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过了几天,陆丞的情况开始逐渐稳定,病房中的各项监测仪器也陆续被挪了出去,偌大的房间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

和陆丞之前设想得不同,他身体的恢复情况其实意外得不错,除了腿上的骨折还需要卧床修养一段时间之外,上半身唯一算得上严重的只有横贯脸颊的这条疤。

靠自己恢复的话再好也会留下一条浅色的印记,如果想恢复如初,就需要借住医美的帮助。

这点陆丞反倒不是太关心,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徽章,只不过他这个徽章印得有点儿过于明显了一些。

自从他醒了以后,孟子虞就成了病房里的第二个长住客,偶尔回去拿个换洗的衣服或者喂喂猫,陆丞都会逮着来替班的陆博源旁敲侧击问上好半天。

陆总辛苦啊,陆总来得路上看到我媳妇没有啊?

没有啊?那我媳妇呢?

我那么好大一个漂亮媳妇呢?

可怜陆总百忙之中抽空兼职个陪护,还要被亲弟那个破锣一样的嗓子堵得无话可说。

“……孟先生晚上就过来了。”陆博源一向冷峻简傲的神情几乎快要维持不下去,只能走到洗手间里去洗热毛巾。

他将那双平时只拿过签字笔而且分分钟几个亿的手泡在热水里,过了会儿又和毛巾一起捞了出来,湿哒哒的水沿着毛巾边缘泡进了他的衬衣袖口,陆博源也没在意,出来后直接将没拧干的热毛巾糊在了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的亲弟弟脸上。

陆丞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他扒下脸上的湿毛巾,扔在旁边的桌子上,“陆总听过一种刑罚吗?”

陆博源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往常的习惯教训了一句,“有话直说,在外面工作了两年怎么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

陆丞眺了他一眼,徐徐说到,“这种刑罚叫做雨浇梅花,就是将犯人固定在刑床上,然后用沾湿黄表纸,一层一层糊在脸上,堵住口鼻,让人一点一点窒息而死。”

陆博源看看桌上湿塌塌的毛巾,表情微妙地一滞,“这东西不就是要湿着擦吗?”

陆丞也没脾气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在某些常识方面就是个黑洞,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能有退步的空间!

陆丞靠在床头,抻着胳膊够到了抽纸盒里的纸巾,总算把脸擦干了,“行行好吧陆总,收了你这神通吧。”

“那好,我正好和你说个正事。”陆博源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了手腕上DGM极光系列腕表,上身的黑白色条纹衬衣裁剪合宜,将腰背凸显得格外笔直挺拔。

陆丞看着他,不由得想上天果然都是公平的,你看这个男人,明明都打扮得这么骚包了,可就是找不到对象。

陆博源不知道陆丞的腹诽,继续说道,“昨天我已经说服了父亲和母亲,他们允许你和孟先生继续维持目前这种非正常关系,但前提是你要回到陆氏工作。”

陆博源即便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对于自己这个亲弟弟的想法也无法准确估测,如果陆丞足够聪明,就能预见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打开了一个更好的局面,从他接手陆家的部分公司开始,其实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简单地抽身离开。

他抬起头,却发现陆丞在笑。

这个与他长相气质如出一辙的青年,听到这番话只是不所无谓地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回到陆氏的。”

陆博源凝视着陆丞的双眼。

陆丞也大方地回视他。

深邃的双眼微微弯下,带着笑,也藏下了暗涌的野心。

我不回陆氏,又怎么能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陆博源也不知没有没意识到陆丞真正表露出的意图,或者这正是他所喜闻乐见的。

这么干坐了会儿,陆丞又自己伸手将旁边的水杯够了过来。

里面空空如也。

他拿着水杯看向陆博源。

陆博源,“?”

陆丞晃晃杯子,“大哥行行好来点水吧,我快渴死了!”

陆博源拿过杯子走到饮水机旁,善解人意地接了一满杯的开水回来。

陆丞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我媳妇呢?我那么大一个温柔体贴如花似玉的媳妇呢??

