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晏呵呵笑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她的天真无知。
他把东西扔到一边，半歪着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乔青禾，那种神情和顾晏如第一次见她时如出一辙，像在看一件陌生的物品一样，桀骜地微微挑了下眉。
乔青禾也不甘示弱，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简直要生生咬下他的肉来。
然后他轻轻地挪开身子，坐在乔青禾一侧的沙发上，黑色的真皮沙发微微凹陷，顾知晏从容地□□，小臂安放在膝盖上，双手交叉，用一种不咸不淡地语气道：“我想起来了，你本应该死在第三关。”
顾知晏的话在乔青禾的心里，就像扔了一个炸弹，乔青禾扭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你？”
然后她又摇摇头，“不，不是你！”
顾知晏往上抬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漫不经心道，“小姑娘，你好好想一想，这都过了多少关了，我还有留着他的必要吗？”
男人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一顾，乔青禾呆滞地看着他，耳边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声爆炸后，众人哀嚎遍野的求救声——
那是第三关，众人被囚禁在一个四面环海的荒岛之上，因为地形恶劣，各种危险层出不穷，所以通关任务就是攒够经验值并且活到最后一刻。
换取经验值的方式有很多，而加成最诱人的是开采出来的晶石，当时乔青禾加入了其中一支队伍，随着大家开采晶石。按照当时那个进度下来，他们全队的人都可以在第三关结束前，获取到足够的经验值。因此，他们的队伍中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矛盾。
后来，他们遇到了两个被丢弃在海里的人，是被别的队伍赶出来不要的，当时本着这一关帮他们一把，说不定下一关可能反过来的想法，队长以及大家收容了他们。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任傅生，在最终排名里是第九，看着十分老成持重，内里阴险无比。
接下来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全队的人都被他们自制的□□炸伤的伤，炸死的死。
乔青禾当时虽然被人推了一把，可也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她强撑着一口气在两个人还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时候往外爬，无意中进入了一个隐藏的副本空间，也就是在那里，乔青禾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事情，顾知晏很感兴趣，乔青禾也没心思瞒他，便捡着重点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她存了一个疑惑，“为什么你杀了孔固，却留下了任傅生？”
在她印象里，孔固藏着的野心是有迹可循的，因此她一开始对这个人也是防备的，而任傅生不一样，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纯朴持重的长者，温和的外表下藏着的也是阴毒的内心。
这种人顾知晏不会更加忌惮吗？
“留着他，可以帮我杀更多的人。”顾知晏简短的回答她。
乔青禾忽然发现，他们能走到最后一关都有一个相似之处，不管是任傅生、阿露、唐还是郑晓青，亦或是顾知晏，都是同样的人，善于伪装的人。
她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因为游戏BUG，她是不是真的早就该死了？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走到最后？
肩上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乔青禾从自我思考中清醒过来，她瞥了一眼伤口，虽然血留得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但二次撕裂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乔青禾微微喘着粗气，大脑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念头，“顾知晏——”
她略带嘲讽的语气响起，“你的队友呢？”
“这次的行动，你没有通知其他人吗？”
顾知晏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阴森，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声线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像是蛊惑一般，“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其他人？”
乔青禾面不改色，“阿露，或者说她的本名——楼茵茵。”
“她果然死在你手里了。”男人嘴角带着一丝玩味。
乔青禾粲然一笑，“你太高看我了！”
顾知晏的眼神忽然变得阴沉，“顾晏如。”
乔青禾没有回应，只是问他，“她不是你妹妹吗？做哥哥的，为什么这么狠心，一定要彻底抹灭她的痕迹呢？”
“怎么？她没跟你说？”
“说什么？”乔青禾淡淡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认为顾晏如一定会过来找我？”
