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火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不敢再抬头看屏幕上的任何画面,只宋简宁那一声声凄厉而绝望的呐喊,足以让乔青禾坠入深渊。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暗室内一片静寂,乔青禾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现实。
屏幕上的画面始终没有停止,虽然“乔青禾”已经死了,但后续播放的是宋简宁的生活。
尽管她拼命地捂住耳朵,但宋简宁平缓得没有一丝弧度地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她是宋爷爷认定的接班人,不论宋家人如何内斗,只要她一日不死,依然可以稳妥地掌管着偌大的家业。
乔青禾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屏幕上的宋简宁一如往昔,棕色的长发蓬松而柔顺,目光深不见底,红唇犹如烈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成熟而冷冽的气息。
只是,她的眼睛里也没了鲜活的色彩。
宋简宁自小便被宋爷爷养大,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
何况,她的肩上担负着重任,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她天生尽善尽美的性格也不允许她抛弃一切,乔青禾似乎明白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或许,失去亲人的痛苦无法承受,这会成为她毕生不可触碰的伤痕。
可至少,宋简宁可以好好活着。
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三年、五年、或者十年,“乔青禾”情愿宋简宁以后的生活中淡忘她,也不希望这颗星星就此陨落。
那次参与火拼的,都是些精良的人员,其中也不乏一些重要人物,随着“乔青禾”的自杀式的毁灭,几乎无一幸免。
被迫躲过这场浩劫的宋简宁,自然就少了对手,处理起事情来越加得心应手。
乔青禾艰难地咧开嘴角,眼泪先淌了出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另一个“乔青禾”应该是乐于见到这个场面的吧?她的重生并不是毫无用处,她没有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却给宋简宁铺好了路。
一时出神,乔青禾没有看屏幕,等她逐渐缓过来的时候,发现时间线已经被拉到了五年后,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宋简宁回到了宋宅。
宅子里的老人一直都守在里面,这么多年来寸步不离,尽管宋简宁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姨最是激动,看着宋简宁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宋管家没有多言,给坐在花园里怔怔出神的宋简宁送上茶,便带着李姨离开了。
宋简宁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在她的脸上乔青禾找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她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看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小花园,沉默地泯了一口茶。
乔青禾的房间正对着这里,她还记得每每到了早上,她都喜欢拉开窗帘,把手伸出窗子触摸一下今天的空气,然后看着小花园发一会儿呆,再开始一天的生活。
似乎是想起什么,宋简宁的身体略有些不自在地转了一下,对着楼上的窗户愣神。
米白色的窗帘静静地躲在玻璃后面,柔和的阳光洒在上面,显得静谧而美好,这个时候,应该有人拉开窗帘,对着她抿唇一笑的。
但宋简宁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遮挡了一下,腕表反射着阳光,映出刺眼的光芒。
乔青禾心跳一滞,目不错珠地盯着她手上的腕表,那个表带为什么那么眼熟?
宋简宁放下手的时候,她的目光忍不住跟随着,也看清了那块表的样子。
和当初她送自己的,一模一样。
“乔青禾”那块,已经随着她的死亡连碎片都找不到了,宋简宁手上的,又是什么时候找人做的?
乔青禾的胸口疼得厉害,如果想要忘记一个人,那么要做的,首先就是把和对方有关的东西全部清理出自己的视线。
五年来,宋简宁这一直贴身戴着那块腕表,每一次看时间,都在提醒着她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的存在,她是乔青禾。
宋简宁从来没有放下。
夜幕降临,宋管家和李姨站在乔青禾的房门前驻足不前,纷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简宁把自己锁在这件屋子里已经整整一天了。
她不敢回来,这个载满所有她们美好回忆的宅子,在乔青禾撇下她离开后,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牢笼。
她害怕自己在外苦苦维持的强硬轰然倒塌,她也害怕自己一旦露出软弱,会让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成为泡沫。所以,宋简宁才会一个人承担着这份痛苦,从来不肯踏入宋宅。
可今天,她却鬼使神差地回来了。
明明知道她已离开很久,这个家里不会再有她熟悉的身影和声音,可宋简宁还是忍不住站在每一寸她曾经站过的土地上。
她的心变成一团乱麻,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所以,她把自己关进了乔青禾的房间,那里全部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屋子里的陈设和之前一模一样,李姨只会定期打扫一下,从不碰这些东西。
宋简宁坐在书桌前,想象着乔青禾之前的习惯,她摆放东西很有条理,又有一些小女孩儿特有的小心思,所以桌子被收拾得干净又温馨。
随手抽出最前面的本子,上面简单记录着一些日常,三言两语,有些还没头没尾,宋简宁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了下来。
“2.8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很清晰,也很累。”
“2.17阴简宁回来了,一直待在书房里,没有见到她。”
“2.18雨走的时候简宁还在睡,她好像瘦了。”
“2.21晴和小舒体育课走了几圈,放松了一点。”
“2.27有雾”
“3.10晴我真的很讨厌自己”
宋简宁的手指在那几个小字上轻轻滑过,3月10号,那天是青禾的生日……
她本来是记得的,可到了那天,却给忘了。
她还记得那天,青禾眼里的希冀,和最后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失落。她有几分困惑,但工作上的事实在太让她头疼,也没有细想,直到李姨带着几分埋怨地问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想说些什么,却不敢开口了。
礼物她早早就备好了,但错过就是错过了,她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伤了青禾。怕影响青禾的学习,宋简宁后来又特地在她考完之后,带她去了游乐园。
她以为自己已经尽量弥补了,可在看到笔记的时候,那种悔恨再一次冲击着她,冰冷的文字宛若最残忍的刀子,一刀刀让她的心支离破碎。
如果知道当时青禾会这样痛苦地否定自己,她一定会把事情说开。
“3.22晴或许你不知道,当我遇到你的那一刻起,黑暗就已经被驱散了。”
宋简宁的泪落在本子上,泪水晕染了笔迹,黑墨扩散,她慌乱地用衣袖擦干净,抱着笔记无声地抖着肩膀,心就像被刀剜一样地疼。
你说我是你的光,可你何曾知道,你也是我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