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按照正常的太子大婚,今日本该是大操大办的一日,奈何去年皇子死得众多,虽不需要亲弟守孝,但也需顾忌几分,夏绵今次的婚礼就办得相当低调。原本应该举国欢腾,张灯结彩的场面就变成了迎亲队伍默默的去谢家接亲,本该人头攒动,宛如过年一般热闹的街道,也被刻意压制的寂静无声。

“小姐,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卢萍看着盛装打扮的自家小姐,从早上起来就历经了无数次繁复工序的妆容,在此刻显得尤为无可挑剔的脸,无法形容这脸有多惊艳,总之比天底下最美的仙女还要好看。而且小姐的眼神还特别温柔,似含着诉不尽的深情将对面的人要化溺了一般,足见小姐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的妆容如何?”谢莺歌看着卢萍,满脸期许地问。

“无可挑剔,世间所有的女子都及不上小姐美的分毫。”卢萍由衷的赞美道。在卢萍眼里就是她家小姐天下最美,何况今日还盛装打扮了,那就更美得不似人间凡尘所有物了。

“嗯,如此甚好。”谢莺歌有些羞赧地一笑,随即抿了抿唇,改用淡然的语气回道。

“就是这街道巷尾,今日并不大热闹。”卢萍有些失落的说道,若不是皇上要刻意压制这场婚礼的喧嚣程度,今日本该是大操大办的一日,街道巷尾亦该传出庆典的调子,商铺们也应该挂上“恭贺新禧”“永结同心”的大字红绸,京都一条街更早该是人头攒动,高高低低拥堵了路这般盛况,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冷清。

“这些个身外事有甚好计较的?”谢莺歌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是否为她庆贺,是否为她大操大办,这些个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日要嫁给夏绵,唯有这件事令她心驰神往。

“奴婢只是替小姐觉得惋惜。”卢萍还是有些计较的说道。

“别想这些了,扶我出去。”谢莺歌带着柔和的有些过分美好的笑意说道。

等谢莺歌上了花轿,谢府开始放绵长的鞭炮,就这鞭炮放的还有点意思,谢承忠放得噼噼啪啪犹如骤雨大作连绵不绝了许久,在这阵炮仗声中仿佛才令人感觉到了今日婚礼的喜庆,而谢承忠也因为这番举动被拿着仗板的谢霆筠追打了许久。不该放鞭炮的,更不应该放如此绵长而醒目的鞭炮,谢霆筠就差点没把谢承忠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净给自家添堵事的儿子给拍死。

谢莺歌在花轿里,拂开帘布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不禁露出了笑靥如花的笑容。那一笑,眉目如画,墨澈的双眼里尽是温许的笑意,看得正在挨训的谢承忠晃了晃神,妹妹竟会对他露出如此温柔的笑意,还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今生头一遭了。不过自己可不是猪八戒,他妹也不是什么人参果,她妹就是今日心情特别特别的好,才会对自己露出如此璀璨的一笑,谢承忠如此想到,并对谢莺歌也露出了一个祝福的微笑。

谢莺歌在这阵炮仗声中,感觉在轿子里坐了许久,似乎迎亲的队伍绕着都城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来到了夏绵的太子行宫外。

“太子妃到了。”仪仗队止停,女官此时下马喊谢莺歌下轿。

谢莺歌由女官搀扶着从轿中下来。

“太子殿下。”这时候夏绵出来了,身边的一丛婢女高声齐喊了一声。

谢莺歌听到这阵声音,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抓握着的红绸。

夏绵在皇帝皇后那处,刚行完三跪九叩的成婚礼回来,此时正玉冠束发,蟒袍补服地出来迎接谢莺歌。见到穿着大红喜服的谢莺歌,那比往日任何一件的红色绸裳都要鲜艳瑰丽的喜服,真好似她以前看过的凤凰花,那凤凰花开得满树的时候,便是一丛丛,一簇簇,像夜空里的焰火,又像绯红的云霞落到了人间,照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夏绵望着这样的谢莺歌,接过了女官递来的红绸。

待两人顺着女官的指引,往宫道里走的时候,宫道两旁的宫女们,便开始撒大量的玫瑰花瓣,嘴上也说着恭贺新禧,永结同心的祝贺词。谢莺歌低头便从盖着的红盖头缝里,看见了满地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团团簇簇,红如云霞,炽如烈焰,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花瓣雨,而这精心准备的人会是谁?

