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地下,魔气源源不绝的渗透而出,沉睡于地底的魔兽纷纷苏醒。
夜深时分,整个魔界回荡着魔兽低沉的嘶吼兽鸣,躁动难安。
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三日。
魔民?们心慌意乱。
而魔宫之中,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那是他们的帝尊要回来了。
消息传到仙界的时候,顶层的各个大宗显然与魔宫一样措手不及。
当日那位大宗长老竟一?语成谶。
经棠的血脉当真现世了!
三年前,魔界毫无预兆的引发祸乱,无数魔兽涌入仙族地界。
而就在这一?日,三年前的祸端再次重蹈覆辙。
魔兽苏醒,身上的魔气甚至比三年前浓郁了数倍,通体浑黑的魔兽们乌泱泱涌入,撞破仙魔两界之间的结界,闯进了仙门!
相较于上一?次有所?不同的是,这些魔兽不再群龙无首般的四处横冲直撞,而是像受了某种号令,盘踞在了仙界的某处无人之境,就像得到军令的兵卒驻扎在此,翘首等待着他们的王。
山海极巅内。
他们的仙主已经许久不见人影。
郁承期也消失了整整三日。
让清殿的结界严严实实,旁人不敢擅自乱闯,仙主消失,整个山海极巅一?时大乱。也就是在魔兽动乱的这一?日,魔族的威胁再一?次侵害到了仙界,山海极巅迫于形势所迫,不得不给世人一个交代。
让清殿的其他几名弟子被捉上?了诛仙台。
原本大局已定,可是经过一?番查验,竟没人从他们身上?查探出半缕魔气。
众人茫然困惑的同时,又都松了口气。
高台之上?,江应峰与几位长老们相视了几眼,神情说是意外,却好似又在意料之中。
甚至有一?瞬的怅然若失,透着几分?悲悯。
他们已经确定,有些早知道会失去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宣告了消逝。
让清殿的弟子们云里雾里的重获了自由,就这么被放了。
同一?天。
郁承期魔核大成。
贺轻侯率领着数位名声赫赫的魔众,前来山海极巅的山脚下?迎接。
他们大张旗鼓,肆无忌惮,又好似刻意炫耀,将山海极巅这座所谓的“仙界第一大宗”践踏得毫无尊严。他们表面恭恭敬敬,对诸位仙长们善意有加,仿佛只是到此拜访的来客。
等到郁承期顺着石阶从山下走下来的那一刻。
仙界众人彻底惊掉了眼。
魔界之人暗中惊叹,双眼发亮,甚至有人看着那帮仙长惊骇气怒的神情,当场笑出了声。
那个戾气满身的男人从山海极巅走下来,仿佛一?夜之间,他的身影变得极为陌生,挺拔高大的身形变成了犹如从地狱沾染了血气的魔,腰封紧缚着他凌厉的腰身,凛冽的风吹掀衣摆,滚滚黑袍如浓云般狂妄翻飞,漆黑的魔气与之混为一?体,难舍难分。
他逆着背后的天光云影。
镌刻凛然的脸上浑无表情,冷冷地,睥睨地垂眸看着众人。
那一眼,就像一柄勾魂索命、见血封喉的弯刀。
蛮横强势的煞气令人心惊肉跳,心头没来由地阵阵窒息。
他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山海极巅的众人渐渐瞪大了眼,既是因为不可置信,也是因为怒气!瞳孔在剧烈震颤,直觉得眼前发黑,耳畔嗡鸣,连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颤抖!
这个孽障!!
他竟是……竟是……!!
