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青蛙王子:
Hi,小青蛙。
记得你上一封短信说,最近你和你的几位长辈有些不快。我不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一些什么样的错事,既然无法感同身受,我自然也没有办法劝你原谅或是不原谅。
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你可能也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
“每逢你想要苛责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我想,还没有成为大人,就是我们的优越吧。有时候不带着苛责的目光去看待他们,兴许你也会快乐一点。
By白兔糖」
***
唐心酝酿了很久,在红灯熄灭前最后一秒,终于缓缓开口:“因为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只要我能帮她问出这个答案,她就会同意和糖朝和解。”
“你后来去见过她?”
“是的。因为我在沈之予所有的画里都藏了她的名字‘余莺’。我说如果她不愿意出来见我,我会把这个秘密捅给所有媒体。”
唐心知道,经过今天的事,在钟亦眼里,她的形象大半已经幻灭了,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想过,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可憎的真面目的。假面就像灰姑娘的水晶舞鞋,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也会一起化为子虚乌有。
只不过从未料到,这一天比她预想得更快。
而她好像也真的只做了一天的公主,从三中这个童话世界重返人间时,她又不得不变回一个灰姑娘。
“余莺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今天这么……”
钟亦忽然发现,他现在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现在的唐心。
这个她,是他所陌生的。
唐心蜷起手,让指甲嵌入她掌心的肉,以分担她心口传来的隐痛:“说来话长,钟医生未必感兴趣。现在事情解决了,余莺也许明天会联系你去补牙,麻烦钟医生帮她补牙以后,拍照做个留底。”
钟亦发现她突然叫回他钟医生,有意和他疏远起来,心里无缘由的有些急躁:“我以为本来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我们本不必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
“怎样极端的方式?”唐心声音些微颤抖,“你不如说得更确切一点?”
“方舒晴和沈之予就要结婚了。就算你在画里发现了沈之予的秘密,你也不应该利用这个秘密当着方舒晴的面去试探他,更不应该假装记者、假装余莺的心理医生去骗他。”
唐心也不懂为什么所有压抑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失控,让她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是的,我不仅骗了他,我还骗了你。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前几天刚刚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说话容易脸红的唐心,我就是一个油腻的、爱说大话的骗子。你看,为了应付我的工作,我也可以不择手段,我可以装作记者,我可以装作心理医生,我也可以要挟余莺出来见我。这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令人作呕但卓有成效。”
“唐心,我不是这个意思,”钟亦见她说得有点情绪失控,将车减速,往路边靠,“我今天约了沈之予,就是打算当面直截了当地问他。我觉得有话直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所以你打算就坐在他面前,和蔼可亲地像你平常给病人诊病一样直接问他,问他认不认识余莺?”唐心嘲谑地笑了一声,“连病人都会向你隐瞒病情,他会和你说真话吗?不,他不会。世界上除了你,大家都在虚与委蛇地说谎,我说谎,他也说谎,我们都没有分别。”
“Sorry,”钟亦攥紧了方向盘,骨节泛白,“我们不谈这些了。这是你的工作方式,我当然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唐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无边的绝望肆意蔓延开来。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像碎冰一样,破碎不堪又凄凉:“其实,不是为了工作。”
钟亦刹下车来,转头凝望唐心,只觉得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绝望的神情:“也许你不信,但今天我做的事,不是为了工作,只是为了要他沈之予一句真心话。”
“唐心?”
