃立刻恐惧地哭泣道:“快,快去救皇上,寝宫有刺客。”

马冀中一听有刺客,脸色骇然大变,哪里顾得上问别的,带着人就冲向了皇帝寝宫。

朱广才给韩贵妃行了礼:“贵妃娘娘莫怕,微臣这就派人送贵妃娘娘去寿王府上暂住。”

这韩贵妃既是寿王石暄的生母,也是从小侍奉石怀玉的贴身婢女,其实她比石怀玉还年长几岁,这种贴身婢女原本也是主人家安排给少爷做通房丫头的。

因为她一直本分守礼,正妻刘氏待她甚是宽厚,后来生了个儿子,刘氏便又做主给她抬了姨娘。

皇帝登基后不久刘氏惨死,念着旧情给韩氏封了贵妃,袁宝珠见她年老色衰又胆小怕事,唯一的儿子石暄还体弱多病,估摸着活不久长,便也没有怎么为难过她,权当是个摆设。

韩贵妃身边一个豆蔻年华的娇弱少女满脸是泪,这时她认出了朱广才身上穿的是提督衙门的官府,这提督衙门管着京城内外的缉捕断案之事,她立刻跪了下来,哭泣着道:“大人,大人,臣女的祖父被人害死了。”

“不知这位小姐的祖父是哪位大人?”

那美貌少女哭泣着道:“臣女王慕枝乃是太子太傅长子,史部尚书王康文之女。”

朱广才大吃一惊:“莫非是王太傅他遇害了。”

那少女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哭泣着道:“大人,求您做主,祖父今日受皇后召见入宫,不知何故要带上臣女,他让臣女在韩娘娘处等待,可是……可是……祖父他,竟然被歹人所害。”

韩贵妃见王慕枝语无伦次,疼惜地拍着她的后背解释道:“这位大人,王太傅今日受皇后召见入宫,因我同太傅夫人交好,故而让慕枝来寻我。后来不知何故来了一伙强人四处杀人,宫人们惊惶逃散,只剩下本宫同慕枝一起冒死前往皇帝寝宫救驾,却发现寝宫里刺客更多,侍卫们都在拼死护驾。本宫无奈之下又想去东宫请皇后和太子想想办法,不料到了东宫之时,东宫里一片狼藉,没有人影,只有王老太傅被人刺死在屋内。”

朱广才惊出一身冷汗:“那太子和皇后呢?”

王慕枝呜呜咽咽地哭着摇头:“臣女不知。”

韩贵妃也摇了摇头。

朱广才安排了人手将这二位贵女送去寿王府上,他带人前往东宫查看,果然人去屋空,只有老太傅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瞪着眼睛似乎死不瞑目。

朱广才瞧着心中不忍,蹲下将他的眼睛闭上了:“老大人一路走好吧。”

马冀中大步走进来,见了此种情形也是一惊:“怎么会这样?王太傅怎么会在太子宫里被人杀了?”

朱广才道:“说来话长,待得空了慢慢说给你听。你那边刺客的事情怎么样了?”

马冀中疲惫地叹了口粗气:“正是来找你说这事,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皇上的御前侍卫正在同刺客们拼死搏杀,双方都杀红了眼,刺客人多,侍卫们眼看就没剩几个活的了。正好我带人去把那些刺客包了饺子,全给就地剁碎了。”

朱广才道:“好险好险,那你见到皇上了吗?”

“没有,只见到福来总管,他传了口谕,皇上说念在我救驾有功的份上,不再追究我私自带兵入京的事,皇上让我把宫里好好彻查一番,确认没有刺客之后,就派兵守着皇宫,除了秦王,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

马冀中挠挠脑袋问朱广才:“你说,皇上这是何意?”

朱广才也是一头雾水:“要不然咱们去问问陆尚书吧?”

朱广才转身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老太傅手中似乎有光一闪,他立刻返身回去,弯下腰来,从老太傅蜷曲着的指甲缝里抽出一样东西来。

马冀中凑过来看:“呦,这不是金丝吗?我记得只有太子的衣裳上才能用金丝刺绣,咱们王爷平日里用得都是银线。”

这句话说完之后,马冀中瞬间明白了什么,“莫非,竟是……”

朱广才叹气:“不大好说,命案现场我见得比你多,这种姿态中剑的,一般都是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攻击。”

马冀中看着老太傅的尸体摇摇头,怜悯道:“真是可怜了,派人将老大人送回王家去料理后事吧。”

马冀中出了皇宫,正遇上荣世昌护送了大量的云梯和撞木赶来。

荣世昌见到宫门已经打开,士兵们正忙碌地把刺客和宫人的尸体运出来,对着马冀中竖起了大拇指:“马都统真是神速,初战告捷,果然勇冠三军。”

马冀中心里有事,没工夫掰扯这些:“告个屁捷,皇上避而不见,太子和皇后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老太傅被人杀了,整个宫里全是死人。”

他烦躁地问:“你那边事情做完了没有?”

荣世昌听见情况乱成这样,不敢开玩笑了,正色道:“多亏了提督衙门的诸位兄弟协助,已经顺利将各处拿下,只是接管北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军官说今早袁国舅从北城门出城去视察兵部库房了。”

“这么说他不在城内?”马冀中摸了摸脑门:“又是十几辆马车一起去的?”

