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撞见

姒槿灵机一动,若是让夏兰扮作她留在潜阁中装作身子不适,简之也无法硬闯她闺阁。

此办法甚是不错,姒槿当下便命梅萱去寻了件她素日常穿的衣物交给夏兰,命她换上。

换完衣裳,姒槿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夏兰。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前后两世,她竟没发现夏兰也是个如此娇美的人儿。

夏兰五官深邃,皮肤白皙,柳眉细长,除去女儿家常见的柔弱,内里似还有几分英气。

“公主……”被姒槿盯着夏兰有些不适,扯了扯衣摆,有些为难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姒槿一边整理着自己刚刚换上的下人着装,一边与夏兰交代:“你莫要担心,只管在房中躺着。若是简之来,你便说你身子不适,想多睡一会儿。他不敢硬闯。”

拾掇好身上的衣物,姒槿拍了拍夏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说罢,便带着梅萱向外走去。

这一身行装倒是好出门,直到姒槿出了灵海寺也仍未被人发现。

望着外面的广阔天地,姒槿心中甚是舒畅,一连几日被简之打压的阴霾也消散开来。

梅萱自小便在宫中生活,鲜少外出,如今这一出门,便迷糊起来,看了看直通山下的白石阶,犹豫问道:“殿下,我们是要下山吗?现在去哪?”

姒槿眯着眼睛,看了看已转至西侧的太阳,道:“今日这时辰不算早,若是下山怕是天色暗了不能及时赶回来。今日我们便不下山了。”姒槿说着,嫣然一笑,看向梅萱,道,“如今这个时节,正是后山山脚河中白鲢最肥美的时候,今日我便带你去长长见识。”

姒槿说罢,转身向一侧逼仄小路走去。

梅萱是姒槿九岁回宫后被皇后调入灵沂宫的,长至如今十五岁,未曾独自出过宫门。因不熟悉这般山野地形,走在丛林之中听着四周传来的兽鸣鸟叫,心中有几分忐忑:“殿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一边用先前从地上捡到的枯木棍拨开路上的杂草,姒槿一边解释道:“幼时曾在灵海寺住过几年,对这边的环境早便熟悉了。”

梅萱听着,点了点头。

沿着曲径走了几百米后,便可远远地听到潺潺水声。

再向前走几十米,拨开茂密的芦苇,一条清澈的小河便映入眼中。

河水清澈,水波荡漾,站在河边可清晰地看到水底沙石与游鱼。

河岸杨柳依依,清风拂过,柳条探入水中,拨开圈圈涟漪。

第一次见如此美景,梅萱甚是激动,半蹲在河岸边指着河水中游来游去的鲢鱼与姒槿兴奋道:“殿下,是鱼,好多呀!”

姒槿颠了颠先前用来探路的木棍,折掉多余的部分,一边不忘与梅萱道:“现下正是白鲢最鲜美的时候,将它们捉上来烤着吃,那味道不比宫中的御膳差。”

“可是……”看着水中灵活游来游去的鱼儿,梅萱面上露出愁色,“这鱼我们怎么能捉上来啊……”话音未落,便听到身旁有划开河水的声音,疑惑地转头看去,梅萱惊得眼睛要掉出来。

只见姒槿不知何时脱了鞋袜卷起了衣裤裙摆,此时双腿已浸入河水中,手中握着的是她方才一直在捣鼓的木棍。

“殿、殿,殿下!你做什么呀,赶紧上来。你这样子若是给旁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梅萱瞬间急红了脸,张嘴说话都说不利索。

看着姒槿□□的双腿,梅萱急得在河岸上不住徘徊,手足无措,险些哭出来:“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可怎么办……”

河水微凉,舔舐着姒槿光裸的小腿,解了半分暑意。

水中的白鲢有些呆呆笨笨,愣头愣脑地游过来吞吐着姒槿的腿边漂浮着的绿色浮游。

姒槿一抬脚,几条白鲢便受一惊,也不顾着吃了,甩着尾巴便灰溜溜地逃走。

岸上梅萱一个劲儿地唠叨,姒槿却不以为然:“母后尚在宫中,她又没有千里眼,怎会知晓。你且等着,本宫待会儿捉一条最肥的鱼上来。”

梅萱皱着眉头,还是有几分担心:“可是……可是……”

姒槿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你再‘可是’吓跑了本宫的鱼,本宫定不轻饶你!”

