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赵悯生紧闭着双眼,尽力的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双手在身前胡乱的拍打着,想要将耳边萦绕着的这些声音赶走。
“舒贵妃都已经死了,你这小崽子还把自个儿当皇子呐?”
“还不吃馊饭,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你要是再敢在旁人面前乱说话,我就拿这绣花针把你的嘴缝上!”
赵悯生只身处于黑暗之中,周围这些人的面孔,如同是恶鬼一般扑面而来,那丫鬟手里的绣花针,在黑暗之中阵阵闪着寒光。
赵悯生平明的挥舞着手臂,想要将他们全都赶走,却忽然间被人攥住了双手,强迫着他从梦中醒来。
“悯生!”
谢渊贴在人身边叫了他几次都不见有回应,眼见着人在噩梦之中越陷越深,他也就只好贸然伸出手去,攥住了人的手腕。
赵悯生从睡梦之中微微睁开眼,伴着屋内微弱的烛光,刚一看清眼前人的脸,便从床上猛得坐起身来,一把将人抱在了怀中。
“你先别说话,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赵悯生的情绪尚还没从梦境之中缓过来,谢渊被人环抱在怀里,感受着人胸膛之中此起彼伏的跳动,几番犹豫之下,还是伸出了手去,在人头顶轻抚了两下。
“殿下的额头有些烫,奴才命府中的大夫熬了一碗汤药来,喝了再睡吧。”
方才刚一回来,谢渊便觉出赵悯生有些不对,后来再一探人的额头,才知道他的确是有些发烧。
赵悯生听了人的话,才将紧抱着人的双手缓缓的松开,将眼神逐渐转到了谢渊手中的那碗汤药上。
那药碗端到了赵悯生的眼前许久,都不见人有进一步的动作,瞧着他如此茫然的表情,谢渊也猜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了,只好试探着问了人一句。
“殿下怎么不喝药呢?”
“药太苦了,吃了以后有糖吗?”
两人的对话进行到这儿,谢渊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给人备糖了,平日里谢府很少会准备这样的糖果零食,此时若是要找……
谢渊如此想着,眼神便不由的瞟向了自己的书房,那书房之中有一间密室,存放着有关于赵悯生的所有东西,还有他对人那卑微到泥土里的爱意。
谢府之中唯一的糖,就在那儿了,那是前一阵子谢渊过生辰,赵悯生送给他的。
谢渊一直都舍不得吃,于是便偷偷的藏在了密室里面,如今若是要找,还需要将那密室打开,实在太过冒险。
就在谢渊左思右想,犹豫着要不要去厨房给人取块冰糖来凑合的时候,一直盯着人的赵悯生却突然张口发话了。
“督公若是拿不出糖来,倒也还有一种办法能让我乖乖喝药。”
瞧着他如今左右为难的那副样子,赵悯生就知道,他肯定是拿不出糖来,于是干脆就扯着这一点,肆无忌惮的跟人撒起娇来。
谢渊此时正两面为难,一面觉得在赵悯生在府里的时候,贸然去开密室有些太过冒险,一面又觉得从厨房里随意捡出来一块冰糖给人吃,有些太体面。
此时正好人给他提出了一个可以折中的办法,他也没再细想,直接就给答应了下来。
“什么办法?只要奴才能够做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谢渊这话一出,赵悯生坐在床上就笑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只见他略带娇羞的指了指自己微张的嘴,说了一句。
“那督公你喂我。”
谢渊听见人这话,不由的愣了一下,手端着药碗,半天都没动。
“快呀,一会儿那药都凉了,凉了就更苦了。”
赵悯生说着,便朝着那谢渊手里的药碗,抬了抬下巴,这吃药的态度,瞬间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谢渊瞧着人那模样,若不是他真的知道赵悯生有多怕苦,只怕此时都要觉得他先前那样子,是故意装出来诓他的了。
“是。”
谢渊说着便从身旁的托盘之中,又拿出来了一只调羹,在那漆黑的药汁中微微舀起了一勺,递过去,送到了赵悯生的口中。
不过一会儿,这碗里的汤药便已经见了底,平日里连龟苓膏也不肯吃的赵悯生,如今有了谢渊喂,竟也能将这苦药吃出甜味来。
喂罢了汤药以后,赵悯生的额头还是微微有些烫,谢渊将人重新按回了被窝,抬手便吹熄了床边的蜡烛。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映进屋里来,赵悯生转过头,在这朦胧的月光下,瞧了眼躺在自己枕边的谢渊,安心的闭上了眼。
蜡烛吹熄后留下的白烟,在这温暖的屋中飘荡了很远,而后又逐渐的消散。
直到了第二天一早,淮王府起火之事,才传入了宫中。
而那纵火之人,经过这一晚上的审问也早已将一切都招了供,陵王这纵火之罪也基本上就算是坐实了。
皇后一早从探子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只险些没被这个逆子气得背过气去,方才在那佛堂里被关了十日,如今出来她本以为人起码能消停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居然没过几天,他就又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气得皇后天都还没亮,便派人前往凌王府,将人赶紧抓到了宫中来。
