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玉坠

姒槿这才反应过来,她正被他护在怀中!他有节奏的呼吸正打在她的耳侧。

一股热意袭来,面颊似被火烘烤一般滚烫,姒槿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挣脱。慌乱之下,她没有注意,一不小心扯下他腰间悬挂的物件。

香囊掉落在姒槿的脚边,姒槿小心地看了简之一眼,见他面上没有其他别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弯下腰来将香囊捡起来。

这香囊看起来不甚好看,香囊上绣的兰花隐隐约约能看出形状,一看便知绣它的人针脚功夫不怎厉害。姒槿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女红比她还差之人。

不过既是别人的东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刚想要将香囊归还简之,姒槿没注意到香囊口处已松,一伸手,又有东西从香囊中掉出来。

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姒槿听这声音都害怕这玉佩碎成两半。看到地上完好无损的玉佩后,姒槿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一边暗骂简之将玉佩塞入香囊的奇怪行为,一边矮下身来捡地上的玉佩。

在手指触碰到玉身的那一瞬间,姒槿愣住,因为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此块玉佩的材质以及玉上的花纹。

质地细腻的玉身和刻工精美的墨兰,无论是材质还是花纹,这块玉都与她颈上悬挂的玉坠并无二致!难道只是巧合吗?

姒槿心中一震,捏着手中的玉佩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心中已有无数个假设。

站在对面的简之已缓步来到姒槿身前,望着姒槿手中紧紧捏着的玉佩,简之道:“姒槿喜欢这玉佩?”

听见温润的声音,姒槿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仿佛想要看透他一般。若是之前,她只当他是个不愿暴露真身的骗子,可如今此玉出现在他的手中,她只觉得他的身上似乎有一团谜团,吸引人去上前,却又充满未知的风险。

姒槿抿着唇,握着玉佩的右手紧了紧,她重新考虑他先前对她说的话,可他的话中太多的自我矛盾又不给她解释。

望着姒槿那神色凝重的表情,简之似乎并不知姒槿在思索什么一般,眉眼弯了弯,勾起唇角轻笑一声道:“若是姒槿喜欢其他的,我便送与你了,只是这快玉佩不行。”

简之说着,从姒槿手中取过玉佩与香囊,似对待珍宝一般,擦拭掉玉佩与香囊上面的灰尘与草屑,将玉佩置于香囊之中,重新悬挂在自己的腰间。

他身姿挺拔,又着一身素白的衣裳,似遗世独立的谪仙,偏偏是腰间悬挂的这个他当做宝贝的香囊将他拉下九天凡尘。

怎么看怎么感觉不伦不类。

简之将香囊悬挂好,顿了顿,抬头看着姒槿的双眼继续解释:“这玉佩是我娘的传家之宝,本与一颗玉坠子是一对儿。这玉佩在我手中,玉坠子在我娘未来的儿媳妇手中。”

姒槿愣愣地听简之说:“那玉坠我已赠与心爱之人……”

对上简之面具下的双眼,那双眼睛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姒槿只觉得胸口心脏跳动的越发快速。

“我……我……”姒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唇,终于转身,似落荒而逃一般冲出去。

简之望着姒槿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下。一旁懵懂的狗蛋见自家温和的夫子哥哥突然失了笑意,有些担心的上前问道:“夫子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认得姒槿阿姐?”

简之嘴角勉强扯开一抹苦笑的弧度:“是啊,我认得她,只是她忘了我……”

“夫子哥哥莫要难过,今日你才教的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狗蛋道。

见哥哥又在显摆才华,铁蛋也不愿落下风:“那夫子哥哥,我也要赠你一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姒槿低着头从简之的院中仓皇跑出,她只觉得心里好乱,想要赶紧寻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只顾着低头跑,姒槿一时没注意,在自家门口撞上了一人。

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后退几步,姒槿抬起头来看向撞上的人。那人一身华贵锦袍,也正看向她,眸子里多是打量。

“抱歉……”姒槿没有心情再与旁人多说什么,低声道了歉,便进了家门。

丫蛋已不在院中,想必应该已经回了家,姒槿叹了口气,没有搭理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来的姜陵,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姜陵不喜欢小孩儿,傍晚见三个小孩子来到院中便自己默默地躲进了房中,直到小孩们都离开,他才出门打算溜达溜达,只是一出门就见姒槿神色沉沉地进门。

“姒槿,你怎么了?”姜陵将姒槿拦下,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累了。”姒槿说罢,绕过姜陵,向里间走去。

看着姒槿离开的背影,姜陵袖下双拳紧了紧,又无力的松开。心底那颗种子已生根发芽,他不想一直与她这般。她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遥远,哪怕她现在还在他的眼前,他也时时担心哪一天她会跟着别人离开。

想他姜陵含着金勺子长大,十八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表现出来。

无力的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姜陵看着尚未黑透的天空暗暗地想,如若今天晚上能看得见月亮,那他就去与姒槿表明心意,以后他们两人双宿双飞,他再也不会管什么家族荣耀,江山权势。

如果今晚月亮不出来,那就等等明天再看。

姜陵坐在院子里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到暮色四合,等到秋风渐起,等到冰凉的秋雨,最后也没等来他想看的月亮。

叹了口气,姜陵从石凳上起身,望了一眼姒槿房间的方向,油灯已灭,人应该也进入了么梦乡。

应该入梦乡的人其实并未睡着,姒槿已脱了衣裳,只身着单薄的中衣倚在床榻之上。她安静地坐着,手心中握着的是一直挂在她颈上的那颗玉坠子。

房中未点蜡烛,漆黑一片,姒槿看不清玉坠上的花纹,却能够用拇指摩挲感觉出来。那玉坠上简单的一花一叶似早已刻入她的记忆里,自她失忆起,唯一能证明她曾有过去的便是这颗玉坠。

她曾经无数次回忆,这块玉坠对她来说是何意义,只是她从未得到答案,所有的记忆都被蒙上一层厚厚的迷雾。

她本已经无望再记起来,可今日她却偏偏在简之那里看到了那块玉佩。同样的质地,同样的花纹。

她恍然记起她应该曾在梦里见到过他,她可以确定是他。她看不清梦中之人的容貌,却清晰地记得他每一个温和的笑意。若是之前,她只会当做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可时至今日,她却怀疑,那些都是她朦胧的记忆。

“简之……”姒槿轻启朱唇唤出他的名字,她拼命想要记起!

他说“那玉坠我已赠与心爱之人……”

她看见他温和的神色之下那掩不住的伤感。

额上已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太阳穴处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姒槿眸中渗出眼泪来,她还是记不得,她记不清,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曲起双膝,姒槿将脸埋进膝盖处,无声哭泣。

哭得累了,意识渐渐模糊,似乎置身梦境,似又不是,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马车轱辘沉重的声音骤停,她看见自己下了马车,在朱红色的墙边站定。朱红色的高墙似有些年份,墙面已有些龟裂,有几簇爬山虎附在墙面,与那朱红色的墙壁交相辉映。

她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华服白衣男子,他一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肩上的披风在风中轻荡,一头长发随着清风轻轻浮动。

她一如往昔看不起他的面容,她看不清他的的眉毛,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鼻梁,却能看清他唇边衔挂的饱含宠溺与温柔的笑意。

他向她伸出手,递来一颗玉坠,她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她回到马车之上,侧头掀开窗帘,看他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姒槿心中猛地一惊,这不就是她的玉坠吗?

猛地睁开双眼,姒槿发现天色已经有了朦胧的亮意。

窗外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姒槿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又是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