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仪

今日范琼茵好生打扮过一番,细眉若柳,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着了一席鹅黄色绣花罗裙,批了一件亮橘色披帛。范琼茵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这一细细打扮,衬着人更加美艳了几分。

身后随着一名贴身侍女,范琼茵款款进殿欠身一礼:“见过公主殿下。”

姒槿挑了挑眉,诧异于她的精心打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指了指一侧桌边的圆凳,道:“范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范琼茵顺着姒槿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注意到一旁默默用膳的苏承烨,脸上一红,又是福身行礼道:“琼茵不知六殿下在此,是琼茵唐突了。”

听到范琼茵与自己讲话,苏承烨抬起头来,摇了摇头,道:“不唐突,我只是来阿姐宫中蹭些吃食,范小姐不必介怀。”

听苏承烨这样说,范琼茵娇怯一笑,坐在了苏承烨身侧的位子上。

不似范琼茵那般娇羞,苏承烨大大方方地抓起梅萱方才端上的一直鸡腿递到范琼茵面前,友善问道:“范小姐吃否?”

望着举在自己面前油腻的鸡腿,范琼茵一吓,身子略微后仰,急急摆手道:“多谢六殿下好意,琼茵方才在姑姑那边用过膳了。”

“在母妃那里用过了?”苏承烨收回鸡腿放入自己身前的瓷碗中,取出放置在一方的手帕擦了擦手,道:“原来是从母妃那里来。近几日一直忙着大理寺中事,不知母妃今日身子可还好?”

“姑姑一切都好,只是甚是想念殿下。六殿下若是得空,可多去姑姑宫中陪陪她。”

范琼茵口中的“姑姑”正是苏承烨的养母,贵妃范安容。按照此等关系算来,范琼茵还算是苏承烨的表姐。只是苏承烨除了姒槿以外,向来不爱与人亲近,于是这对表姐弟的关系便形同虚设。

“这阵子忙完了,本皇子得了空,自然会去探望母妃。”苏承烨说着,转头看向姒槿一眼,又道,“范小姐既是来寻阿姐,本皇子便不打扰了。”说罢,拿起碗筷,重新开动起来。

范琼茵这才记起自己来灵沂宫中的目的,将视线转至姒槿身上,柳眉微拧,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出声道:“听闻今日陛下为公主与君家大公子赐了婚?”

听到范琼茵提起此事,姒槿目光一凉,面色微沉道:“确有此事。”

姒槿早料到范琼茵来没什么好事,如今又来这么一提,连带着她又郁闷起来。

听到姒槿确定的回应,范琼茵面染忧色,从座上起身来到姒槿身前,道:“此事竟是真的?可公主心仪之人不是君家二公子吗?”

姒槿沉默不语。她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公主心仪君二公子之事,皇后娘娘也该是知晓的。不若公主去求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疼爱公主,相必定不会让公主受委屈。”范琼茵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仿佛是真为姒槿着想的好姐妹一般。

可姒槿却是听出来了,这是挑拨她去与皇后闹呢。

不知范琼茵从何处看出皇后疼爱她来。姒槿自出生起便由已故的太后带着,除了按例去皇后宫中请安,便极少去凤栖宫。

后来去了灵海寺,更是几年未曾见过皇后。

从元隐山灵海寺回来后姒槿已有九岁,平日里玩闹的狠了总被皇后教训说她打打闹闹像个山野丫头,没有一点大魏公主的样子。最严重的一次是因苏承烨被苏承清等人欺负,她去为苏承烨出头,将其余几个兄弟打伤,被皇后罚去佛堂跪了一日。

也正是从那之后姒槿才收敛了性子,时刻提醒着自己是大魏的公主,她的脸面不仅仅是她的脸面,更是大魏皇室的脸面。

她与皇后不亲近或许别人不知晓,但彼时范琼茵作为她唯一的朋友,她曾私底下与她抱怨过数次,她怎会不知晓?

上辈子君宜修对姒槿冷淡至极,按姒槿的脾气本该早早对君宜修死了心,可不知为何她却总一根筋地非君宜修不嫁。

现在想一想,貌似每次她对君宜修失望时,身后总有范琼茵一个劲儿地鼓励她。

那时范琼茵说的是什么,她说的是:你是大魏的公主,你与君宜修青梅竹马,不论怎样,只要你嫁给他,他总会爱上你。

她最要好的姐妹如此鼓励她,她便信了。

那时候她真当范琼茵为她的幸福着想,于是便傻得抛下大魏公主的骄傲,傻傻地不顾一切偏要嫁给君宜修。

她没想过此一番行为丢的是她自己长宁公主的脸,丢的是皇后的脸,丢的是大魏皇室的脸。

母后因此事闭门不见,父皇因此事与她生了隔阂。彼时她并不知晓君宜修心中早早便有了个名为白思怡的白月光。她终于丢了长宁公主多年来的骄傲嫁给了君宜修,于是世人说她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她已吃了上一世的亏,也认了上一世的错。她不想挣扎着再去争抢些什么,君宜修她早便放下了。