本想着今早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在其中替人运作一番,可哪想得到,那陵王到了此时竟还半点不着急,坐在皇后宫中,一边饮茶一边吃着瓜果,整个宫中简直再没有比他更悠哉的人了。
“淮王府昨日里烧了一宿,你竟然还有心在这喝茶?你可知那纵火之人已经被拷打了一夜,该说的不该说的,只怕全都已经说了出去,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那皇后说到此处,被人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周围的丫鬟太监们,全都跟着心肝一颤,唯恐这两人哪一句话说的不如意,便将这股子邪火发到自己的身上。
可赵展坐在椅上,依旧还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拿着一只香梨,脚上翘着二郎腿,完全就没把烧了赵悯生府邸的事情当成一回事儿。
甚至瞧见皇后如此着急生气的样子,他还觉得人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这有什么可着急的,之前您不也时常就往赵治的饮食里下点这个,下点那个的吗?况且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就我府里那些刺客,去涛蕴院晃过几圈了都,哪一回让他逮着影了?”
陵王说着,便将身子向后一靠,拿起香梨,迅速的啃了一圈,梨还没咽完,就听见他又继续说道。
“母后安心,就他府中的那群下人护卫,哪怕是再加一倍,都定然捉不住我的人,此时这个消息定是他故意放出来,扰乱视听的。”
那皇后本就已经气极,如今再由瞧见赵展如此样子,一时间难免急火攻心。
只见她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拿起手边的香炉,径直的朝人砸了过去,那香炉中尚还燃着的香灰,在空中撒了一道,落在宫内的软毯之上,直将那金丝绣的毯子都烧出了好几个窟窿。
赵展被皇后这一下子,吓得一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那皇后被他气得身形一晃,勉强扶住了手边的桌子,才不至于摔倒,可即便是这样,也拦不住她那颗想要骂人的心。
祸都已经闯到这么大了,他竟然还一点都不知醒悟,眼看着就要到上朝的时间,在这么下去,岂不是无力回天……
皇后看着眼前的陵王,重重的摔进了身后的椅子里,眼前只觉一片眩晕。
随着太阳逐渐的升起,大臣们逐渐不如宫中,上朝的时刻也终于到了,通过方才皇后的那一番责骂,最终还是让陵王明白了如今这件事的严重性,只可惜打从他们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对于陵王来说,就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昨夜在魏延来了以后,赵悯生之所以那么果断的选择不回宫,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封锁消息。
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之中,只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差,就足以改变很多了。
今日来上朝的这些大臣们,也在出门之前,多多少少的也都听到了一丝风吹草动,陵王这事一出,实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今日朝堂上,这些大臣们的脸色又是十分的别具一格。
正所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当日承王与章家出事之时愁眉苦脸的那些人,在今日的朝堂上,真可谓是一下子就全还回来了,一个个的挺着腰杆,红光满面,大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
再反观一直站在陵王这边的,那就真是各自有各自的愁法了。
当然了,他们这些人大多数愁的也不是陵王,而是自己了,这一次赵悯生的反击打的实在太快太狠,如今人证物证皆在,明眼人也都瞧得出来,此事一过,陵王翻身的机会无多。
这种时候,趁早的另择明主,才是正道。
赵悯生站在下边,眼瞧着身后大臣们心中各怀鬼胎,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如今这整件事情究竟如何,皇帝还没有盖棺定论,只要皇帝还没有发话,那么赵悯生的这一场仗就还没算打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平安夜啦!祝各位小天使们平安夜快乐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