魔众的神情愈加充满恶意。
是了,他就是让清仙尊座下的弟子,魔界如今的帝尊。
在那男人的身后,还有一?道不起眼的身影。
细瘦纤纤,姿仪端婉。
乃是本归于无泽长老座下的魏雪轻。
魏雪轻是郁承期在闭关后,打开大门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郁承期早知道,多年前,魔界暗中安插的卧底是她,那一年私通魔界,令贺轻侯成功将郁承期从山海极巅带离的也是她。
但同时他也明白,当初偷走他血的人,还是她。
郁承期魔核大成之时,他打开门,便看见魏雪轻正站在院子里。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眼眸在泛光,再也不掩饰眸底的倾慕与钦佩,恭敬地垂下?头,笔直跪下?来,向他高声地喊。
——敬山君左使,恭迎尊上?。
于是他索性将她带了出来。
如今世人皆知了。
山海极巅养出了一?个魔主,直到最后一刻时还浑然不知。
仙主顾怀曲的爱徒,就是魔界的帝尊。
帝尊郁承期利用了山海极巅,多年以来养精蓄锐。
把所?谓的仙界第一大宗,和那位仙界的极顶宗师,耍得像个笑话。
一?夜之间,山海极巅的名望彻底沦为了笑柄。
仙界百姓人心惶惶,唯恐两界发战,风雨飘摇。
……
回到魔宫之后,郁承期又继续闭关调息。
宫外魔界的魔民?们听闻帝尊现世,早就沸腾了,宫内的下?属们也个个收敛了活络的心思?。
“帝尊”这个称呼,代表的就是整个魔界的王,魔宫内大半手握重权的世族,体内都与帝尊血脉结了契,无人胆敢违抗,否则就是个死字。
这也是当初贺轻侯为何不敢将此事告知整个魔宫的原因。
贺轻侯的血契特殊,帝尊血脉死了,他也得落个半身不遂。万一?宫内有人心怀不轨,提前将郁承期那未长成的血脉扼杀在摇篮里,事情可就坏了。
如今郁承期大成归来。
贺轻侯的身份又彻彻底底的拔高了一?层。
他是郁承期的心腹,是帝尊的肱骨之臣,放眼魔宫上下?,仅他一?人。
郁承期闭关了十几日。
在这十几日中,贺轻侯大张旗鼓、挥霍无度,张罗着整个魔宫操办了一?场盛宴。
他要这场盛宴举世皆知。
要整个六界闹得沸沸扬扬。
要让帝尊重归的消息震慑整个魔界。
要更加狠狠地,打仙界的脸。
他只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花了数千万两金银,筹备了魔界最罕见珍贵的食材,最美貌的歌姬,召集数百名高阶修士组成盛大的璨火流光阵,数万名将士预备在城下挥戟演武,还将上?千名绝色美人带进宫门,填充了帝尊的后宫。
他还得知了一?件天大的消息。
他甚至心中猜测,倘若帝尊知道了,会不会更加高兴。
*
在郁承期出关的这一?日。
这次门外的不止一个魏雪轻,而是魔宫上下?所?有的臣子。
殿门沉声打开的那一刻,殿外的魔臣齐齐跪拜在长阶之下?,辽阔的空地被挤得密密匝匝,摩肩如云,震声齐呼。
众人只依稀看到,白玉长阶之上?,那男人身姿颀长挺拔,墨发与黑袍翻飞在风里,眸子好像慵懒沉冷地睨着,因为太远,而看不清神情。
贺轻侯是第一?个起身上前的。
他询问了郁承期的状况,又将这些日筹办的盛宴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郁承期。
包括美艳的歌姬。
庞盛的流光阵。
演武的魔兵。
也包括上千的绝色美人。
果?不其然,郁承期那双淡漠地眸底终于露出了些难以分?辨的意味。
他负着手,手臂上?的帝尊纹印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彻彻底底的烙印进了他的灵脉里。
“知道了。”回应的声音听来有几分?凉薄。
“尊上?,接下来可要收回他们的权印?”