顾知晏神色依旧，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特有的自信，“她看你的眼神很特别……”
像是想起来什么，顾知晏转过身子又打量了一下乔青禾，然后笑吟吟地，“不过，我大概能理解她，你确实很有趣。”
乔青禾不会真的傻到以为这句话是在夸她，这种被盯上的滋味，无时不刻不令人毛骨悚然。
外面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这种天气很像是要下雨的前奏，即使她在室内，还是依稀可以感觉到那种沉闷的湿漉漉的气息，总之，没有人会感觉到舒适。
乔青禾坐在沙发边上，离着阳台还有一定的距离，目光触及到的是对面的八个楼层，看不到地面也看不到往上的地方，她推测这部分楼座至少有二十层。
她对于七号基地还算是熟悉，越是高层代表着居民的身份地位也越高，结合外观与高度，这里应该是一区的精英生活区。
对于顾知晏能在这里生活，她并不惊讶，郑晓青之前告诉过她，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先上一局的资金也同样跟了过来，因此，他们再不济，也不像这些2.0里的玩家一样那么窘迫。
“这里是一区，暂时来说是安全的。”顾知晏看穿了乔青禾的想法，语气淡漠地告诉她。
“七号基地未来会被毁灭。”
“我知道。”顾知晏的口吻波澜不惊，似乎并不感到吃惊，好像已经都知道了似的。
“不过，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七号基地完全被毁灭是后来的事情。”他推了一下眼镜，眼睛中露出一丝精明的色彩，“你之前是待在七号基地？”
“对。”她大大方方地回答。
顾知晏来了兴致，“可是我没有见过你，你藏在哪里？”
乔青禾似乎也意识到有些问题，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怪异道：“在那三十天里，我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活人，或者说，整个七号基地只有我。”
顾知晏的眼睛眯了眯，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在最后几天，我一直待在七号基地，如果你出现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乔青禾现在才明白，她所进入的副本空间其实是另一个意义上的重生法则，两个空间是平行的，它们不会互相影响，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两个空间联系在一起。
这也就是为什么，乔青禾所处的那个漏洞空间没有任何玩家，而其他人的世界里也没有她的踪影。
但到了最后，乔青禾可以通过作弊机制获得的积分拿下排行榜的第一，然后以一种正常模式进入了现实世界。
漏洞毕竟是漏洞，系统发现并且想要纠正这个bug，但乔青禾的离开不是逃逸，无法对她进行正常的抹杀，就只能通过指导别的玩家对她进行追杀这样的形式来解决问题。
顾知晏倚在沙发上，看起来放松了不少，“挺有意思的，你运气倒是不错。”
“看起来，你似乎知道的很多？”
顾知晏翘了翘腿，眉毛一挑，颇有些老谋深算的味道，“比如？”
“比如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那些半兽人是怎么来的，听起来，你好像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发展。”
乔青禾发现这个人好像永远都那么镇定，她有些想不通，这样一个冷血而狡猾的男人是怎么死的？顾晏如呢？他们之间的故事究竟是什么？
“你不是在七号基地待了一个月吗？怎么会知道的东西比我这个只待了几天的人还少呢？”
乔青禾刚想动弹，但无意中扯到伤口，疼得她不由得皱着眉头呼了一口气，她望着顾知晏似笑非笑的眼，无奈地摇摇头，“我触发不了主线任务，只能做支线获得积分，所以一门心思都在完成任务上，了解的并不多。”
“你现在知不知道都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你闲来无事，不如给我讲讲，就当打发打发时间，我不想直到死……还一肚子疑惑解不开。”
乔青禾神色淡然，顾知晏开不开口她其实无所谓，但她现在确实感到有些头晕，可能因为这种非人式的折磨，身子已经快撑不住了，她只想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她怀疑顾知晏点的香不仅有安眠的作用，还会干扰人的神志，让大脑处于长时间的混乱之中。在那种情况下，不是痛苦的回忆，就是可怕的噩梦，这样下去，她的心理防线迟早会被催毁。
“我可没有给别人讲故事的爱好。”顾知晏站起身来，走到阳台那里，然后乔青禾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点燃了香粉，乔青禾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无比地讨厌自己吸入的每一口气。
顾知晏嘴角的笑容逐渐加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带着刻在骨血里的邪恶，可他的语气却十分轻描淡写，“紧张什么？这不过是一种可以让你平复心情的香料，在顾晏如还没有找来之前，我不希望你先变成一个疯子。”
乔青禾真是怕了眼前的男人，她根本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
“不是想知道那些半兽人的来历吗？”顾知晏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和昨晚乔青禾见到的那样，倨傲威严得像一个尊贵的神袛，拥有蔑视一切的权力。
“一群寄生者——在末日来临时就潜伏在很多人身上的一种病毒，汲取人的养分，慢慢长大，最后就像是你看到的那种模样，舍弃人这个营养器皿，成为一个半人半兽的没有思想与理智的怪物。”
“可是你知道，七号基地到底是怎样覆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