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坠崖

“哼,自不量力。”黑衣人眸中迸出冷意,“就凭你们两个人,还敢挡老子的路。”领头的黑衣人言毕,后面的黑衣人纷纷拔出剑指向宇文元嘉和濮阳卓。

“不自量力?”宇文元嘉唇角微挑,望着眼前的一众黑衣人,不仅丝毫不惧,反而十分闲适地拍了拍自己肩头不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道,“爷从来不吃亏。”

宇文元嘉说罢,对身侧的濮阳卓以眼神示意。濮阳卓收到宇文元嘉的目光,点了点头,食指拇指相扣,放在唇间吹起,一声哨声从他口中传出。

此处离他们扎营之处不远,宇文元嘉随行的手下听到声响很快赶来,近百人将十几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怎么样,这下可明白不自量力的是谁?要不交人滚蛋,要不就来打一架?”看着神色逐渐惊慌的黑衣人,宇文元嘉慢悠悠地说道。

黑衣人站在原地僵持片刻,终于还是将姒槿放下:“人给你,放我们离开。”

宇文元嘉转头对濮阳卓点了点头,濮阳卓明白宇文元嘉的意思,沉声下令:“放他们走。”

黑衣人很快消失在林子中,宇文元嘉对着姒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看方向人应该是从邺京带出来的,今日现将她带回营中,明日等她醒来,直接送走。”

“是。”濮阳卓应了一声后前去将姒槿扛起,与宇文元嘉一同回了营中。

营帐中燃着烛灯,将整个营帐照的通亮。

姒槿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了双眼。适应了周围的灯光,姒槿微微转头,瞥见不远处的几个人影,呼吸一滞,连忙重新闭上眼睛。

今日她在回元隐山的路上被刺客劫持打晕,随行的梅萱夏兰受伤生死未卜。

刚刚瞥见这里的环境她之前从未见过。姒槿心中除去害怕便是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贼人将她劫持究竟有何目的?

耳边传来男人的交谈声,姒槿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他们讲话的声音不似邺京口音。姒槿装作没有醒来,偷偷听着帐内人的交流。

濮阳卓面上满是诧异,转头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女人后,重新看向面前的宇文元嘉:“将军,你确定这是大魏的长宁公主?她怎会在这?”

宇文元嘉点点头,肯定道:“我不会记错,前年我作为使臣出使大魏时曾见过她一面。”

听了宇文元嘉的话,濮阳卓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巧了,魏帝的宝贝女儿在我们手中,还怕他们大魏不放人?若是二殿下在魏宫受了罪,就别怪我们对他大魏公主不客气……”

男人出了帐渐渐走远,交谈声也逐渐不可闻。姒槿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处,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没想到竟是北疆的人,想要以她来威胁父皇!姒槿心中莫名的愤怒。

从床上坐起身来,后颈出奇的酸痛。姒槿忍着痛下床,偷偷掀开大帐的帘子向外看去,账外零零星星有几个人守夜。

放下帘子姒槿回到帐中,神色凝重。趁着这些人看守并不严密,她必须要逃走。

夜渐渐深了,守夜的士兵抵不住行进奔波一日的倦意,纷纷坐在帐门口沉沉睡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大帐门帘被缓缓掀起。

姒槿踮着脚尖捏着步子从帐中溜出。她双手提着裙摆,呼吸都不敢过重,直到出了营地范围,姒槿才松了口气。

得救了。

夜空中明月如圆镜一般,朦朦胧胧洒下一地月辉。多亏月亮圆而亮,堪堪照亮地上的道路。

可是姒槿并不知晓这里是何处,周边并无人声,只有鸟兽虫鸣和树叶沙沙声。缓缓地,夜风吹拂,黑云避月,月亮被遮挡起来,夜色也深沉了许多。

姒槿走着,脚下踩到木棍突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手掌是火辣辣的痛,应该是流血了。姒槿咬着唇从地上爬起,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袖中掉出来。

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又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姒槿才意识到天色太暗,她从这里走出去的可能几乎为零。

想明白这个问题,姒槿干脆寻了一棵粗壮的树,在树下坐下。与其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不如等明日天亮了再寻出路。

只是姒槿刚坐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犬吠声。身子一僵,姒槿心跳的速度愈来愈快。

那犬吠的声音愈发近了,姒槿终于抵不住心中的恐惧猛地站起身来,警惕地注意四周。

是狗!这狗是冲她来的吗?姒槿不知道。

夜色中,她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可耳朵愈发敏感,这也也让她愈发恐惧。

脑海中闪烁着上一世白思怡那条黑色大犬流着口水向她扑来的画面,她恍惚间看到那时的自己被狗扑倒在地,身下缓缓流出一滩血水。

“汪汪!”犬吠声离得很近了,姒槿回过神,直觉告诉她,这狗就是向这方向而来。

再不多停顿,姒槿提起裙摆向与犬吠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看不清路,脚下踩空摔倒好几次。草木树枝划破她的手臂与脸颊,华贵的衣裙被刮碎,可姒槿已无暇去管,那要命的声音越来越近,姒槿脑海被恐惧占据,没注意到前方已没了路。