过了会儿,孟子虞没来,林洋抱着一大盆富贵竹进来了。

陆博源正好有点儿事情要和助理交代,于是打了个招呼就把陆丞交给了探病来的林洋。

于是,林洋就抱着他那盆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富贵竹来到了陆丞面前。

陆丞:“滚。”

林洋毫不在意,把竹子摆在窗台上后才走回到病床旁边,自豪地和脸色逐渐红润的发小说,“我送你的都是好养的,回头你摆在客厅里,随便浇点儿水,保证一天比一天绿!”

陆丞:我俩今天必须死一个。

“林子,过来我有事和你说。”陆丞平静地对着林洋勾了勾手。

林洋好奇地将头探了过去,没成想下一瞬就被陆丞锁了喉。

“狗洋!我昏迷的这几天你小子是不是偷偷摸摸去撬我墙角了!”

陆丞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家里见到的场景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这番举动却把林洋弄蒙了,他愣了一下,才从陆丞地钳制下挣扎出来,他不可思议地骂道,“我祖上八辈直男!我清清白白一个单身狗,翘个男的回去是想让我爷爷打死我吗?!”

陆丞也蒙了:这不能啊,林洋那做派,根本就是舔狗无疑了啊……

“你不是对萌萌有意思?”

林洋瞪着那双继承了8分之一法国血统的欧式大眼,迷惑问,“我对孟哥有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他福至心灵,继而愤愤不已,“晨子你疯了吧!我拿孟哥那是当哥们!你不要自己变基佬就觉得全天下都是基佬行不行!”

陆丞狐疑地瞟了他一眼。

林洋冤枉得都想现在就约个女朋友自证了。

“快省省你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吧,我还不是怕他出什么事,你是没看到知道你车祸后孟哥那个样子……6车连撞,当场就死了五个,你被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我刚到医院就看到你血糊糊地被送进了抢救室,伯母他们当时还都在首都,孟哥也不在本地,我当时是准备去给你办医院的这些手续,但人大夫告诉我家属都已经弄完了。”

林洋回忆起了那一天,过了这么久,仍然心有余悸,“我当时找了一圈,最后才在抢救室外面的人堆儿后面找到了孟哥,他手里拿着一沓票据,看着可正常,但我喊他也听不到,和他说话过了好半天才看我一眼,那眼神我都不敢回忆,我当时都怕万一里面大夫通知你不行了,他下一秒就能陪你一块过去。”

陆丞对这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版本,对于他的车祸,孟子虞只是简单地提过一两句,轻描淡写,只说是当时听说他出了连环事故,自己连夜赶了过去。

怪不得……

陆丞失笑,那天对于自己来说是命悬一线的生死瞬间,但对于孟子虞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竟然才意识到……”陆丞遮挡住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我居然还去问他那天的事,真他妈是个大混蛋……”

林洋随手抽了张纸递过去,“要哭快点儿哭,你可不就是个混蛋,孟哥对你都这样了,你还不是要和人家分手。”

陆丞这才想起来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颗□□,而且自己居然还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陆丞看向林洋,“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就两个月前啊,你约我出来喝酒,然后就把这事告诉我了。”林洋回答完,忽然沉默了下来。

陆丞还在想两个月前自己又在干什么的时候,林洋那边差点蹦了起来,“我艹!晨子你别不是被撞到失忆了吧!”

陆丞:……

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紧接着林洋又坐了回去,缜密地推导出来,“所以你和孟哥这不是和好,是你压根忘了自己想分手这件事了对吧?”

陆丞:“……”

林洋从陆丞的表情上看到了答案,于是整个人都卧槽了,“那你要是恢复记忆了怎么办!!这手你还分不分了?!”

陆丞想到没想:“当然不分!”

林洋嗤了一下,“那你问问两个月前的自己答不答应。”

陆丞现在不想问,他只想回去打死两个月前的自己。

“我当时到底和你说的什么?”

林洋回忆,“你说他一点儿也不关心你,你出去应酬到半夜其他人的老婆都给老公打电话,只有他不给你打,还有你出差他也不查你岗,喝多了回去也不骂你,他一定是不爱你了,所以你要分手……说真的晨子,我当时没揍你也是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上面。”

陆丞都快窒息了,他绝望地捂住脸,心说求求你快揍他吧。

林洋继续捅刀,“而且你知道么,你居然还真的去和孟哥说了分手这件事?!”

陆丞被自己两个月前无药可救的智障操作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