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游船之事便轰动了朝廷,还轰动了街头巷尾酒家茶楼。
明面上的话大多是官方说的,定性很模糊,而街头巷尾,酒家茶楼里面流淌的往往要‘清晰’很多。
“听闻是五皇子动的手,那游会便是五皇子组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杀光所有要与他争抢皇位的人。可惜实力不济呀,只杀了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偏漏了皇储六皇子,还有实力最强的三皇子。这俩人没杀到,别的人都等于白杀了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自个儿给搭了,你说这五皇子蠢笨的……”
“文兄此言差矣。依我看,唯独漏杀了组局者五殿下,留下三殿下和皇储六殿下。这六殿下肯定是属于被漏杀的,毕竟是皇储之争,他就是头等该杀的。但是五殿下被留下来,不觉得更像是背罪吗?你们想想,三殿下的母妃正受宠,而三殿下亦是竞争过皇储之位的,依我看是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照你说,就是三殿下埋杀其它皇子,遗留组局的五殿下背罪,混淆视听。可惜运道不大好,漏杀了六殿下本尊?”
“哪门子的漏杀啊!没听说便是谢家的姑娘,带了所有谢府的护卫,保护她家爱郎去了。说起来之前谢家姑娘和杨将军订婚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上心过啊。杨将军送去的绵帛和珍珠宝石,有一件退一件回来,更别说像给六殿下那样顿顿送饭。这次更是直接救了他一命!”
“你也别埋汰杨将军,杨将军和谢家小姐定亲,后来不是解释清楚是权宜之计了吗?”
“你说起杨将军,我觉得也是哈,虽然他没有在皇位的竞争者里面,但你说若是这些皇子都死光了,皇帝又没兄弟没外甥,那你们说……杨将军是不是,也很有可能继承皇位?”
“欸,差矣差矣。杨将军要当了皇帝,那可不叫继承,叫篡位和改朝换代!”
“我说,还是五皇子更有可能!”
“非也,是三皇子!”
“我看便是杨将军了!”
“说得都亲眼到场看过一样!”
“嘿!我就算没亲眼到场看过,我也推得有理有据的,哪像你简直胡咧咧,不知所谓!”
“你才胡咧咧!”
好好地聊着皇家的八卦,酒家里的几人竟因口角分歧而扭打起来,且越打越激烈,惊动了巡逻的官差,将几人以散播谣言之罪收押大牢。
然而终是如此惩治,都城里的流言还是以野火之势继续熳烧,直接烧到了朝堂之上。以太傅和丞相为首的辩论最为激烈,太傅一党认为五皇子难辞其咎,嫌疑最大。而谢丞相的党羽则认为三皇子嫌疑最大。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在朝堂上斗得不可开交,几乎要像市井流民般争打起来。而老皇帝,因为痛失了多名爱子,本就心疼得当朝滴下了眼泪,后又因大臣们不齐心揪凶,在朝堂上如市井匹夫吵得脸红脖子粗就差肉搏相见了,因而又陷入了脸泛绿的头疼境地。
此事最为轻灵的,莫过于已成为皇储而被摘除了因为争夺皇位而埋杀兄弟嫌疑的夏绵,此时正告假在府中养伤。
“我也不知道是谁。”夏绵吃了一颗葡萄,跟赵小妹闲话到,“当时那个情形,我只能确定不是我大皇兄。至与三皇兄,与五皇兄,我倒觉得有点可能,不然他们也不会一早就潜到水里去躲着,可见还是有先知的。”
“别的不说,我就觉得你当这个皇储太危险。你看我当初就告诉你了吧,要早点走早点走,你又不听我的偏要留下来说有重要的事,现在就遇到了一个要命的事了吧?所以说,早听姐姐的话就不吃亏。”
“我哪有吃亏?”夏绵拿着帕巾擦着手指头上的水珠,并把自己面前的那盘葡萄,推到了赵小妹面前。
“你不是告了伤假吗?”赵小妹吃着夏绵那盘只吃了两颗的葡萄,果然是汁水丰沛,又甜又爽。赵小妹已经眼馋好久了,只是看夏绵在吃,她都忍不住的吞唾沫了。夏绵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想吃,只吃了两颗便把葡萄盘推给了自己。
“啊,是受了点轻伤。”夏绵有些心虚的说道。想起了谢莺歌说的不能告诉别人,她这是为了躲清净才向朝廷告的伤假。
“那不就是吃亏了。”赵小妹以为然的说道。
夏绵站起来拂了拂衣袖,“我出去一趟。”
“去哪?”赵小妹随口问了一句。
夏绵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去丞相府找莺歌。”
话说从那天游船宴回来以后,谢莺歌就不怎么理自己了,叫自己去告伤架,也是经由护卫通传的,当天晚上谢莺歌就不来自己的窗子边了。夏绵由此感觉到一种危机,就是不立即哄好谢莺歌的下场会很惨。可是自己和谢莺歌见面又有忌讳,夏绵等了几天,没等来扒窗的谢莺歌,倒是等了一道皇帝的圣旨下来。由于这次死伤的皇子众多,案件又没侦破,举国都在为三位皇子发丧的时候,着实不适宜办婚礼,老皇帝就将夏绵与谢莺歌的婚期推延了,并且没有注明推延到何时,也就是可能遥遥无期,或者静待佳音的意思。夏绵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反正就是这样一来,她去见谢莺歌倒是不用太避讳了。
“话说回来,你当初叫的那个‘一哥’便是莺歌的意思吧,你还对她真是……专情。失掉记忆的时候也就记着她,现在她生气了你也记着哄。”赵小妹吐着葡萄皮说道。
“唉。”夏绵一口气叹出来,问赵小妹,“葡萄酸吧?”
