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面对皇帝如此暴怒,单看此时朝中众人的脸色,就能初步分辨出来,他们这些人究竟是站在了哪面的队伍里。

章宏才是承王的舅舅,背地里又早就有着让两人亲上加亲,一旦功成便让自己女儿登上后位的想法,此时他章家出了事情,承王自然也要跟着受拖累,承王受了拖累,那么站在他身后的那些朝臣,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谁又能知道自己脚下踩着的这艘大船,到底会不会沉在眼前这片暗礁里。

相反的,站在陵王那边的朝臣们,瞧上去就要显得轻松许多了,一个个腰杆挺的溜直,看上去意气风发。

如今正是年末,江南巡查的人选迟迟未定,所有的人都在暗中憋着劲儿呢,章家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乱子,只怕这到了嘴的肥肉,也要倒给李家了。

想到这里,站在陵王身后的一部分大臣的腰杆,便挺得更直了。

如今朝中局势分明,陵王与承王各有优势,势均力敌,陵王赵展背靠皇后,承王赵宁也有珍妃,只不过相比之下,赵展手下言官居多,缺少了兵力的支持,眼瞧着赵宁这边章家的势力一天天做大,他这边的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平衡。

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人栽了个跟头,自然要好好耀武扬威一番。

赵悯生瞧着身后这些人的神态,有瞥了一眼身后的赵宁,只见他那一张脸上,黑的都快要能结冰了。

章宏才跪在正当间的位置,几次皱着眉抬起头,好像仍旧想要辩解一样,惹得皇帝与赵宁都很不快。

谢渊这案子咬得太紧,翻得太快,实在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如山的铁证在皇帝手里压着,赵展连为人脱罪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我那外甥一向老实,平日里跟人多说一句话都不敢,他……他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啊陛下。”

章宏才犹豫几次,还是唯唯诺诺的抬起头,想要为人辩白几次,给这事争个处理的时间,和周旋的余地。

却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

“老实?好一个老实啊,他虽不敢与生人说话,却有胆子侵占万亩良田,如今铁证如山,你还要为他狡辩,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外甥啊!”

皇帝本就在气头上,经他这么一激,更是气恼,直接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将那几封罪状径直丢在了人脸上,逼得赵宁不得不走上前去,为人求情。

“父皇息怒,章荣那小子向来都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章将军也是受其蒙骗,才会在这种时候,为那种人说话。”

皇帝瞧着眼下,与章宏才一块儿跪在当中的赵宁,想起那日谢渊口中香囊之事,不由的冷哼一声。

赵宁知道,他如今这一出来替人说话,定然是会惹火烧身,受人一段时间冷落,但瞧着眼下这场面,这话他也是非说不可,章宏才在他手中算是举足轻重的一枚棋,同时又是他的亲舅舅,他断然不可能眼看着人折进去。

可即便是如此,赵宁心中,还是对人颇为不满。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便不要再存着保全手下的想法,果断的弃车保帅,才是大丈夫之所为。

赵宁跪在地上,偷偷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章宏才,心底暗自骂了一声。

真是愚蠢至极。

赵悯生安安稳稳的在朝中看了一早晨的戏,刚一下朝便又凑到了谢渊身边,一面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拍自家督公的马屁,一面想着中午该带人去吃些什么,结果却迎面撞上了满脸冰碴的赵宁。

这家伙比他们出来的早些,一直等在这里,大抵是有话要对谢渊说。

“小王见过谢督公。”

谢渊瞧着人面带冷意,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人一眼,也还了人一礼。

“承王殿下不必多礼。”

赵宁闻言抬起头来,顺带向人身后瞄了赵悯生一眼,却没跟人说话,权当他这个弟弟是个透明人。

赵悯生早习惯了宫里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更不屑与人计较这些个细枝末节,只是安静的站在人身后,留意着赵宁对谢渊的态度言行。

“谢督公查案果然雷厉风行,从有人报官到定罪结案,前后只用了不到三日,我大楚国的官员们若都能像督公这般,恐怕这天底下积压的案子就能少一半去。实在是让小王不得不佩服啊。”

谢渊知道,赵宁这是心中有气,想要责怪他太不给他面子,却又碍于谢渊的权势不敢直言,就只好怪外抹角的这来阴阳怪气。

“殿下说笑了,微臣受陛下知遇之恩,自当竭力为陛下办事。”