见姒槿一直不语,范琼茵还以为姒槿是在担心什么,于是又道:“公主是在担心君二公子吗?公主是大魏的公主,与君宜修青梅竹马,不论怎样,只要公主嫁给他,他总会爱上你的。”

姒槿闻言想笑,这句话说得与上一世可真是分毫不差。

“难为范小姐为本宫忧心了。”姒槿勾起嘴角,换上疏离的笑意,抬眼看向范琼茵道,“只是范小姐或许不知,本宫从来只当君宜修是表哥,并且他终究是庶子。若说嫁人,君宜孝身为君家嫡长子,他才是更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看着范琼茵脸色微变,姒槿知晓是范琼茵听了“嫡长子”二字心中不舒服。

因为她现在虽是范家明面上的嫡女。可谁都知道,范家真正的嫡长女是范琼婉,而她范琼茵与她那商贾出身的母亲不过是鸠占鹊巢。

有些事是人家家事,大家看破不说破并不代表不知晓。范承允借元配家中势力进入官场后宠妾灭妻,放任妾室毒害正妻,并且还出格地提妾室为正妻。

忽视范琼茵的脸色,姒槿继续道:“范小姐这也快及笄了,不若本宫去求求母后,为范小姐说个好人家?”

范琼茵闻言,连连摆手:“不劳烦公主殿下了。”说着,声音降低,颊上浮出绯意,“其实琼茵心中早有了心仪之人。”

“哦?”姒槿挑了挑眉,余光瞥向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用着饭的苏承烨,道:“不知范小姐所心仪之人,是哪家公子?”

范琼茵羞红了脸,低下头,手指绞着手中的手帕,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实不相瞒,琼茵心仪之人……是六殿下。”

范琼茵话音落下,桌边用饭的苏承烨动作猛地一顿,随后又装作无事的样子拿起手帕抹了抹嘴,放下筷子,乖巧地坐着。

苏承烨自幼习武,听力自然比常人要敏感许多。

姒槿见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便扬了扬声,与范琼茵道:“原来范小姐心仪之人是六弟啊。”

被姒槿这样一说,范琼茵脸色涨的更红。

姒槿却道:“只是范小姐这出身怕是做不了六皇子正妃,不过做个侧妃,倒也足了。”

见范琼茵逐渐僵住的笑容,姒槿心中舒适。

她自然知道范琼茵心悦苏承烨,这是上辈子摆明的事。只是范琼茵此人心气高的很,她不喜被别人说自己是庶女。上一世她位居贵妃都不满,如今一个小小的侧妃之位怎能满足她。

“阿姐,你莫要拿我寻欢喜。”一直被谈论的本人总算是坐不住站起身来到姒槿身前,“我吃好了,太子皇兄那边还等着我,我这便要过去了。”

“公主,已至晌午,琼茵不便在此打扰公主休息,也先行告退了。”范琼茵在姒槿殿中也待不下去,见苏承烨要走,于是也道。

姒槿点点头:“既是这样,阿烨你便送送范小姐。”

出了灵沂宫,苏承烨转身对范琼茵道:“烨还有要事,不便远送。”

范琼茵点了点头,福身一礼:“多谢六殿下相送。”

苏承烨刚要走,猛地记起殿中姒槿的话,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范小姐,方才阿姐的话只是玩笑,范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范小姐温柔淑雅,值得更好的男子。”

苏承烨的话,是在温和地表示他对范琼茵并无别的心思。

范琼茵闻言,面色一白。

“告辞。”苏承烨留下一句后,转身匆匆离开。

望着苏承烨离开的背影,范琼茵咬着牙,袖下双手紧紧握成拳。

眼神不复方才那般温和无害,此时更似淬了毒一般。

“小姐,你没事吧。这长宁公主也太过分了,小姐是何身份,还说要小姐做侧室。”一旁跟在范琼茵身后的贴身婢女见苏承烨走远,凑过来范琼茵身边道。

范琼茵眸中满是怨怼,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她苏姒槿这般羞辱我,那我便偏要嫁给她最心爱的弟弟。六皇子妃只能是我。”

“是。”婢女附和着点头,“六皇子总归是贵妃娘娘养大的,贵妃娘娘只认小姐一个儿媳,就算是六皇子,也不能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