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熠的耳根子一下子红了,顿时连赵伯霈喷洒在他耳边的气息都变得滚烫灼人,烫得他只想赶紧离开身后这个热源,一下子没想出个回应来。
赵伯霈还没给他回复的机会,一双手已经自顾自地吃起了豆腐,摸上了凌熠的腰带。
忽然之间一些细微的声音传来,凌熠微微眯了眯眼,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慌忙按住了赵伯霈蠢蠢欲动的双手,说道:“有人!”
赵伯霈以为他这是不愿意,也没管他,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他也不知道碰到了那里,只听凌熠轻轻倒吸了一口气,随后从赵伯霈怀里挣了出来,十分轻盈地跨上了赵伯霈那匹马上。
赵伯霈:“……”这小妖精怎么挣出去的?
凌熠神色不比方才轻松,低头像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一般,赵伯霈刚想问,只听凌熠说道:“还正愁怎么找这帮蛮子呢,倒是送上门来了。”
赵伯霈以为凌熠之前说他五感比别人灵敏不至于多么夸张,但如今四下安静得只有风声和草木交错的声音,哪里听来的人声?果然是比常人灵敏上许多。
赵伯霈正感到震惊的时候,又听凌熠用回了原本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些隐隐的邪肆道:“至于刚才那件事情,以后我们慢慢讨论上下。”
赵伯霈:“……”
赵伯霈还没从凌熠确实是个厉害的妖精的认知里回过神来,骤然被这一句恐吓吓了一跳,再配上凌熠此刻笑容,一边觉得这人笑起来真好看,一边在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个念头:这到底何方妖孽?
凌熠把遭到打击正捂着胸口的赵伯霈留在了原地,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走了。赵伯霈赶紧跟了上去,生怕这妖孽腾云驾雾地原地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凌熠所向的方向正是方才他听到有人相对而来的方向,他对三族了解甚少,但还是认得方才头顶上盘旋了许久的秃鹰,那不是寻常的秃鹰,而是北契专门训练来传信的信鹰。
由此看来,那来势汹汹的一队人马必然是来找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
两方相对而行,不出半个时辰就迎面碰上了。三族人皆是打着赤膊,纹着一身不知所谓的图案,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从凌熠和赵伯霈四周逼近过来。
凌熠拉住了缰绳,身下的马在原地停住了,赵伯霈也一并停下,警惕地看着周围包围过来的人马。
包围圈缩小到一定程度就停了下来,一个领头人走了出来,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大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赵伯霈不由得看向了凌熠,只见凌熠从怀里摸出一把形如弯月的匕首。
那匕首一看就不是出自楚国能工巧匠之手,看起来多少有点粗糙,不符合楚国一贯精致细腻的风格。不过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只是制作工艺的过,匕首手柄尾部镶嵌这一块形状浑然天成的美玉,懂行的人一看就应该知道是有价无市的罕见之物。
周围众人见他突然掏出武器纷纷拔刀,赵伯霈看凌熠泰然自若的样子也不像是打算和人浴血,静静地等着凌熠下一个动作。
凌熠倒也没什么大动作,只是轻轻拔出了匕首,那锋利的匕首反射出了刺眼的雪白,让人不寒而栗。
周围人蠢蠢欲动,被领头人一伸手拦下了,说道:“你是那小狼崽子?”
凌熠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不是骂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转念想了想,觉得这可能是北方游牧民族独具一格的取名方式,也没计较大多,将匕首入了鞘,回道:“正是在下。”
那人不知道听没听懂他文绉绉的话,语气还是稍微柔和了些,问道:“来干什么的?”
凌熠温文地笑着回道:“自然是来拜会故友。”
那人显然是没理解复杂的官话,直白地问道:“啥?”
