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莺歌推窗而入之时,夏绵正低着头,噼里啪啦的拨着珠算,另一只手执着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模样很是严谨认真。
“唉。”夏绵放下笔的时候,谢莺歌已经坐在她身旁,托着下巴看了她许久。
“你在算什么?”谢莺歌问夏绵,夏绵放下笔也没有轻松的模样,反而把眉头皱的更紧,眼睛盯着面前的账簿,抱臂的动作一动不动。
“在算钱。”夏绵知道谢莺歌来了,而且还盯着自己看了很久,她现在算完账心情复杂,本来是要和谢莺歌调两句笑的,比如你怎么又扒窗进了?但是夏绵笑不出来。
“缺钱么?”谢莺歌看了一眼夏绵从方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盯着的那串数字。
“只是有些赤字,数目不大,很容易就填补得了的窟窿。”谢莺歌的语气就完全是还好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似乎夏绵的苦恼在她眼里只是一桩很小的事情。
“年俸还有大半年才拨发。”夏绵叹了一口气说道,从现在就开始穷,到来年还有大半年的时光,那这期间一大帮人跟着她,吃什么喝什么?。
“明夜我会带一些银票来给你,应急。”谢莺歌状若无意的说道,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小的事情。
“不要,我不用你的钱。”夏绵合上账簿,对谢莺歌郑重地说道。本来她也不是在谢莺歌面前哭穷,只是谢莺歌今日到的时间有点早,本该是亥时到,今日却在戌时刚过便到了。夏绵来不及收账簿,只好在谢莺歌面前把账算完了,才有了现下的的这份局面。
“绵绵你知,夫妻二字的含义是什么?”谢莺歌突然开口问夏绵。
“嗯知道,有柴有米是夫妻,无柴无米各东西。”夏绵说完自己也就笑了。她其实知道谢莺歌的下一句话,必是要劝导自己接受她所给的,但是夏绵并不想如此接受谢莺歌给的银钱,是以故意捣蛋道。
谢莺歌只是瞟了夏绵一眼目露嗔怪之意,而后自己接话道,“是夫妻一条船,落难两相帮。”
“你今日不接受我的帮助,是想来日我落难之时也不帮助我吗?”
“那自然不是。”夏绵想,谢莺歌若是有难的时候,那自己是巴不得要帮助她才好呢,毕竟自己欠了她许多份的人情,如若能等到有一天她落难,而自己又能伸出援手,那必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
“所以你目下必须接受我的帮助。”谢莺歌下结论道。
夏绵摇着头,“此理并不通。无论你我是夫妻,还是朋侪。确实需要互相帮助来维系关系。但不是一个人一味的帮助,而另一个人一味的接收。我受你的照料已经够多,我现在想暂停接收你的帮助,等我后面有能力还上,我再接受你给的新帮助,好吗?”
谢莺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对夏绵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着可不太友好的样子。夏绵只觉得谢莺歌笑里像藏着刀,似乎准备扎自己,果然下一刻谢莺歌就扎她了。
“你一个穷鬼。就不要再注重这些了好吗?乖乖把问题解决了比什么都好。”
夏绵头一次的感受到,谢莺歌说话有点直接。
“是,我现在穷得不得了,但我就是不想接受你就救济行不行?”夏绵也回以谢莺歌一句很直接的话。
谢莺歌说,“不行。”并且冲着夏绵将眼睛瞪大了。
“那就是没商量咯?”夏绵把桌上的账簿抱起来,挪到了另一个桌子上,回头看着谢莺歌,挑衅的说,“那我就是不用你能把我怎么样?”
谢莺歌冲夏绵勾了勾食指,“你,过来。”
夏绵哼了哼气,“我,不过去。”
谢莺歌便把手放下来,说了句“后果自负。”
夏绵乖乖地走到谢莺歌面前,虽然她不知道这后果自负负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种自己不过去就会倒大霉的感觉。坊间都传她惧内,夏绵原先还觉得自己不是,现在这种来自肢体的自我反应,让夏绵觉得自己可能还真的是。
夏绵停在谢莺歌面前跟她对视,谢莺歌仰着头,冲她眨了眨眼,“舍得过来了?”
夏绵心说,那我还不是畏惧你口中的“后果”。
夏绵撇开头,看桌,看椅,看窗户,就是不看谢莺歌。
“看我。”谢莺歌的声音里说不出有怒气,但是夏绵就是能感觉到她不高兴了。
夏绵又回看谢莺歌。
“绵绵,我只说一遍,对我不要生份。”谢莺歌眼神极是认真的说道,“你若是对我像对外人那般生份……”
谢莺歌没说她会很伤心或者怎么样,只是她的眼神中确有此意,夏绵看了一会儿谢莺歌,便在心中有了举手投降的意思。
谢莺歌这样太犯规了。明明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夏绵却觉得这比威胁更厉害。漂亮女人无辜且脉脉含情的眼神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夏绵虽然不好女风但却也为这样的眼神而折服。
“好吧。”夏绵最后说道,并且因为谢莺歌的眼神太苦情了,夏绵还伸手抚了抚谢莺歌发髻上落下的一缕在耳旁的发丝,一种类似慰藉的意思,“只是你也不可过分勉强自己,在你所需用度丰沛的情况下匀出一些给我救急就行了,我会尽快还上。”
谢莺歌不知为何却嗤嗤地开始笑了,正好夏绵抚着她的发梢,她便依靠在夏绵身上,双手环住夏绵的腰身,抬头仰着下巴看夏绵,“绵绵,你大抵是实在太穷了,所以才会觉得你所需的银钱可能会难倒我。”
夏绵,“……”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谢莺歌,“谢莺歌你很有钱吗?”
谢莺歌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环紧了夏绵,“自然是比你以为的有钱一些。”
“那你为什么又这么有钱?”夏绵以为自己也是个皇子,谢莺歌只不过是丞相之女,谢莺歌还要从她父亲那里申取银钱,怎么可能比一个已经掌府的皇子还要有钱呢?
“都是我这些年攒的嫁妆。”谢莺歌也不知道是说笑,还是同夏绵说的是实话。反正她这话出来,夏绵就有种不知道如何接话的尴尬感。
嫁妆什么的,听起来可太让人有羞耻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