听到姒槿如此的警告,梅萱这才老老实实闭上嘴,目光向下,落到水中的游鱼上。

岸边垂柳的一片细长柳叶落入河中荡开层层涟漪,一条徘徊岸边的游鱼追着柳叶向远处游去。

空气中一片安静,除去大自然的虫兽鸣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姒槿屏气凝神,目光紧锁在脚边一只肥硕的白鲢上。

那白鲢还在优哉游哉进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看准时机,姒槿猛地将手中树枝插入水中,树枝贯穿方才还悠闲自在的鱼儿。

再将木棍扒出水面时,木棍上已多了一条无力甩尾的大肥鱼!

“好大一条鱼!殿下好身手。”梅萱原本还蹲在河边拿着树杈数着蚂蚁,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姒槿手中举起的白鲢兴奋地跳了起来。

姒槿心底也是开心,咧嘴一笑,暗赞自己宝刀未老。

上了岸,将鱼收拾干净,穿在木棍上,姒槿熟练地生火烤鱼。

望着姒槿熟练地操作,梅萱满面狐疑:“殿下,您这又是跟谁学的?”

姒槿手中动作不停,与梅萱解释道:“以前跟玄明大师学的。”

“哦……”梅萱点点头,又忽然感觉哪里不对,想了想,又继续问道,“玄明大师不是和尚吗?他怎么会烤鱼啊?”

姒槿闻言,动作顿住。

……

一条烤鱼下肚,太阳已经西斜。

西沉的太阳为静静流淌的河水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波光潋滟,河水伴着夕阳的余晖流向远方。

用河边的湿土扑灭烤鱼时的柴火,姒槿穿上鞋袜,好生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在外溜达了这么一会儿,姒槿还意犹未尽,只是时候已经不早,若是再晚回去,怕夏兰该急了。

原打算按照原路返回,姒槿转头间,却注意到了一旁灌木下探头探脑的一只小白兔,那兔子还在抱着身前的青草一顿猛吃。

姒槿眼睛一亮,转头与梅萱交代道:“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本宫去去就来。”说罢,便踮起脚尖向兔子那边挪过去。

目光全都落在兔子身上,姒槿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枯枝,一脚踩上去,惊动了进食的兔子。

兔子受惊,转头便跑。

姒槿也不打算放弃,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只留梅萱一人在原地不知是追上去好,还是听从姒槿刚才的吩咐等在原地好。

姒槿追着兔子直直追进了一片竹林中。

竹子粗壮茂密,长在一起,遮挡人的视线。

那兔子最后跑到一处紫兰下便不动了,转过头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姒槿。

姒槿上前,拽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提起,得意道:“你倒是跑的快,怎么不跑了。”一把将兔子塞入怀中,姒槿转身欲往回走时,傻眼了。

四周都是竹子,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来时她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兔子身上,早就忘记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过来。

“梅萱……”姒槿唤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只有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日头渐渐暗了,姒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涌出的恐惧,尝试按照记忆中来时的路向回摸索。

天色渐渐暗下来,夏日的暖风逐渐染上寒意。

姒槿出门时穿的单薄,现下冷风一吹,她忍不住瑟缩,将兔子捂在胸口,以兔子身上雪白的皮毛取暖。

抬头望了一眼暗沉的天色,姒槿心中有些忐忑。头顶逐渐聚拢的乌云,怎么看怎么像是大雨的前兆。

心下着急,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只是越着急,便越没有头绪。

姒槿有些绝望,难不成要在这林子里住上一晚?

可这林子之中夜里难保不会出现些什么蛇蝎猛兽,到时候恐怕她这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在姒槿绝望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与风声不同的声响。

听到声响,姒槿仿佛是看到一线曙光,猛地打起精神来,屏气凝神,努力判断声音的方向。

顺着声音大概方向向前摸索,姒槿走了约莫几百米后,便能够清晰地听到那声音是什么利器碰撞发出的声响。

再绕过几棵近人高的灌木,姒槿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血液仿佛凝住一般,愣在了原地。

地上躺着约莫有十几个黑衣人,若不是看到他们身下淌着的鲜血,姒槿都不敢想象他们已经命丧黄泉。

不远处还有人在交手,利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清楚地看到一人手持银剑,剑起剑落翩若惊鸿,墨色长袍似在风中作舞。可那剑光闪过,银剑划破的是他身前人的喉咙,鲜血飞溅,似有一滴落在他的银色面具之上。

他目光冰冷,收回银剑,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逐渐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姒槿想要尖叫,仅有的理智让她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紧咬着下唇,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挪着僵硬的腿慢慢后退,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可偏偏这个时候,安安分分躲在她怀中的兔子挣扎起来。姒槿一时不防,让那兔子跌落下去。

姒槿一惊,看着兔子蹦跳着跑远。再抬头,对上的是那人银面具之下冰冷的双眼。

“简……之……”姒槿张了张嘴,哑着声音叫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