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森林彻底被黑夜裹挟,乌压压的树影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扭曲着,环绕在每个人的身边,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经历完整的黑夜。
一群人很默契地选择在进入森林时,休息了一段时间,比起黑夜赶路的恐惧,他们更不愿意在沉睡时被怪物吞拆入腹。
“如果顺利,天亮之前,我们就可以离开森林。”盛奕道。
“希望如此。”理查德闭上双眼,将脖子上的项链放在掌心,双手合十。
“话说,为什么你不和维克多他们一起?你们之间不会感到更亲切一些吗?”盛奕问道。
理查德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虽然已近中年,但半长的金发披散在脑后,显得十分有魅力,他把项链又塞回衣领里,摊开手道,“什么亲切?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且那两个家伙和我的想法不一样,所以还是算了吧。”
比起理查德的风趣自在,贝蒂则显得很沉默,尽管她同样是个美女。黑色的微卷长发拢在脑后,整个人很干练,从她穿的黑色衣服来看,她应该是个特工或者军人,不过乔青禾只知道她是第一世界的人,具体其他的并不了解。
游戏里有一个很便利的设定,就是大家不管来自哪里,都可以正常交流,这样就没有了语言障碍。
虽然乔青禾一直觉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话不算很多,可和她交流之后,才意识到贝蒂才真的是惜字如金。
她发现贝蒂沿路走来一直在很认真地盯着头顶上的树,面色亦越发沉重,终于忍不住好奇,轻声问她,“你在观察什么?”
贝蒂指着那些树木道,“很奇怪。”
“什么?”乔青禾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是很平常的树枝,因为她刚刚在末日世界呆过,看什么都有后遗症,所以她在进来时还仔细观察过,这些树木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并不是变异种。
顾晏如也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忽然揽着乔青禾,低低地笑了笑,“你看——”
“注意你头顶上这个树干,很正常对吧?你仔细看,它刚刚是什么样子的?”
乔青禾蹙着眉头盯着那树枝,忽然全身都僵住,“它……生长?!”
“对呀!你看它长得好慢,看起来还有点艰难,但是一点点冒出来的黑色影子,像不像一只只挣扎的手?”
乔青禾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她很难想象这一路来,沿途的树木都在他们身后静静地却疯狂地肆意生长,一个个树枝化成手指的模样,向他们轻轻地召唤。
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毛。静谧中,只听到盛奕等人在后面倒吸冷气的声音,然后接着蹦出好几句骂声,这样,也仍然不能掩饰他们内心升起的恐惧。
她想转过身去,顾晏如搭在她后背的手却用了力,她的声音在她耳畔幽幽地萦绕,“别转身,你会更害怕的。”
因为再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动弹,整个树林中只能听到那一只只人手从树皮钻出来的“噼里啪啦”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盛奕忍不住爆粗口,“靠!这特么什么鬼东西!”
乔青禾白着一张脸,勉强找回神志,“好像它们……不会动吧……”
“对。”尚燃还算几分镇定,“可是它们太诡异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主要是我们对这个世界完全未知,根本无法预料……”
而顾晏如松开乔青禾,继续向前走,一面走,前方的鬼手树也跟着继续生长。尚燃忍不住对顾晏如喊道,“你在做什么?”
顾晏如又折返回来,摊开双手,“呐!这不就是答案吗?很明显这种树只是闻到了我们的气味,所以才会长出这些鬼手。而我们一路走过来,其实并未发生什么危险,要是它们真的吃人的话,咱们连骨头都不剩了吧!所以它们的危险指数应该不算高。”
尚燃忽然一拍手,眼睛一亮,“你说得有道理,我刚才突然也想到了,如果这些树真的很恐怖的话,那么也不会有这一条路了。”
“正解。”顾晏如打了个响指,“所以走吧!”
理查德呼了几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复下来,他对顾晏如道,“你好冷静,而且聪明。”
对方眨了眨眼睛,又变成单纯的眼神,“我真是怀疑,你们都是不是上局游戏的获胜者?为什么一个两个胆子都这么小?”
“没办法!关于这个世界我什么都不清楚,之前的游戏里起码会有一些简单的说明,而且还有道具,不管做什么都是有方向的,这种突发的事件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怕。”
“看来我倒是高估了。”
乔青禾不敢再去看头顶上的树,她还有点不可置信,刚刚把她吓得惊魂未定的鬼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从危险名单上剔除了?