贺轻侯眨了眨眼,仍穿着那身明目张胆的重紫色绡衣,说话的声音却不自觉地比以往慎重了起来。
面前的男人自从魔核大成后,已经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浑身的魔气深重,那种蛮横得好像扑面而来的气息附带着一?种戾气,像扼人喉咙的厉鬼,让他那本就俊美棱厉的眉眼,看起来愈发锐利凶狠。
如今就连贺轻侯也不大敢直视他。
深秋的风又冷又寒。
他墨发随风拂动,一?身骇然冰冷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这原本是个不用多想的问题。
郁承期却稍加思?忖了片刻。
淡漠地想,收回来么?
若是收回来,便意味着他在昭告天下,要彻底执掌魔界,万权归一?,不就相当于答应了临走时顾怀曲的那句话,正合了顾怀曲的意?
不过……倒也未必。
他想,其实还有一?种更有趣的办法?。
他可以收归了所?有的权,却坐视不管。
如此,不是更加有意思?
那双密如鸦羽的眼睫下,郁承期眸中幽暗难测,尽是讽意。最终嗓音低沉地道:“收。”
“是。”贺轻侯以扇掩面,答应下?来。
郁承期垂眸瞥着众人,长长石阶下,跪拜着密密麻麻的魔臣。
凛冽寒风一阵阵刮过,他们却如石塑一?般,半晌无人敢动上一?动。
新上任的帝尊只觉得一?阵乏味,提不起半分?兴致,漠视而过,迈开了脚步,缓缓地朝着某座大殿走去。
馥郁熏香的寝殿里,满室金纱帷幔。
他坐在狐绒软毯上?,千盏昂贵的金枝烛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丝丝缕缕的青烟从香炉的镂空铜花里逸散出来,排列如鱼的侍女低眉颔首,侍奉左右。
贺轻侯给他倒满了茶,恭恭敬敬的奉上?来,说道:
“对了,尊上?。”
“宫宴已经预备多时,今晚我们便可普天同庆。那地方属下?精心安排了多日,费了不少心血呢,尊上?可要现在去瞧瞧?”
郁承期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他扫过眼前,一?想到这才是身为一界之主所该拥有享用的一?切,眼底的讥讽反而更浓。
贺轻侯不懂他是为何而讽,不敢揣测。
只听郁承期又忽而开口:“后宫在何处?”
贺轻侯一顿,立刻媚眼一弯,自以为意会到他的意思,嗓音柔细造作,如善从流地道:“就在这座大殿后的西侧,整片皆是。属下?早有准备,原本就已经让美人们沐浴更衣,打算今晚送到尊上?的寝殿中来。这个时辰,距离宫宴也快开始了,不然尊上?先挑几个,享用一番?”
郁承期指尖慵懒地点着桌案。
没来由地沉声道:“腾出一座寝殿。”
贺轻侯顿了一?顿,看向他:“……腾出一座寝殿?”
郁承期眸中淡漠讥诮,不紧不忙地叙述他的要求:“天寒了,殿里装上?地龙,要暖一?些,带一间小厨房。侍从不必太多,要清净。”
贺轻侯张了张口,似乎迟疑:“尊上?是……”
“还有,周围要干净,让你的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电光火石那一下?。
贺轻侯好像懂了,后半句话没再说出口,忽然暗暗挑起那双眼来,晦暗不明,难言地看向郁承期。
那男人此刻的神情,和以往提起某个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应道:“是……属下?立马就叫人去办。”
“不过……”他刻意顿了顿,又说,“属下?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尊上?可要先听了,再做决定?”
郁承期看他:“什么消息?”
贺轻侯神色幽幽的,低顺地垂着眼,可意味听来更像是刺探。
他说道。
“就在那日尊上?回魔宫闭关的当晚,属下?收到了密探来报,信中所?述的,几乎已是证据确凿。据那密探所说——”
“仙主顾怀曲,在您下山当日……”
“身投熔炉。”
“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嘀嘀嘀:这里说一下,贺轻侯等人可以进入仙界不是bug,他们是魔界高层,仙界多少要给一点面子的。魔界和仙界虽然非常不对付,但塑料社交还存在,比如之前的论剑峰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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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是he,不要慌!
明天还有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