“甜甜的。”赵小妹笑笑的说道。这葡萄可真是太好吃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葡萄,山里的葡萄大多都又酸又涩又小,像这样汁水丰沛又大又紫的葡萄,她还是头一回吃到,简直是口齿留甘的好吃。
“不是吧,我瞧你这话说的酸酸的,还以为是吃到了酸酸的葡萄,所以说出来的话也酸酸的。”夏绵含笑看着赵小妹道。
“……滚。”赵小妹没好气的回应。
夏绵本来要骑马,但因为最近的遇刺事件算是‘频发’了,就坐到了轿子里。轿子里就算有人射箭,那顶多射在在轿板上。板包肉,怎地都比肉包马强。
夏绵一路上都给自己打气,这一趟去的虽然不会太受欢迎,甚至说会被谢家人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驱逐出来,但是,但是!去哄自己心中看重的人高兴,比起那些空壳一样的自尊,还是前者更为重要吧。再者就,也不能次次都是谢莺歌去看自己呀。这次是谢莺歌生气了,还等着谢莺歌来找自己的话……虽然她也确实等了几天,目下是实在等不住了。但是想来想去,夏绵还是觉得,这次应该换自己主动过来了。
“太子殿下,并非是臣下不让你们见面,只是按照夏国的礼法,你与莺歌在婚期前是不宜见的。”谢霆筠很是‘为难’地说道。
虽然圣旨下来,推延了婚期,但是没有明确哪天可能就恢复了,按照谢霆筠的说法,也是合理的。只是因为这婚期变得不确定了,见面之事就不需那么恪守了,还是有转圜的。只是需要夏绵和谢霆筠辨一辨这个中的弯绕。换言之,就是谢霆筠好说话,这事就好谈,谢霆筠若是不好说话,这事几乎就免谈了。
谢霆筠现在就摆出一副免谈的架势。
“嗯,听闻岳父在朝中认定我三皇兄,乃此次游船事件的幕后黑手?”夏绵试探性的问道,其实是有点琢磨不透谢霆筠的立场。谢霆筠在朝上认定三皇子为正凶,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是在护着自己。毕竟现在剩下的皇子里面,竞争力最强的,也就只有三皇子了。三皇子若是在此次事件中被整除,那么剩下的五皇子又因为组织者的关系而难辞其咎,可以说皇位的继承人就绝对是她了。现在也是她,但是还不稳定,如果这么清整一番那便只有她了。。
谢霆筠这么帮自己,好像便是认定要扶持自己了,可是谢霆筠又不准她见谢莺歌,就像老岳丈看不上烂女婿一样的态度,夏绵现在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太子殿下觉得是五皇子还是三皇子呢?”谢霆筠不答,却反问夏绵,笑的就像一只深沉的老狐狸。
夏绵端起案头的茶轻抿一口,嘴边浅笑,“这就……未必是我三皇兄,亦或是五皇兄,亦有可能是旁人。”
“旁人谁?”谢霆筠倒是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被夏绵这么一说,也瞬间提了半口气在胸间。若是有旁人这个可能……他已然在朝堂上认定了三皇子为凶,此次若是被三皇子以旁人这个可能从败局里挣脱出来,那么日后的相见……谢霆筠觉得有点头疼。
“我说笑的。”夏绵眉脚一抬,便起身说告辞话了。
“不多留会儿吗?”谢霆筠一手扶额,露出话未尽兴的意思。
“见不到莺歌,多留亦无趣。”夏绵笑了笑,挑着眉,露出有深意的笑容。
谢霆筠朝夏绵微微颌首,也笑道,“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再为难臣下,臣下此番也只是遵循夏国的礼法。”
说来说去就还是不同意自己见谢莺歌吧。夏绵也不知道都到这份上了,谢霆筠这厮怎么还这么坚持,这也不是还没结成亲家,这结成亲家都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只是一个早结和晚结的问题,那为何还这般推搪自己呢?难道真是岳丈看女婿,越看越不好看?
唉。夏绵心中叹了口气,想算了,人家这么坚持,她也不好硬闯啊,主要还没有一个能硬闯的理由。夏绵想了想,便朝谢霆筠拱手告辞。
“那就是没门咯?”夏绵一出府,便问身边的侍从道。她这个侍从还是谢莺歌拨给她的护卫,她入谢府的时候,这护卫便在门外候着着,怕是跟进去了,让谢霆筠看了一个眼熟,当下当着自己面不发作,晚些时候再把谢莺歌给骂哭了。毕竟谢霆筠就长着一张严酷的脸。也毕竟,拨自家护卫给不讨喜的未来夫婿用,确有那么几分吃里扒外该骂的意思。
“大门您是进不去了,后门也有重兵把守,说句实话,殿下您要坚持走门够呛。”护卫实话实说道。
“那你们谢府……有大狗用的洞吗?”夏绵这话问的挺没面子的,也挺难以启齿的,说完之后她就自己看了看天空,也没跟护卫对焦。
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