谢莺歌一时间心情又灿烂了许多,没想到绵绵在此事上还是投了心意的。

“父皇不许我在外大操大办,但到了太子行宫内,便是默允我的。”夏绵知道谢莺歌亦看见这满地的花瓣雨,便笑着解释道。皇帝不许她在外大肆操办,然而没说到了太子行宫不许她办得喧闹了,故此夏绵也精心准备了内场,从宫道里的花瓣雨,到了宫殿内的礼乐齐作,编钟之声,新铺设的地衣,以及种种的诸物,都彰显着夏绵对这场婚礼的一丝不苟,与力竭完美。

“绵绵有心了。”谢莺歌看着从红盖头的缝隙里,见到的满地玫瑰,铺设的新地衣,以及耳边庄重的礼乐之声,心里突然感到暖烘烘的,仿佛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自己的婚礼有心不是应该的吗?”夏绵笑着反问道。

谢莺歌在红盖头底下微微地扬起唇角。

“接下来该揭盖头了。”入了殿内,负责礼仪的命妇,将一杆绑了红丝绸的称杆递到了夏绵手中。

夏绵微微蜷起指节,滞凝了一会儿,起初还不经意,但真到了挑盖头这个环节,夏绵有种她真的娶了谢莺歌的感觉。本来也是真的娶,只是心理上并不以此为真,但是挑盖头这个环节,却莫名让她有一种紧张的,真的娶了谢莺歌的感觉。

“殿下,殿下……”耳边是女官催促的声音,夏绵恍神地挑开了红盖头。

谢莺歌在和夏绵短暂地对视之後,立即羞涩地错开了视线。

今天的夏绵,可真像话本里如玉的小公子,冰肌雪肤,朱唇不点自红,整个人又白又软,竟是那样的俊俏。

夏绵微微地咽了口口水,谢莺歌本就美得张扬的脸,此刻画上了端正又持重的妆容,然而还是遮挡不住她那漂亮得太张扬的脸,还有那袅袅娜娜的身形,窄腰的喜服更衬得她身段清妩柔美,刚好盈盈一握可端在手心。

“夫妻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命妇捧着竹简,高声宣读道。

夏绵和谢莺歌便就着宫人捧上的牲肉,各自吃了一块,又就着宫人递上的匏瓜,各执一瓢饮尽。这示意夫妇一体,不分尊卑,以后相亲相爱,共携一生的寓意。余下还有一些步骤,二人又照着礼仪,怀着庄重且端正的心态做完了。

“礼成,送入洞房。”所有礼仪都完成以后,命妇又宣道。

夏绵闻言,揪了揪自己的耳垂,要说这所有的婚礼礼仪,都好说,就是这送入洞房,夏绵感到些许为难。她事先备了解决方案,但没和谢莺歌商讨过,不知道谢莺歌会不会满意,她有些忐忑。

“我打通了主殿与侧殿的暗道,以后莺歌便在主殿就寝,我便寝在侧殿。”等入了洞房,夏绵马上和谢莺歌交代道。

“绵绵的意思是,是准备与我分塌而眠?”谢莺歌看着夏绵,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才成婚第一天,她就做了如此安排,并且一脸忐忑的告诉自己,这是还怕自己不答应,要绑了她来一同睡吗?

“这样方便点。”夏绵看着谢莺歌,解释道。虽然都是女子,但日日夜夜的睡在一起,也是会感觉些许别扭的。何况是谢莺歌这样性情的女子,感觉需要私人空间更多一点,夏绵相信谢莺歌也更倾向于这种安排。

“我觉得不好。”谢莺歌脸色变了说道。

“为何?”夏绵觉得要猜不透谢莺歌的想法了。

谢莺歌横眉冷对,“当初不是说过要彼此相陪吗?”

夏绵:“……”

这话好像是在当初决定留下来替谢莺歌挡婚的时候,她说过的。谢莺歌记性好,记住了。然而……

“寝在隔壁,就不是相陪了?”

谢莺歌:“不是!”

“……”夏绵忽然脑子就有点卡壳,这话不知道怎么接了。

“你在讨厌我?”谢莺歌质问夏绵。

夏绵立即摆手,“那断然是没有的!”