钟亦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心里涌起一阵不明所以的害怕,从前座探出身,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却被她灵活躲开:“你怎么会明白,怎么可能明白?你和沈之予一样,你们才是同一类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谁见了你们都要俯首称臣,顶礼膜拜。你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之骄子,从来不知道那些俯视你们的人,花光了所有力气和勇气,才能稍微靠近你们一点点,从你们身上偷一点点光,就以为能照亮下半辈子漆黑的前路。可是走着走着,都差点忘了,这一点点光,也是我们偷来的,根本不是你们想要给的。”
钟亦怔然地看着唐心,见她眼角先是滑落下一滴泪,又迅速用手擦干净,朝他笑:“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在发疯。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谢谢你,钟医生,我在这里下车。”
她说完这句话,就去开车门,但怎么拉车门都拉不开。
钟亦望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解下安全带,下车来,一如既往替她打开车门。
只不过这次,唐心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再道谢,只是决绝下了车,一瘸一拐地离他渐行渐远。
***
一个平素没有不良嗜好的男人,悲伤时候会显得更为可悲。
比如站在阳台上的钟亦,既不能抽烟解闷,又不能借酒消愁,只能站在阳台上,端看着自家养着的那盆不争气的风信子,和尤未隔着时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她下车以后,我马上给她叫了专车,刚刚看见她已经回家了。如果你这几天有空,帮我关心她一下。我好像让她很生气。”
尽管他无法完全明白她的怒意。
尤未刚刚已经听他大致说了来龙去脉,安慰他道:“不是你的问题。她有时候经常会和自己犯拧巴,过一阵就好了。”
“大学的她,是怎么样的?”他沉下声来,问尤未,“能不能和我说一说?”
决定回国时,他只在意和尤未打听唐心是不是单身,但从未过问尤未她在大学时的点点滴滴。
“看见她的时候,她永远都在开心地笑,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充满活力。就像你高中的时候的样子,看见她我总会想起你。”
“和她高中的时候变了很多。”钟亦浇着花说。
“不要责怪她变了这么多。她也遇到过很多很艰难的事。比如……”尤未顿了顿,“比如因为嫉妒,她的室友直接在学校论坛上爆料她父亲的事,惹来了很多风言风语,也搅黄了她不少offer。”
花洒一下失控,喷涌而出的水花满溢过花盆,流淌满地。
“就算直系亲属有刑事犯罪,最多只影响政法机关的工作申请,为什么会……”
“可如果有人打匿名电话向HR一而再再而三举报,再加上有一大堆优秀的候选人备选,公司也不会犯傻到非她不可。”
钟亦哑然。
半晌,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真的像她所说,高中的时候就像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之骄子吗?”
“钟亦,或许因为有钟逾,你一直觉得自己平平无奇。但事实是,你智商超群,不用特别刻苦就能考上火箭班;你家境优渥,有什么想法都能放心大胆地去做;还有虽然我不想拍你马屁,你长得还是挺人模狗样的。你这样一个人,不用努力就能很出挑。即便你已经刻意收敛光芒,可在她的眼里,你就是遥不可及的太阳。”
“还有,今天你能保全你所谓的赤子之心,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幸运儿。所以,不要去苛责今天的她,因为她不是你这样的天选之子。当然,如果你无法接受她现在变成这样,反正你们也没有开始,不如你及早抽身,放她一条生路,因为你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你错了,我和她一直在同一个世界里。”一直沉默听着尤未讲话的他忽然抬起头来,定定道,“是我走得太远了,才让她忘了我其实一直在她的世界里。”
“可现在,”他望着头顶的新月,一字一句道,“我回到她身边了。”
***
余莺如约来到钟亦的诊室时,恰逢午休时间。
她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正撞上钟亦本打算拿着U型枕小憩片刻。
于是她轻微脸红,抱歉道:“对不起,钟医生,不知道您打算午休。”
钟亦挥挥手,表示不介意,拉来另一张椅子让她坐下:“没事,是我让护士请你先进来的,刚好也想找你聊聊。”
余莺坐下,将手包放在膝上:“其实,我也想。我今天来,也想为学姐解释一下那天的事。这件事,从始至终,是我对不起糖朝,也麻烦她。”
钟亦没有想到开场就给他泼了一身红颜料的余莺,竟然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
见他纳罕,余莺倒也没有意外:“第一次见面是我情绪不稳定,对不起,钟医生,应该先给您道个歉。”
还未等钟亦阻止,她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才再度坐下:“爱情有时让人盲目又发疯,但您应该无法理解这些。”
“不,”她说完后,皱起眉,再度修正自己的话,“那不是爱情,是我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她整理思绪,过了很久才继续道:“是因为我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才从一个火箭班的尖子生,沦为了一个无名无姓的枪手。”
钟亦并没有错愕:“你是沈之予的枪手。”
“对,”余莺自嘲地笑笑,而且改换了对他的称呼,“我是火箭班的历届毕业生里,最没出息的一个,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