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毫不理会跪在地上的王慕枝,他沉声问周彭成:“怎么只有龙袍,我的孝袍呢,我要在龙袍外面为父皇戴孝。”
周彭成叩首道,“孝道乃是天下第一道,若是皇上愿意在龙袍外面戴孝,自然也是可以的,微臣马上命人送来。”
石昊点点头,他问胡晓光:“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胡晓光立刻道:“我当然陪你一起去,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大傻瓜啊,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种伤痛的。
礼部的官员们呈上了白色的孝袍和粗制麻布,石昊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一下,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父亲,他就忍不住痛心,多想能像个孩童一样嚎啕大哭,可惜他已经是二十四岁大人了。
“宗室的长辈们和后辈们都到了吗?”
“都到了,都在为大行皇帝守灵呢。”周彭成听出了石昊声音里的哽咽,他劝解道:“皇上,大行皇帝子息繁盛,灵堂里有许多身穿红孝,绿孝,黄孝的后辈们,也算是喜丧,还请皇上节哀吧。”
石昊心里更加难受,那些彩衣戴孝的孙子辈都是石家旁支后代,连黄孝服都有了,说明已经有曾曾孙辈的孩童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都是因为自己不孝,才害的自己可怜的老父亲,到死也没抱上孙子。
他心里悲凉极了,轻声问胡晓光:“你愿意用后辈之礼为我爹戴孝吗?”
石昊虽然口气如常,但是胡晓光发现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全是血丝,这一年的相处让胡晓光立刻懂了,他在求她。
胡晓光鼻子一酸,当然能,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啊。
她毫不犹豫地从周彭成手里接过一身孝袍披在了身上。
这一刻,胡晓光突然想起当初曾有战友在任务中意外牺牲,她永远忘不了战友年迈的父母,颤抖着双手接过骨灰盒那一刻的心如死灰的表情。
全连队的战友们都泪如雨下,大声告诉那伤心欲绝的母亲,妈妈,从此以后我们都是您的女儿。
胡晓光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眼眶里不知不觉盈满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怀里的盒子上。
石昊环视屋里跪着的一地大臣,毅然起身,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王慕枝一直跪在新皇脚边,看到他起身,她立刻向前了一步贴近石昊的腿,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
石昊越过她,双手扶起地上的胡晓光,用手指擦拭了她脸上的泪,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上柔腻的触感,让他心里一软,动情道:“你不是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替朕更衣吧。”
“哦。”胡晓光下意识地点头之后,瞬间想起自己穿不好,这可是登基大典,那礼服层层叠叠繁复无比,如果穿错了会害得石昊被人耻笑的,“可我不会呀。”
王慕枝立刻柔声道:“臣女会。”
她鼓起勇气仰起头看向石昊,如果年轻的皇帝从他的角度看过来的话,一定能看到她骄傲高贵的面容和含情脉脉的漂亮眼睛。
石昊没有看她,眸色深沉地看了陆崇理一眼。
胡晓光倒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慕枝几眼,这姑娘看起来弱质纤纤楚楚可怜,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面托着硕大一对胸脯,让胡晓光忍不住把目光在那处停留了一二,很有些为此女担忧,这么大,走路会不会把腰压折了?
王慕枝注意到身边这位,据说同皇帝有不正常关系的小侍卫,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哪里,她立刻羞涩得垂下眼角,胸脯却又炫耀似得往前挺了三分。
众所周知女性胸部的主要功能是哺乳,但是分泌乳汁是由乳腺负责的,乳腺的大小几乎和□□大小没啥关系。也就是说,大或者小并不影响实际的功能。
既然如此,胡晓光悲愤地想,上帝你老人家设计出一对大胸的用意何在?你说你都设计出来了,那你为什么不让每个姑娘都拥有它,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宫殿里人很多,却都跪着,王慕枝仰望着唯一站立着的那男子,这位年轻的皇帝窄腰宽肩高大威猛,因为刚从战场回来,他身上除了往日的英俊不凡,还凭添了几分冷峻的霸气。
在她还是一个童稚小丫头的时候,就已经见过秦王许多次,她还记得,只要秦王出现的场合,所有未曾婚嫁的小姑姑们和大姐姐们都会拼命打扮自己,拼命表现自己,只为了博得那男子的一丝关注。
可惜后来秦王娶了袁家小姐,不过幸好她早登极乐世界,那些原本中意秦王大姑娘们如今个个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王慕枝早已思量过了,如今的朝堂上,京城显贵之家,数自己身份地位年龄容貌都最合适。
她见新皇久不言语,咬了咬嘴唇,又轻声说了一句:“臣女来侍奉皇上更衣吧。”
王康文适时开口道:“小女生性聪慧柔婉,家父生前也常常带她进宫,熟知宫中礼仪,就让她来侍奉皇上更衣吧。”
胡晓光作为一只颜狗,一向对容貌美丽的小姐姐和小哥哥们非常心存好感,可今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偏一看这女的说话就来气。
胡晓光看着此女一身镐素,立刻不客气地怼道:“你就是那个王太傅的孙女吧?祖父去世才几天,身上带着重孝呢,还到处乱跑,你心里没点数吗?”