凌熠只好放下了官架子,说道:“来见你们大汗。”
那人身边的人突然上来和他耳语了几句,那人听完脸色不善地呵斥了几句。他们说的是北契话,声音也不算大,凌熠和赵伯霈就算借着风声听到几句,也没有听明白。
凌熠手里微微捏了把汗,他此来本就是冒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随时可能有危险,偏偏还有个赵伯霈跟在身边,凌熠倒不担心自己出什么问题,只是生怕这金贵的王爷有个好歹。
好在那人最后抬眼和凌熠对望了片刻,有礼地说道:“你们跟我来吧,但是要蒙上眼睛,骑我们的马走。”
三族的驻地在茫茫草海深处,寻常人若是靠得近了也都像这样直接在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被剁成肥料了,即使大军也未见得敢直接冒冒失失地直接硬闯,因此不让外人睁眼看路也是情理之中。
凌熠也不欲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当即跳下马,任人用厚实的黑布条蒙上了眼睛,又骑上了他们牵来的马。赵伯霈心里还没有凌熠那么有底,对他这痛快的决定仍然有几分本能的怀疑。当初对凌熠和北契之间有关系的怀疑这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坐实了,心头那些阴暗的怀疑再次卷土重来。不过就算他疑虑重重,也还是跟着凌熠一起换了另一匹马。
两个人两眼抹黑地被人兜兜转转地牵到了一个地方。凌熠这一路上一直在感受周围的环境,如果风向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变化的话,他们至少转了几十次向,大草原上转向这么多次,不可能是路途复杂,那就是人家有意溜他们,彻底断了他们两个记住路线的念头。
凌熠也就彻底懒得记了,等到有人叫他,他这才解下了脸上的黑布条,翻身下马。眼前是典型的游牧民族部落,圆顶的帐篷密密麻麻地支了满地,倒是有些城池的规模,甚至鲜有地没有牛马粪便的味道。
那人也跳下马,示意凌熠和赵伯霈跟他走。
凌熠和赵伯霈交换了下眼神就跟了上去,说来那汗帐设得也不算简陋了,虽然比起燕楚等大国的王宫相去甚远,但在这中接近的茹毛饮血的生存环境里已经算是奢侈。
莱曼大汗坐在大帐正中央,正抱着美妾调笑着,见凌熠和赵伯霈进来了,也不见尴尬,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美妾,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凌熠见状一挑眉,笑道:“我这小狼崽子是不是来得不合适,打扰大汗好事了。”
莱曼听到他居然知道了自己瞎起的外号,也不尴尬,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小老弟别在意这些,倒是你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损,哈哈哈。”
凌熠笑了笑没有说话,等这莱曼发问。
果然莱曼接下来就问道:“凌老弟这次来是来看老哥的吗?”
凌熠面色沉重了一点,回道:“不瞒大哥,大哥说以后我有任何难事都可以来求你,可还算数?”
赵伯霈看他这副白兔样就觉得十分牙疼,觉得他这出神入化的勾栏把戏真是能撑起一整□□角戏,心里又微微泛酸,这人在自己跟前都没这么软过,不扎嘴就不错了。
莱曼当即说道:“当然算数,怎么?可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赵伯霈心里疑惑更甚,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于是又把目光转向了凌熠。
只听凌熠说道:“小弟现在在楚国做个小官,这次被派到北疆抵御契国入侵,陛下下了死命要我一月之内平定。”
莱曼一听当即怒了,骂道:“野蛮契人只会喊打喊杀!”
凌熠叹了口气,像是感同身受了一般,又说道:“不知道大帅可愿意助小弟一臂之力?”