“那就听我的。”谢莺歌霸道地下了结论。

“……”猜不透,猜不透。算了。也没有太纠结。毕竟当初和谢莺歌有过同寝的经历,只是感觉有些别扭,如果谢莺歌坚持的话,夏绵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桌上的几道小菜你先吃着垫肚,我出去应付一下宫宴。”夏绵没有太纠结同寝的事了,而是将准备好的松子桂鱼,桂花糖藕等精致清淡的菜肴推到显眼的地方,给谢莺歌布好碗筷,便就出去应付宫宴了。

谢莺歌看着桌上的菜肴,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虽说这次皇上授意要低调,但是宫宴却是没有省掉的。怎么说都是太子成婚,该有的环节也必不可少,但凡算得上重臣与大士族的都来参加了,夏绵便出来应付一番。

“恭贺太子殿下新婚之喜,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地阔天高比翼双飞,海枯石烂永结同心。”夏绵一出现,等候许久的文官们,就立马献上了恭贺之音,讨好夏绵的说道。众所周知,夏绵是有名的妻管严,贺词这么说,再合适不过了。

夏绵笑着与文官对饮了几杯。内心却在腹诽,什么海枯石烂永结同心……我用得上吗?

“走走走太子,别躲在文官的娘们堆里,走去我们武官桌上喝酒去。”夏绵刚坐到文官堆里,刚想着敬谢家的文官亲戚们,就有武官过来招她喝酒。

“什么叫文官的娘们堆里?”文官里有人不服了,这个武官这么说话,分明是讽刺他们文官是娘唧唧。

“你说呢?”眼见得,这位武官就要和文官吵起来了。

“别吵了,吾随后就过来。”夏绵赶紧做和事佬,话说她这两个月,一直在讨拢武官的心,文官这边对她意见很大了,夏绵想着两边都讨好,于是决定先去武官那边坐一坐,稍后再来文官这边安抚。

“恭喜太子殿下。”夏绵一坐过来,曹太尉就将一坛不知哪来的泥封酒端上了桌,随即破封,往两个排好的大碗里倒满。

“这可是我老家自酿的女儿红,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好酒,但是封坛有二十年了,今日太子殿下大喜,微臣特地唤人取来,给太子殿下尝尝鲜。”曹太尉倒完之后,双手捧起一碗递向夏绵,然后用期许的眼神等着夏绵。

夏绵:“……”

若是换个人来,这酒也好拒了。但是这个曹太尉,是金印紫绶京都最高的武职,也是她近月一直在讨好的人,夏绵不免感觉为难。看着自己手中的小杯,有点沉默下来。这一碗是喝不完的,马上还会有第二碗,第三碗,若是喝得伶仃大醉回到新房的话,谢莺歌会不会被气的黑脸?

毕竟要伺候一个酒鬼,和一个酒鬼睡在一张床上,想想也是够齁人的。

“太子殿下连这点薄面都不给?”这个时候,也坐在武将堆里的杨逍榆,对着夏绵说了一句,好似只是随意调侃,但是他身边的一丛武将马上都看了过来。

“自然是要给的。”夏绵不再犹豫,端起大碗一口气饮尽了,算是给足了曹太尉面子。

“太子威武,太子威武……”一群武官立即像被点燃了什么诡异的气氛,围着夏绵呐喊助威,为夏绵有这豪气而称讼。

“下官也敬太子一碗。”马上第二个武将就来敬夏绵酒了。

夏绵心下道,要糟。但是又不能拒绝热情的武将们,毕竟今日是她的新婚之喜,人家来热情恭贺也没什么问题,自己若是推三阻四倒显得不好。无法的夏绵,只好又喝下了第二碗酒,第三碗,然后是第四碗……

随着夏绵越喝越多,杨逍榆看向夏绵的脸色也愈来愈古怪,好像暗含着一种兴奋一样。

“好了,吾该去文官那边坐一坐了。”夏绵饮了最后一碗酒便起身,说着要坐到文官堆里坐,但是一转身就去了如厕,把刚喝完的所有酒都抠吐出来了,然后才回到文官堆里晕乎乎地坐着。

“太子你脸色有些不好,小姐提醒你莫要再饮酒了。”谢铠神出鬼没地来到夏绵身边,悄声的提醒道。

夏绵看了一眼扮做小厮的谢铠,点点头,“心中有数。”

“叫你们小姐先睡吧。”夏绵想了想,又拉住准备离开的谢铠的袖子说道。

也不知道今晚这场酒又喝到几时,武官堆里已经喝过了,可是文官好像也不甘示弱开始拉着她拼酒。就像一场莫名其妙的较量,夏绵只好叫谢莺歌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