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曲一时无言。
他知道无泽长?老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断然拒绝不了……除非,他表明自己已经有心上人。
顾怀曲这么想着,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正要开口,屋内忽然有道阴冷慵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郁承期倚着身旁的檀木框,好似不在意地掸了掸衣裳,视线不详地越过顾怀曲,直直钉在无泽长?老的脸上,嗤笑了下,眉目带着毫不掩饰地挑衅:“本?尊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
无泽长?老顿时如?临大敌!!
他瞪直了眼,猛地站起?身:“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他反应过来?,又?唰地将?视线瞪向顾怀曲。
“.......”
顾怀曲头皮有些发麻,被迫思考该怎么收场。
“本?尊为何不能在这里?难道只许无泽长?老与师尊谈事情,就不许我来??”郁承期觉得?无辜。
无泽长?老一张脸憋成了茄紫色:“你……”
如?今他不仅忌于郁承期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仙主顾怀曲很?看重这次的两界和解,今日他与顾怀曲提过一次,顾怀曲却全然没有半点动摇。
在顾怀曲发现郁承期的真面目之前,他暂时不能对这个心怀不轨的臭小子打骂,忍也得?忍住。
无泽长?老险些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深吸了口气,改口道:“尊上就算与仙主再怎么亲近,也该遵守规矩!既然是商议事情,为何不在这里谈,偏偏跑到仙主睡觉的里屋去?!成何体统!”
郁承期狭促地眯了眯眸,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笑吟吟道:“长?老说的极是,本?尊下次不会?啦。”
无泽长?老再次被气得?说不出话。
顾怀曲赶紧咳了声,打断他们的话,低声道:“长?老,我们方才确实有要事在谈,承期正在屋里替我处理?些事情,你刚刚……进来?得?匆忙,我也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既然是顾怀曲亲口这么说。
无泽长?老也就不疑有他。
这世上无泽长?老敢说不了解别人,但绝不会?不了解顾怀曲。顾怀曲可是他眼睁睁看着长?大的,他怎会?信不过顾怀曲的人品?
无泽长?老面色缓和了些,说道:“那?也罢,既然你们在谈事情,我就不打扰了。方才我说的事,你记得?再考虑考虑。”
他说罢,又?刻意盯了郁承期一眼。
随后才从让清殿离开。
待到无泽长?老走后,郁承期总算敛了满身的慵懒郁色。
他又?蹭到顾怀曲身旁,下颚搁在顾怀曲肩上搂住他,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悦:“师尊。”
顾怀曲叹了口气,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主动道:“我知道,我不会?考虑这个提议的。”
郁承期抬眸瞥他,语气竟有些不可一世:“我当然知道师尊不打算考虑,师尊是我的人,怎么可能再有妻妾,那?帮老头子就是在痴心妄想。”
“……”
顾怀曲隐约觉得?他话里的语气带着极强的占有欲,颇有几分不讲理?……但又?挑不出毛病。
顾怀曲索性没说什么,只道:“你日后还是多注意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再出来?了。”
郁承期有些不情愿。
但转念想到他们这是偷.情,那?当然不能被人瞧见,心情竟莫名的好了几分,简直不讲道理?。
——要知道,偷.情这种事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要么是因?为在外养了外室,要么是因?为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或是觉得?对方见不得?人,才会?这样?偷偷摸摸。无名无分,多半会?令人感到不爽。
但若是干出这件事的人变成了顾怀曲。
那?可就不一样?了。
顾怀曲就如?同无泽长?老心中所想的那?样?。
高洁,矜贵,清风傲骨,端正无暇,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世人将?他与不齿之事联系在一起?。
郁承期清楚得?很?,顾怀曲是破了戒般的踩在自己羞耻的底线上。顾怀曲心中一直有把丈量的尺,并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待,他觉得?感情之事,如?人饮水,从不在道义掌管的范畴之内。顾怀曲担心的只是身边那?些真正关?切他的人,会?为此痛心疾首,以为他误入歧途。
所以他心中难安,辗转煎熬。
不过,就算再怎么煎熬难安,他的师尊不还是义无反顾地入了他的怀里吗?
光是想到这个,郁承期就觉得?心满意足极了。
他师尊那?么怕羞的一个人,为了他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他怎么可能觉得?不好?
郁承期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手臂里圈着顾怀曲。
想了想,忽然还想做点更刺激的……
他沉吟道:“师尊,我们既然是偷.情,怎么能不干点正事?”
顾怀曲:“……”
他脑子里怎么又?在想偷.情?!
经过上午的事,顾怀曲对这个词已经有些抵触,担忧地抿唇道:“……你想干什么?”