莱曼闻此也是深深叹了口气,他当年交战中被北契俘了去,被关进了地牢,这才碰到了凌熠,凌熠此间救了他一命,他才送出宝刀,也送了个海口似的承诺。心里早被当年半死不活的囚禁生活和如今的声色犬马掏空了雄心壮志,早就没了夺回故土的念头,如今凌熠提及此事让他甚是为难。
凌熠见他犹豫便知道此事多半是成不了了,但还是不死心,刚想说几句,被旁边的赵伯霈拦下了。
凌熠看着赵伯霈冲着他摇了摇头,就悻悻地闭了嘴,又听赵伯霈说道:“大汗,我们二人此来奔波,不如让我们先休息一晚,有什么要紧事情明天再商量。”
莱曼一听赶忙借坡下驴,叫道:“来人,给两位贵客安排一顶上好的帐子!”,有问道,“刚才见到小老弟有点激动,怠慢了,凌老弟不给老哥介绍一下?”
赵伯霈行了个礼,端方地笑道:“在下是燕国赵伯霈,燕公是我王兄。”
莱曼听闻,借机拍了好一番马屁:“王爷真是好样貌啊,要是生在草原上,想嫁进门的姑娘不得排它个几里?”
赵伯霈心想,你这地方真有几里地的姑娘?但面上还是客气地应道:“大汗过奖了。”
莱曼赶紧跟上:“哎,哪里哪里,不知道王爷能看得上我草原上的姑娘吗?”
赵伯霈生怕他给自己指一个不输大汉的姑娘,瞥了一眼凌熠,微妙地笑道:“大汉有所不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此人贵不可言,可能非人间之物,若是我移情别恋了,那人怕要不高兴啊。”
凌熠:“……”这是变着法骂我是个妖精吧
接着又闲扯了几句,就有人进来说帐子收拾出来了,两人就告辞休息去了。
到了那帐子赵伯霈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凌熠按倒柔软的锦被里,直接问道:“你没什么事和我交代吗?”
凌熠没想明白他为什么非得选个这样的别扭姿势问,但也没着急把他推开,挑了下嘴角道:“你先起来,你压得我喘不上气。”
赵伯霈这才慢慢爬起来,调整了个姿势将凌熠揽入怀中,强行把凌熠的脑袋按在了肩膀上。
凌熠从来没作过这样全心信任和依赖的动作,觉得别扭,但介于身边这人是赵伯霈,他也就尽力放松下了身体,慢慢说道:“那年我十七岁,被调到北疆打仗,当时我手底下只有不到一千人,当时领兵的将军并不是个武将,而是个文臣,他急功近利,完全不管北契是不是佯退。”
赵伯霈插话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以你的能力绝对不至于被俘。”
凌熠顿了一下说道:“因为我是先锋,当时又想救齐田一命,又不能当众过度使用那妖力。”
赵伯霈又接着问道:“之后呢?”
“之后我就在地牢碰到了莱曼,我们进去大概十日左右吧,突然被人弄了出去,说是要找几个战俘喂北契王的狼。”
赵伯霈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凌熠倒是所得随便:“北契王那匹狼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远比别的狼要高大,直立起来要比人还要高上几头。当时北契王突然许诺谁能杀了那头狼,就放两个人和他一起走。”
那两个人是谁不言而喻,赵伯霈问道:“之后呢?”
凌熠突然仿佛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说道:“猜不到吗?我要是被狼吃了,还能在这里躺着嘛?”
赵伯霈真是又心疼以前那些没有他参与的经历,又想把他掐死在自己怀里。
凌熠在他肩头蹭了蹭,说道:“我与世间万物相连,与动物也是可以相通的,所以那头狼做的事情都是按照我的心意做的。”
赵伯霈这才舒了口气,凌熠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笑道:“你一直怀疑我和北契有关系,也正常,但其实都是那几年在北疆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又听莱曼说过一些,就有个大概推测,正确与否也只能听天由命,后来……都是上天待我不薄。”
赵伯霈奇道:“你还信天?”
凌熠说道:“有时候信吧……”
那些人力难定的事情,有时候也许真的是有冥冥天意。
两人缠绵了片刻,只听赵伯霈低声骂了一句:“这蛮荒之地,聒噪的鸟还不少。”
凌熠早就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本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才听得如此分明,听他这么一说,说道:“我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