谢渊瞧了人一眼,歪着头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袖口,言下之意,便是事都是你老子让办的,有能耐你就尽管找他去耍。

赵宁被他气得哑口无言,倒吸了几口凉气,还欲再说说话,可谢渊却并不想等他,两句话将人打发了之后,径直就走了,看的赵悯生在心里偷偷乐了一道。

当天傍晚,李念便接到了宫中传来的圣旨,皇帝果然确如赵悯生所言,将江南巡查一事,交给了李家,再过五天,他便要整装出发。

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得以解决,李念站在李府的门口,手捧圣旨,很是开心,可李青看起来却始终没什么表示,接了圣旨以后,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看都不看一眼,便背着手往屋里走。

“父亲!这件事是在谢督公的帮助之下,才得以促成的,您难道还不打算对他有所改观吗?”

李念手捧着圣旨,对着李青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声,却依旧没能得到人什么回复。

李青将双手背在身后,瞧着院中成片的青松,悠悠闲闲的向书房走着,听了身后自己儿子的话,也只是摇摇头冷哼了一声,没与人说话。

可待他回到了书房以后,坐在椅上,却不免还是会在心里想到谢渊那日写在拜帖上的那句话。

纵然玩弄权术,仍存赤子之心。

李青瞧着窗外连绵的白云,手中捏着那一小张拜帖,不由的长叹一声,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赵悯生在下了朝以后,便紧跟在他家谢督公身后,同人一道出了宫去。

谢渊本想下了朝便直接回府,可架不住人花言巧语,死皮赖脸,非说西市那边新开了家馆子,还将他们家的红烧狮子头吹的天花乱坠的,说什么都得拉着人去吃上一口,谢渊拗不过他,也就跟着来了。

可哪成想,那家狮子头是真好吃,可这人也是真多呀,桌桌满客,赵悯生拉了人进去,瞪着眼睛瞧了一圈,愣是没能找到一个空桌。

一旁的店小二也给吓坏了,站在谢渊身边一直搓着手,那真叫一个冷汗横流。

“督公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赏光,您这边请,小的马上就给您腾位置。”

那店小二说着,便拎了壶茶水,将他二人领到了一个二楼靠窗的雅座上,只是那座位上原本已经坐着一位客人了。

“客官,您这位子已经有人定了,麻烦您改日再来吧。”

这酒楼刚才开业没几日,请的是扬州的厨子,专做淮扬菜,地段好,环境好,还特意将扬州有名的琴师白易柳请了过来,在京城的这些高官显贵都想来尝个鲜,这几日这楼里也真可谓是人满为患。

偏着京城之中,权贵之多总不是这一个酒楼可以装的下的,所以久而久之的,在这儿的小二也就都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都是权贵,可也总有高低之分,总不能让八品的小官,站了一品大员的位子,有些人他们请就请了,也还能得罪的起,可有些人但凡要是得罪了,那可就分分钟都有可能是掉脑袋的事了。

此时此刻,谢渊摆明了就是那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而桌上那个比他们先来了许久的倒霉鬼,自然便被划入了得不得罪无所谓的行列里。

毕竟他就只是个小小的太医,这一身布衣全都典当了,都抵不过谢渊手上的那一枚扳指贵。

“许太医?”

“谢督公!殿下,你也在!”

谢渊瞧着眼前的这人,略带些犹豫的唤了出口,毕竟那日许献来的时候,他烧的正糊涂,后来也没等他完全清醒,这人便又走了,所以此时瞧着人身穿便服的样子,谢渊还真有些不太敢认。

许元驹瞧见眼前这两人,也很是诧异,赵悯生不太喜欢热闹,平日里甚少出宫门,要叫他来酒楼吃饭,那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如今冷不丁的在这种满屋子都是人的地方瞧见他,倒真是让许献有些开了眼界。

“这位大人是我朋友,让他与我们一桌就可以了。”

谢渊的一句话,虽说解决了小二和许献此时的尴尬,却也让赵悯生感觉到有些郁闷,他原本是想要带着谢渊出来过一过二人世界的,如今却被许献这家伙横插一脚,硬生生的变成了三个人的饭局,这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