郁承期眼睫低垂,藏在他肩窝里,狭促地笑了下。
……
几息过后。
殿内的烛火几乎全熄了,只留下床畔最近的两盏。
垂下的金纱帷幔被染成了琥珀似的颜色,光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贴近时,又?总能窥见一缕被晕染得?柔腻的色泽。
昏暗之下,轮廓与气息都显得?模糊又?绵密。
眼前的气氛就和当年?在暗室时一模一样?。
那?时,郁承期之所以喜欢那?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顾怀曲极为好看,眉眼中无论是戾气深重也好,或是温软迷茫也罢,都会?在昏蒙的光影下,呈现出最极致的深软暖暗,教人忍不住地情动。
如?今也是一样?。
相比从前,顾怀曲已经不会?再对他凶巴巴的,气怒憎恨地吼着气话,被欺辱狠了,也再不会?肩膀发颤、怒不可遏地咬着牙骂他去死。
郁承期俯身贴近他说了句什么。
他眸中幽暗,偷偷藏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狎谑,却恬不知耻地在语气里带了点低软央求的意味,脑袋抵在顾怀曲的肩胛上,从背后抱紧对方。
因?为角度问题,顾怀曲并没有看到,只是别扭地抿着唇。
那?双清冷的凤眸低垂着,细看之下眼睫在轻微发颤,面上有些烫红,别过头,没作声,但也全然没有拒绝。
郁承期心底简直滚烫得?要化?开。
只是唯一可气的是,他发觉顾怀曲有一点骗了他——
之前明明答应过会?好好研习一下他给的春宫图册和话本?,但上了手才知道,顾怀曲分明就没好好看过。
没有情毒催使下的顾怀曲,就像只把自己蜷紧了的刺猬,非要人半是低哄半是强硬的对待,才勉强能将?其掰开……简直青涩极了,教人不知如?何下手。
但又?怪是让人心痒的。
郁承期那?双细密深邃的眼睫下,眸色很?深,骨节分明的指尖掰过顾怀曲的脸,轻吻了上去。
夜色烛影昏罗帐。
……
拖了几个月,大战终究还是开始了。
在正式开始的前一个月,郁承期独自回了魔宫,整理?筹备。
他们与仙界计划好了,在这场战事上,并不打算尊重鬼界那?边的卑鄙小人,势必要将?鬼界打个措手不及。
计划如?期进行?。
魔界与仙界在同一日举兵,声势浩大,魔族身着黑铁玄甲,乌泱泱地似一条淌动的黑河,杀伤力极强,瞬间攻破了鬼界立于边缘的结界,而仙界兵卒皆着一身雪银轻铠,与魔界的颜色黑白分明,规整有序,负责引路布阵。
要知道,两界的和解来?之不易。
虽然这场战争中的联手,的确能给仙魔两界带来?不少益处,却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龃龉已经全无。
如?今能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倒是出乎两头的预料。
如?此大的阵仗,鬼界这些日子也并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两方阵营就在交界之处打了起?来?。
鬼界理?亏在前,本?身也并不是什么身怀风骨的君子,这次仙魔两界来?势汹汹,甚至不宣而战,鬼界当然没有把握应对,主动派了使臣,想与两界和谈。
但事情坏就坏在,鬼界派来?的使臣去了魔界阵营。
俗话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若是去了仙界,顾怀曲或许还会?看在两界的情面犹豫一下,但换了郁承期,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不仅冷血无情,而且还很?阴损。
鬼界使臣派来?的第一个使臣,途经战场,“不幸”中箭身亡,卒。
第二使臣,学聪明了些,换了条小路绕道而行?,不慎与几个魔界士兵相遇,还没来?得?及掏出使臣令牌,对方就已经拔了刀,卒。
第三个使臣,选择以最快的速度御剑而行?,打算横穿战场,直抵终点。却不知为何,途中竟然凭空拔起?一座反弹结界!
由于御剑速度过快,使臣刹不住剑了,直直撞上去,被弹飞数米远,摔成了肉泥。卒。
经过这一波三折,鬼界算是知道了。
魔界那?狗日的帝尊就是故意的!
为了不接受鬼界的谈判,干脆在途中杀了他们的使臣!
鬼界气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终于派出第四个使臣,前往仙界那?一头。
但郁承期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前三个死都死了,还以为换条路就能走得?通?
想得?美。
于是第四个使臣也死在了途中。
鬼界暴怒不已,却也无能扭转局面,被迫接受了开战的事实。
自此,这场大战才算真正开始。
不出一个月,鬼界损失严重,鬼兵死伤数万,后续的支援还在源源不断从四方赶来?,但魔界与仙界一路畅通无阻,旌旗猎猎招摇,已经在某座山脚下汇合了。
虽说仙魔两界近来?一直捷报连连,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大意轻敌。
这些年?,仙魔两界之间因?为那?些恩恩怨怨,消耗太多了精力,反而让鬼界得?以养精蓄锐,坐收渔翁之利。
鬼界从来?不是好招惹的,尤其据传闻中说,还有什么鬼界十二将?,个个修为奇强,堪比仙界的八大仙师。
于是在两界的阵营汇合以后,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在主营中会?见,商讨接下来?的策略。
——众人都在积极考虑对策的时候,郁承期可不。
什么八大仙师,鬼界十二将?的。
他魔界又?不是无人,担心这个做什么?
他在前往会?合地点的路上,一边悠哉悠哉地骑着马,一边分神用柳枝编了个戒指出来?。
旁人此时都在忙着绘阵法图、攻防图,而他这么多日只忙着画了张新宫殿的建造图纸出来?,顺便还叫手下的人多临摹了几张,送去给尚在狱中的贺轻侯,气死那?个妖人。
算起?来?。
他又?有两个月没见到顾怀曲了。
郁承期眯了眯眸,望着远处连营的一角。
好想抱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时候的我: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然后就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