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着金花的火炉中噼里啪啦燃着柴炭,火炉散出的热意将整个寝殿烘得暖意融融。
殿中层层床幔之后的雕花紫檀木床榻上睡着一名容貌迤逦的少女,沉睡中的少女脸色蹙着眉头,面色泛白,睡得有些不安稳。
好似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少女挣扎起来,身侧的双手握紧覆盖在身上的锦被,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终于还是睁开眼来。
姒槿拭了拭额间的冷汗,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看了一眼周边熟悉的环境,才松了口气。她已经回到了灵沂宫。
唤了一声梅萱,梅萱很快自外间进来,看见姒槿已经醒来,连忙上前问道:“殿下醒了,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姒槿摇了摇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回殿下,殿下回来,睡了足有一天了。”梅萱一边回答姒槿,一边上前搀扶姒槿下榻,“今日太子殿下刚下早朝,来看了看殿下,如今还未走,殿下可要见见太子殿下?”
姒槿颔首,坐在梳妆镜前,待梅萱为她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宫裙后,便向正殿走去。
正殿之中,太子苏承宜一身明黄色蟒袍坐在桌边饮茶,一看便知是早朝后还未来得及换下衣裳便来了灵沂宫。
听见声响,苏承宜转头看来,见是姒槿,放下茶杯来到姒槿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姒槿后问道:“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太子皇兄。”姒槿摇了摇头,“无甚大碍。”
听到姒槿说无事,苏承宜这才松了口气,屏退了殿中的宫人,与姒槿一同坐在殿中贵妃榻上。
“无事便好。”苏承宜捏了捏姒槿的脸,望着姒槿的面容,眼中生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让哥哥看看模样有没有变。”
姒槿勉强勾起一抹笑容。
“是又好看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苏承宜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留你一人在外那般久,受了这么些委屈。”
姒槿摇头道:“如今我回到哥哥身边,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苏承宜无奈笑笑,忽又想起什么,看着姒槿认真问道:“姒槿你可知前日夜里袭击你们的是何人?”
听到苏承宜的话,姒槿面色沉了沉,想起那个生死一线间的夜晚,她依旧记得那心惊胆战的感觉。但是他们是什么人?她只记得追杀她的那人那一双无情的冷眸,仿佛人命在他手中如同蝼蚁一般。
“我并不知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一身黑衣,蒙着面,又是夜里,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姒槿道,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刚要往嘴边送,姒槿动作一顿,猛然想起什么,看向苏承宜,“但是我总感觉,这帮人与去年劫我之人是一伙人。不知皇兄可查到什么线索?”
苏承宜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先前与这次的人的确是一伙人,只是经查,他们不过都是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除去谋财,便无了对皇家下手的动机。但他们的种种行为,实在是蹊跷地让人难以捉摸。”
姒槿点头,的确是蹊跷。
她还记得那日黑衣人转身离去,苏承烨重伤,她在原地抱着昏死过去的苏承烨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再不就医,苏承烨怕是要死在那里。可若是将苏承烨留在那里,她去寻帮手,又担心黑衣人会卷土重来。
就在她左右为难时,太子竟带兵赶了来。一问才知竟是有人去东宫知会了太子。
待回头再查时,那名传话的宫人已不知所踪。
姒槿叹了口气,垂下头来,低声问道:“皇兄,阿烨他怎么样了?”
“已无性命之忧,若是担心,便去看看吧。”
姒槿点了点头。
苏承烨年前已搬去鹤康宫正达殿。鹤康宫乃皇子居所,皇子们到了一定年龄后不能与其母同住,在封王封地之前,便会搬往鹤康宫居住。
姒槿到正达殿时,恰好迎面碰到从正达殿出门的范琼茵。已许久未见,范琼茵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多了几分妩媚,少了曾经的纯真。
见了姒槿,范琼茵面上是不失礼节的微笑,来到姒槿身前福了福身道:“参见长宁公主。”
姒槿压下眼底的厌恶,淡漠回道:“范小姐有礼。”说罢,便与范琼茵擦身而过,进入殿中。
“小姐,这个长宁公主可真是命大,失踪了这么久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而且这幅高傲的模样依旧让人讨厌。”跟在范琼茵身后的侍女邓柔在范琼茵耳边小声抱怨,“如今六皇子为救她,还险些丢了命。”
范琼茵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一个女子失踪了六个月,就算有命回来又如何?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就算她是公主又如何,日后还有哪家公子会看得上她?”
“小姐说的是。就算她是长宁公主,也是个别人不穿的破鞋,等小姐嫁给六皇子,她还能拿什么与小姐比?”
听着邓柔的话,范琼茵心中甚是愉悦,走时步子都轻快许多。
苏承烨的寝殿中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物,这样的房间作为皇子的居室来说实在太过简洁。姒槿来到苏承烨的床边坐下,看着苏承烨苍白的面容,心疼的皱了皱眉。
他紧闭双目,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仿佛是死了一般。姒槿抬起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在感受到一丝温度后,才放下心来。
“阿烨,快点醒来吧……”
姒槿眸中有些酸涩,实在忍不住,用双手掩住了面容。
其实上一世,苏承烨也曾为救姒槿险些丢了性命。
也是如今这般时节,彼时二月二,龙抬头,皇帝身子欠安,便由太子替为登山拜神,姒槿随行。回宫时姒槿绕了一路,打算前往灵海寺一趟,不料却在去往灵海寺的途中遭遇埋伏。
本以为要死在那里,关键时候苏承烨却赶了来。他将她救出,自己却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叹了口气,姒槿起身为苏承烨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
她并未注意到,身后床榻上昏睡毫无意识的人,睫毛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