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些古怪。”谢霆筠面色凝重的说道,总感到夏绵这人很值得让人怀疑。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突然被另一个人掉包了,做出不合于从前那个人的行迹。
“从斩狼山回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谢霆筠以为夏绵的变化正是从斩狼山开始,面对自己突然出现了跟以往大相径庭的态度。课业方面也从一无是处到豁然开朗,频仍受到太傅的褒奖。朝政之事亦从湮没无闻到了如今的独撑一面,种种迹相皆指证了夏绵身上有鬼。
“人不会永久地活成一种样子,何况是舞象之年的男子呢,随着愈来愈多的历练而变化性格,有甚奇怪的?父亲年少时期,亦听祖父讲很是耿直,可如今不也在官场中浸染得……”谢莺歌适时地停了嘴,并且适时地笑出了俩声。眉眼捂在轻纱后,扬唇泛着笑意。
“为父的如今怎么了?”谢霆筠见女儿笑得很甜,有种脸上笑得越甜嘴巴就越毒的预感,明知张嘴可能不会有好话但还是嘴欠地问了。
“滑腻。”谢莺歌半慢悠悠地说道。
谢霆筠:“……”
确是早知不如不问的好。
“为父看你是被美色惑了心智降了机警,连这么明显的舛误都没看出!”谢霆筠留下自己的评判,豁然甩袖离开。
谢莺歌看着恼羞成怒而愤愤离去的父亲,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要说这夏绵是美色惑人的话,也是得当的,毕竟长了一副华美都雅的皮囊,兼之温文乖巧的面相,确有一种惑人的大能耐。谢莺歌欣然地接受了她父亲的这种评判,在谢霆筠走了不久之后,也动身离开了谢府。
等谢莺歌来到夏绵的府中,府中的下人见到她都对她礼让三分,都把她当做女主人一般恭敬有加。并连通传都省去了,由管家主动领着谢莺歌去了后院找夏绵。谢莺歌到了后院的时候,正看见夏绵跟她招来的新谋士说话,谢莺歌饶有兴趣地望着。
夏绵着着白绸锦杉,一副少年俊秀,风姿潇洒的含笑状貌,确是对着外人。夏绵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谢莺歌说过话了,大多时候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唯恐说错话的样子,虽言语也有调笑,但就是看得出她的小心翼翼,如今这副春风含笑的模样,确实久未见了。谢莺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遣退了管家,悄悄走近。
“今年一共有三座行宫要修葺,三皇子母妃要在京都的西陵修一处行宫,已征收大片用地,所修宫殿所耗巨大,千万金难以权量。还有一座太极宫,因圣上沉迷道学,不但给予国师府一大批经费修炼仙丹,今年更是直接修建一座宫殿以供祭祀与炼丹。加上您的太子行宫,因年久失修,和大婚的筹备,亦是……”姚御一件件的分析道,告诉夏绵的只有一个结论,便是这些行宫不得不修建。
“那先生有什么好的策略,既可解朝廷银两短口的问题,又不用削减军队开支?”夏绵虚心地讨教道。
“殿下您现下并不握权,要做的即是讨拢武将的心,这些个事交给圣上思量便可。”姚御建议道。
“也就是说,决策怎么践行,对吾来说并不重要?”夏绵也知道这是很难解的,如果要化解朝廷银两短口的问题,就要削减各方面的开支或者追加民税,而这些调动势必会引起兵将或百姓的反弹。但若说这些行宫不要修葺的话……忠言逆耳,又会引起他父君的反感。
“待您有朝一日掌权了,到时即可做出明智的抉择,但目下并不是。”姚御微笑着解释,对于夏绵想要扶持民生与军队的想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见过太子殿下。”谢莺歌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夏绵与姚御齐齐回头。
谢莺歌一身微艳的锦服,乌发未束成簪,长身玉立地徐行而来,到台阶前身形微动朝夏绵行了一礼。“不知臣妾可打扰到殿下与姚先生的商谈?
夏绵:“……”
突然,称说什么太子殿下,什么臣妾的?
怪令人有点尴尬。
“来来来,莺歌过来坐吧。”夏绵诚惶诚恐的样子,招呼谢莺歌坐到自己身边。
谢莺歌见到夏绵又是诚惶诚恐的迎接她,好像自己是一个母老虎驾到一般,这使谢莺歌也不禁产生了些自我怀疑,难道平日自己对她太凶了吗?