在中原地区,有个流传了几千年的传统风俗,那便是家中有人故去,要等七七四十九天除孝服后才能登门做客的,如果孝服未除,是不能够进别人家大门的,据说会给别人家带来不好的霉运。
一向大咧咧地胡晓光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她高中时候祖父去世,不久便是寒假,胡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跑去同学家里玩,也许别人表面不会说什么,可若是之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怕是会心里怪罪。
所以胡爸爸说做人要讲究些,让她想要玩就跟同学约去外面,为此那个寒假给了她超多的零花钱。
王慕枝被胡晓光骂得一愣,当时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她一心想着来见自己倾慕已久的男人,真没顾忌这么多。
她反应很快,立刻伏地请罪:“皇上,臣女乍闻先皇噩耗,又闻皇上悲痛欲绝晕倒,臣女一心想来侍奉皇上,没有想到别处,臣女失察了,请皇上责罚臣女吧。”
王康文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擦擦头上的汗珠:“皇上,小女一心为皇上担忧,这才有些举止失察,还请皇上体恤小女年幼无知,莫要怪罪。”
陆崇理实在看不下去这父女俩了,冷冷道:“王大人,依我看,令爱此番不是举止失察,乃是举止失当,这里实在不该是令爱待的地方。若是令爱不想回家,那便去外面的灵棚里,同宗室贵女们一起为大行皇帝哭灵去吧。”
说话间,大内太监总管福来到了,老皇帝走了,他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他特意穿了簇新的总管官服,神情悲痛中带着肃穆,端端正正得给石昊行了跪拜之礼:“皇上,老奴依照祖制,带了九名全福之童男子来替您更衣。”
石昊点了点头,“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都退下了,胡晓光本打算跟着一起出去,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盒子,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石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晓得你离不开我,先出去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胡晓光老脸一红,讪讪地说:“那行吧。”
她心里嘀咕着,我哪有离不开你,我只不过是担心盒子里的东西你要用而已。
王慕枝见她也被赶出来了,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刘小虎忍不住小声地跟王柏打听:“师父,什么叫全福之人啊?”
王柏蹙眉思考了一下,望向周彭成慎重道:“还是请周大人解惑吧,末将不敢胡言乱语。”
胡晓光也看了过去,她想知道什么叫做全福之人。
那王慕枝素有才女之名,此刻有心卖弄,抢着答道:“祖父母、父母全部健在,家中兄弟姐妹齐全,谓之全福之人。选用童男子,乃是因为其阳气纯正。”
周彭成看了王慕枝一眼,转脸对王康文温和道:“令爱所言不错,可见是个知事晓理的。”
王康文直起腰,刚露出些微笑意,又想起这是国殇,立刻绷住了,客气地回道:“周大人谬赞了,小女资质寻常,不过是家父生前喜爱她乖巧,时时教导她罢了,如今总算有些闺秀的样子。”
陆崇理淡淡道:“既然是王老太傅生前最喜欢的孙女,想必祖孙情重。”他顺手招呼了站在廊下的几个宫女:“你们几个过来,安排车马送王千金回府。”
王康文忙道:“不急不急,不妨事的,本官回府之时将小女带上便可。”
陆崇理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康文:“皇上即将前往正殿登基,莫非王大人也要带着令爱一同观礼,恐怕于礼不和。”
王康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场面僵住了。
王慕枝极有眼色,她知道父亲想让她留下,是为了让自己在新皇面前留下些印象,如今印象也留过了,那登基大典是何等庄严的大事,她她确实不该再待下去了。
于是不等父亲开口,王慕枝对着陆崇理盈盈福身一拜:“多谢陆伯伯了,小女的车驾就在宫外,自行离去便可。”
“各位大人辛苦,小女告退。”王慕枝礼数周全地离开了。
走出宫门之后,她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高耸巍峨的宫墙,这恢弘的紫禁城中已经有了一个崭新的男主人,如今他身边还缺一个女主人。在适龄的京城贵女中,论起容貌身段家世才情,我王慕枝一枝独秀,若有一个女子能配得与他携手,那当然应该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去外地,我请假一天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