“对!但是城门官说今日的情形似乎与往日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马不一样!守门官说他是秦王麾下骑兵出身,最是懂马,这次拉车的马,每一匹都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驹,用来套车实在是暴殄天物。”

荣世昌说完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战马,“那守城官说,虽然末将这匹坐骑已经算是好马,但是同那些马比,还是略孙一筹。”

马冀中一愣:“你这匹已经是皇上亲赐,连我都眼红,袁华俊从哪里弄到这么多好马。”

朱广才一直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现在听到马冀中说“皇上亲赐”四个字,忽然像是打通了什么关节一眼,他一拍大腿:“是这样,没错了!”

“是哪样?”马冀中和荣世昌看向朱广才。

朱广才压低声音道:“我要是没猜错,那马是宫里的马,那马车里恐怕也是宫里的人。”

荣世昌是个聪明人,接着道:“这么说,你怀疑马车里的人是皇后和太子?”

马冀中也明白过来:“赶紧派人去追!”

“追回来又怎么办?”此事棘手,荣世昌一时也没了主意:“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啊。”

马冀中到底是做了多年主帅,立刻拿了主意:“老朱,宫里的事情交给你了。世昌,你速速带人去接管兵部库房,若是发现他们的踪迹,先不要轻举妄动,死盯着便可。我现在去找陆尚书商量一下,回头就去找你汇和。”

马冀中说罢拍拍荣世昌的肩膀,顺势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跑了。

“哎——,那是我的马。”荣世昌气得直跺脚。

这一场突如其来军变让城内人心惶惶,虽然官兵只是围了衙门和官宦之家,但是茶馆饭店酒肆统统关门大吉,老百姓们家家关门闭户,街上一个闲人没有,大家都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街上走来走去的士兵。

陆府上的下人却比别家都气定神闲些,陆崇理一早便命他们关闭府门,自己跑到花园临摹池子里的锦鲤。下人们见主家这样安然,心里自然也安定。

马冀中三言两语简要地把事情对陆崇理说了一遍,“大人,如今该如何处置?要不要去追?”

陆崇理放下笔,站在池塘边上盯着那夺食的鱼群凝神良久,方才缓缓道:“你没见到皇上,为何笃定皇上安然无恙”

马冀中道:“末将虽然没见到皇上,但是从御前侍卫们拼死护驾,和事后福来公公的表现来看,皇上应是无恙。再说了,大人想想那刺客是谁派去的?若是皇上已经驾崩,他们无论如何不会走的。”

陆崇理点点头,赞许道:“娶了媳妇长进了不少。”

马冀中得意极了:“那可不,马上都要当爹了,可不是得长进些。”

陆崇理微笑道:“如果皇上驾崩,那便一定要将太子追回来,避免他到了威北大营之后,拥兵自立。但是如今皇上还活着,那么他走了反而是好事。”

马冀中正色道:“大人,末将懂了,那我便继续按照王爷的命令行事。”

陆崇理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几个月皇帝的种种作为有些异常,他一直想不通其中关节,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皇帝对秦王的感情非同一般,秦王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高于其他皇子。

陆崇理凝神又想了片刻:“皇上既然说除了秦王谁也不能入宫,你便也照做吧,现在当务之急是秦王速速回来。若是京城的局势已经在控制之中,不妨让秦王快马加鞭先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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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昊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紫禁城,一路换马疾驰让他的脸上带了些风尘之色,但是眼睛却亮得吓人,下巴上泛青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异常冷峻。

马冀中在他身侧轻声道:“王爷,末将陪你进去吧。”

石昊挥手,制止了马冀中,“这里面是我的父亲,你们都不必跟了。”

马冀中还想说话,王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石昊全副盔甲,抬脚迈过门槛,他有一瞬迟疑,悬停了片刻之后重重放下脚,沾满尘土的军靴踏上了紫禁城干净的地砖,头盔上的红缨随风狂舞。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皇帝的寝宫,历经浩劫的皇宫依然如往日一般威严,只是边角处尚未洗净的血迹无言地诉说着伤痛。

皇帝并不在寝宫之内,有个小内监瑟瑟发抖道:“皇上在正殿上等您。”

石昊再不迟疑,转身便往金銮殿而去。

金銮殿的台阶很高,石昊一级一级地踏上去,风吹动他身后的披风,猎猎飘动,有些像他平日打仗的战旗。

在这个文武百官朝拜的地方,作为儿子,作为臣子,他曾来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他要以对手的身份站在父亲的面前。

老皇帝穿着他七年前登基那日穿过的龙袍,玉带冠冕,所有的配饰整整齐齐一样不少,端坐在龙椅之上,腿上放了一个长方形的红漆描金匣子。

日当正午,春风吹散了灰白的薄云,太阳出来了,整个天空清澈湛蓝。但是外面过于明亮的阳光,反而衬托得这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面十分昏暗。

石昊一身戎装踏上光滑如镜的地砖,室内外的色差让他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坐在龙椅上的父亲。

老皇帝那端坐的姿态,令石昊产生了片刻的荒诞感,他的觉得父亲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神圣不可侵犯的佛像,富丽堂皇——毫无生机。

他已经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遮掩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双方都心知肚明,石昊无畏地迎着父亲的目光走上前去,停在龙椅前一丈处,父子二人一坐一立,静静地对视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天晴了吗?

还没有!!!一个星期的雨已经害得我没秋裤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