确实有点可笑。
不过,至少比真的发生危险好多了。
见顾晏如和理查德聊完一通,又转过来把盈盈的目光投向自己,乔青禾真觉得,她昨天就不应该拦着杜禹……因为,她现在才意识到,会吃亏的极有可能是杜禹,很明显顾晏如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聪明。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一点也不像从豹口脱生的人。”
乔青禾面无表情,淡淡地回答,“我当时从一座吊桥上掉进河里面了,所以逃过一劫。”
顾晏如:“……”
尚燃凑上来打趣道,“你不会是运气好到炸才赢得吧?”
乔青禾想了想最后她那个奇怪而诡异的积分,盘算着好像自己的任务真的不算太难,除了丧尸和变异物种,真正动手也没有几次,便认真地点了点头,“百分之六十的运气吧。”
众人:“……”
顾晏如吐槽道,“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欧皇附体吧?”
“也没有吧,其实有一次真的差点死了。”乔青禾解释道,结果越解释大家看她的眼神越不一般。
“我真觉得你就像一个bug。”盛奕显然相信她的话,但是无法理解她匮乏的经历。
乔青禾无奈。
所幸,她的适应能力还不错,很快就克服了对这些树影的恐惧,刚才起码有一半是被顾晏如给吓的。
他们继续走在这条诡异的路上,虽然鬼树的危险暂时消除,但刚刚给他们还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们这些人里面,盛奕、杜禹有折叠刀,贝蒂有一把据说威力不小的枪,但是她只剩下两颗子弹。
因此在还未进入树林的时候,他们每个人的手里就已经带上了防身的工具,所谓防身,也不过就是一些粗点木棍或者带刺的荆棘,真遇到危险,并不能给予他们可靠的防御或者攻击。
杜禹看着身边的密林,那边刚有一只动物的黑影窜了几下,但很快又没有了动静,他低声道,“这些树木是因为我们的气味才发生变化,会不会也有别的东西循着气味找到我们?”
乔青禾看着自己手里那根三指粗的木棍,三分之二都缠上了带刺的藤蔓,尤其是底端,做了一个大团,有点迷之棒棒糖的感觉。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那我们能做什么呢?掩盖气味吗?”
“未尝不可。”杜禹大步跨进树林里面,随手揪了很多野生植物,然后将它们搓成汁液,抹在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
“喂!杜哥!”尚燃有点着急,但是根本又阻止不了杜禹,只能干挥舞着拳头,“这些东西万一有毒呢?”
杜禹从里面跳出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大家面前,他的声音很冷静,“我观察很久了,我在之前的游戏里见过这种植物,叫兔耳,汁液的气味很大,但有点毒素,一般是要搭配另一种叫提提草的植物使用,不过这里没有。
这个接触皮肤产生的过敏效果因人而异,像我只会觉得那部分皮肤有点热,再厉害一点的,也只会让皮肤红肿,一两天就会消退,没有生命危险。”
“你确定是这个吗?”乔青禾很谨慎地问他,“毕竟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和我们认知的一样。”
杜禹没有回答,只是学着顾晏如之前那个样子,向前走了一块儿路,那些树木果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有也仍然存在一点鬼手长出来的情况。
“你们可以选择相信我,不过最好是这样,我不想因为个别例外而影响到我的生命安全。”
乔青禾本来也没有要跟他抬杠的意思,虽然心中依然存疑,但这总也要比暴露在未知危险的面前要好很多。
乔青禾把深绿色的汁液涂抹到身上以后,只觉得有点痒,其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抬头看了看顾晏如,她原先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和浅蓝的牛仔裤,现在已经全部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绿色,看起来十分狼狈,当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家都跟刚刷完漆回来得一样,好不滑稽。
顾晏如略有点嫌弃地看着自己变绿的胳膊,“平原上那帮人估计没我们这个奇遇。”
“凑合吧!别挑了。”乔青禾接道。
少了身上气味的散发,那些树也不再冒出奇怪的枝干,众人走在林中心也定了些。
就在他们已经看到森林出口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接着便是草丛中脚步凌乱的声音与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