只闻夏国第一美人在外的名声,却从未见过其真容,今日一见,姚御只觉得是眉如画,唇如朱,肤似凝霜雪,举手投足皆一股妖艳若狐,傲然如凰的风情,实在不愧于第一美人的称号。
“若是无事,先生便自行退下吧。”夏绵见姚御看谢莺歌有些看呆了,皱了皱眉头,便遣散了姚御。
“莺歌今日所来何事?”夏绵这么问着,并在谢莺歌坐下之后自觉地向侧面缩了缩位置,给谢莺歌让出了更大更舒适的空间。
“殿下不知吗?”谢莺歌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同夏绵逗趣道,“殿下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可谓是好语似珠,斐然成章,怼得臣妾的父亲钳口结舌,只能来找臣妾论长道短了。于是臣妾……”
夏绵连听了三个臣妾,头都大了地撑着额头,面对谢莺歌还要笑着接话,“于是莺歌只能来找我论罪了。”
“不日便会成为夫妻,说什么论罪的话?莫不是臣妾平日对殿下太凶,才令殿下时时感到这般惶恐?”谢莺歌此刻的眉眼有些低伏,与夏绵说起这些亦是低着头,那副样子过于绵柔甚至要让夏绵以为那是委屈的错觉。
可实际上呢,夏绵就是知道谢莺歌是来找自己论罪的。不然要称说什么殿下,什么臣妾的,说得自己连头皮都不自觉的拽紧了。
“是我使莺歌受委屈了。”夏绵这么说着,并且非常主动地攀上了谢莺歌的肩,用着不太熟稔的按摩手法替她揉肩。
谢莺歌舒服地哼出声,享受着夏绵的第一次按摩,虽然手法很不熟练,按起来没有正宗的推拿师傅那般掌握了要领,但是胜在人够聪明灵活一见自己某个地方被按舒适了,便会立即跟过来调整姿势与力度,按得似模似样的。
“我父亲对你起了疑心,近日或许会使人查你,你要管束好府中的下人,切莫使他们受财帛诱惑而瞎说一气。”谢莺歌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眼神很是温柔地对夏绵说道。
夏绵听着则立即皱上了眉头。说谢霆筠怀疑自己好像也是合理的,毕竟自己身上异常的点也不少了,他到今日才产生怀疑已经不算过早了。夏绵觉得,那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便是像谢莺歌说的,管束好府中下人的口径,应当就不会出太大的纰漏了。
“还有赵小妹,她是你所有人里面最该堤防的。早前你在朝上提过,自己是被猎户所救,而我父亲若是想查,就不难查出这人是赵小妹。赵小妹现下正在你名下的庄园里做管事,我建议你把她调回置于眼前最安妥。”按谢莺歌以前的性子,这么危险的角色,早就派人清理利索了,但因为知道夏绵对此人有几分看重,便做了如此建议。
“她倒是没必要特地调回来,我遣人……不,我亲自去与她说这事。”夏绵觉得倒是没必要把叫小妹特地喊回来,赵小妹现下在庄园里生活得有滋有味,且无拘无束,这点事自己亲自与她去说一声便好了。
“你是觉得她不会出卖你?”谢莺歌的眼底顿时划过一丝冷笑,十分不爽夏绵对赵小妹的信任。那个山野村妇不过在她身边生活个把月的时间,就让夏绵对她投契了那么大的信任,而自己跟夏绵相处了许多年,竟让赵小妹轻易就达到了一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地位。
“毕竟患难与共过嘛。”夏绵只觉得赵小妹是因为太穷了,才导致了有些吝啬的习性,因为也有些贪财。可是那是对于过去的条件来说,现下她跟着自己有吃有喝,还有大把的银钱,应该说比之从前过得相当优渥的了,绝不构成要出卖自己来换银钱的地步。
“绵绵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谢莺歌叹气地站起来,脸上的神情仍是淡然的,但是说完话立马就转身走人了。
连一片衣角都拉不住的夏绵:“……”
也想叹气了。这不过就说了两句,而且还没怎么说赵小妹的好话,谢莺歌就受了莫大的气一般走掉了,这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担待啊。
接下来的日子,夏绵紧锣密鼓地忙着与姚御一起讨拢武将,在朝上各种地力挺武将的政策,而三皇子和杨逍榆亦是不甘人后地进入了胶着状态。而这个期间,谢霆筠倒是没有再找夏绵的麻烦,只是听过几回外围侍卫的呈报,称说有人拉着她府中小厮盘查一些她近日回来后的事情,夏绵以为那便是谢霆筠不找自己麻烦的缘由,因谢霆筠已经调转目标,改为想拽出自己身上的蛛丝马迹了。
夏绵早前就把下人们聚集到堂前,严厉地警告过任谁将府里的事情外泄一句,她便择人用锋利的刀刃在其身上狠狠凌迟,因夏绵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治下的手腕是愈发随他那位夫人,小厮们根本也不敢将她的任何消息外放,再经这番叮嘱以后,更是吓得绝不敢外泄一句。不过夏绵又说了,对方给多少银钱照收便是,她绝不罚他们,只是真话没一句可说,假话就任由他们编排了。于是小厮得了夏绵的首肯,收起谢霆筠的钱那是绝不手软,开价更像是坐地起价,而嘴巴上说的是愈发没一句实话。也不知道谢霆筠信了几分,只是听外围侍卫的呈报那些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夏绵这厢忙着和三皇子在朝上争人心,暗地里和谢霆筠偷偷地周旋,谢莺歌那边,宫里则派来了四位教习嬷嬷。名义上是教习嬷嬷,实际上另有验身的要务,替太子殿下验明正妃的处子之身。谢莺歌自然没什么好忧的,只是那些验身的步骤,还有教习的内容,都让人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一切都是以迎合太子为主的承欢之道,是每位床侍之人进宫前必经的训练,然而对谢莺歌来说则是学得面红耳赤,脑海中常不可控地浮现出夏绵的身影,并且时常感到亵裤有些微许潮湿的不适。
到了大婚前一夜,夏绵所要入住的太子行宫已经修葺好,并且按圣意布置得奢华不凡。朱窗精雕,檀木香几,龙凤屏风,流光溢彩。绣着凤凰的大红被褥,挂着龙凤呈祥的帐帏,贴上了大喜剪字的木窗,一切只等明日新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