待她回过神来时,前方不足一步的地方便是一处断崖,漆黑望不见底。可姒槿已止不住自己的脚步,直直摔入那片黑暗之中。

寻着气味追来的野犬在崖边徘徊两圈嚎叫了几声后转身回到林中,明月也渐渐从乌云背后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重新洒下,如泼了墨一般的黑夜稍微亮堂了半分。

……

北疆使臣营帐内外人们均睡得很熟,没有人注意到一抹黑影闪入主帐之中,明明那人面上的银色面具在月下更加显眼。

宇文元嘉几乎在简之进入营帐的一瞬间便睁开了双眼,猛地抽出枕下的佩剑指向那不请自来的人:“不知阁下是谁,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元嘉,是我。”简之声音微冷,摒去平日里刻意压低的音色。他抬手解下自己面上的银质面具,露出自己原本的面容来。

宇文元嘉望着那张缓缓露出的面容一愣,瞳孔颤了颤,随后连忙下床单膝跪下:“二殿下!您怎么会来这里?明日我等便可到达邺京,迎殿下回北疆。”

原来这面带银面具的简之竟与魏宫中的北疆质子同为一人。

“元嘉不必多礼,入京之事暂且放一放,你帮我寻一人。”慕容繁将宇文元嘉从地上扶起,他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沉静随和,话语间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冰冷与迫切,“长宁公主今日遇袭失踪,邺京中已全面戒严,里里外外翻了遍也未寻着人,我怀疑人已不在邺京城里。恰好你到此处,人手充足,寻人也快些。”

听着慕容繁的话宇文元嘉心中有些疑惑,二殿下已许久未见他,今日半夜寻他却是让他帮忙寻人。听了慕容繁口中道出的名字,宇文元嘉眉头一动,挑了挑眉问道:“殿下说的可是大魏的长宁公主?若是她,殿下不必着急,今晚元嘉在一群黑衣人手下救出一女子,若是没有认错,那女子应该就是长宁公主。”

慕容繁面上的急色已不加掩饰:“她在哪?可有受伤?”

宇文元嘉带着慕容繁来到姒槿先前在的帐中,入了帐,看见空无一人的大帐,也愣了愣。

“人呢?”拽过守在门口的士兵,宇文元嘉厉声问道。

“属……属下不知。”士兵战战兢兢地回道。

“废物!”宇文元嘉甩手将那士兵丢在一旁,望向面色难看的慕容繁道,“现在人应该走不远,属下这就派人去寻!”

慕容繁并未言语,紧绷的下颚却暴露了他的情绪。最后望了一眼床榻上被掀开的被子,慕容繁转身向外走去,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几百人从深夜寻到黎明,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鸡鸣报晓,也未寻到要找的人。

又一只小队回来禀报说未寻到人。慕容繁恍若未闻,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一个人站在林中,晨露已将他一身黑衣打湿,他却仍旧一动不动。

慕容繁的身后站着宇文元嘉和濮阳卓二人。看着仿佛入定一般的慕容繁,濮阳卓凑到宇文元嘉的耳边轻声问道:“这长宁公主是什么人,与殿下有何关系?殿下为何要帮大魏寻人?”

望着慕容繁的背影,宇文元嘉凤眸微眯道:“大概……”

濮阳卓竖起耳朵来想要细听。

宇文元嘉却轻笑一声转头看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日头渐渐升起,树上的知了也一个接一个醒来。伴随着日光射入林中,树林中的蝉声渐起。派出寻人的小队终于有了点动静。

“将军,属下在西南方向发现了这个荷包和几块衣服的碎片,您看。”士兵将手中沾染了灰尘的荷包和衣裳碎片交到宇文元嘉手中。

“只有这些,可有寻到人?”

“并未发现有人。”

宇文元嘉接过荷包与衣料碎片,低头细看,这衣服料子的确与昨日姒槿身上穿的是同种料子。

前方慕容繁听到声音已转头看过来,宇文元嘉抬头对上慕容繁的视线,上前将荷包与衣裳碎片交到慕容繁的手中。

荷包已经绣完,原本弯弯曲曲的兰花叶上已缀上了几朵兰花,虽不精致,相比之前却好看了不少。慕容繁拇指轻轻抚过那花纹,然后手握成拳,紧紧将荷包攥在手心。

良久,他的手才松了松,将那荷包如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微哑:“继续找。”

说完,迈开步子向西南方向闪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