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我爱你不爱是两码事,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成王败寇无论哪种,我都只想自己接受。”
随着时间的稍稍推移,阳光照过来的角度陡然改变,原本还算明媚的阳光,在二人说话的这片刻时光里,已然延着深红色的宫墙逐渐流逝,横在二人中间的那一道光影也随之渐渐加深。
赵悯生只身站在不远处的垂柳下,阳光的角度转变后,原本那些茂密的柳条映衬在他身上的印子,也显得越发的深沉了起来。而与之相对的,就在离他不过几步远的这边,却也因为这阳光的骤然一变,而显得愈发的明亮起来了。
谢渊站在原处,强烈的光线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而眼前那站在阴暗处的背影,则也更是因为这种明暗的变动而变得愈发的看不清楚。
赵悯生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可此时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犹如隔着一层薄雾。
因此,谢渊低下头若有似无的皱起了眉头,他先是看了眼自己脚前的那一道分割明暗的光影线,而后才抿了抿嘴,轻轻的抬起了手臂,将那有些消瘦的手背举在了自己的眼前。
刺眼的光线稍微被其挡在了手前,可谢渊方才想要抬脚迈过眼前的这条线,赵悯生的这一句回答便又清楚的响彻在他耳边。
赵悯生并没有直接的回答谢渊所提出的问话,甚至还为了可以免去回答,而特意的装作自己听不懂方才谢渊言语之外的话。
可即便是这样,赵悯生的这一句话方才一说出口,他对于谢渊的爱意,便也就如昭然若知般的袒露在这阳光之下了。
只不过是还在为两个人的关系,稍微保有一丝余地罢了。
赵悯生微微昂起头,任意生长的柳叶就悬在他上方咫尺之遥的地方,肆意妄为的吐露着来自初夏的盎然绿意。
柳树的味道随着鼻腔沁入肺里,带来一种足够让人清醒的味道,赵悯生随着周围柳枝的轻轻摆动,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阖上了双眼。
“谢渊,之后的事情,我早就做好了打算,你在与不在我身边,都帮不上我什么的。所以在这个时候,退一步是你最好的选择,你是个人,不是我赵悯生的狗,不会离了主人就没法过活。”
清新的树脂味道一寸寸的蔓延在赵悯生的胸腔,待到环绕一周后,又从其舌尖缓缓吐露出来,带着些许沉闷的血腥气返还到空气之中。
“时局动荡,命途难测,这种时刻仓皇逃窜,你却说这是我最好的选择,这分明是殿下在逼谢渊当狗啊。”
随着喉结滞涩的滚动了两下,谢渊抿了抿嘴唇,略显艰难的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两下,再抬头时,眼角便已有了清晰可见的微红色。
周围的柳条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着,赵悯生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可即便是这样,也依然没能在这烦闷的夏季里,偷得些许的清凉,身上但凡是与衣物接触之处,皆是粘腻的汗意。
听罢了谢渊的这一句话,他站在树下轻轻的张了张口,喉咙之中尽是一股难以言表的血腥味。
“那就麻烦督公,尽可能的当一只听话的狗吧。”
这一句话说完,赵悯生才终于从谢渊身前,缓缓的转过身来,有些局促的咧了咧嘴,对着他展露出了一个没有什么底气的微笑。
“用不上多久的,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等你回来的那天,我再回答你刚才的第一个问题。”
明亮的阳光直射在谢渊的眼角上,将其白皙的肌肤烫出了些许的红色。
赵悯生就站在阴影里,似乎带着些歉意的冲着他笑着,看的谢渊心里一阵酸涩,酝酿良久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
赵悯生从谢渊的表情里,瞧出了许多种复杂的情绪,却也依旧拿捏不太准,如今在他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自己的。
他只是知道,自打自己说了这句话以后,这一整个下午,他就再也没能瞧见谢渊一眼。
眼瞧着太后的精气神一天比不上一天,前去行宫休养依然是迫在眉睫,对于谢渊更是只有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休整,待到明个儿一早,他就得匆匆启程。
早在前两天的时候,赵悯生便打点好了一切的关系,等到太后一到行宫以后,身边侍奉的宫人,便尽数都会换成赵悯生属意的,到了那个时候,珍妃若是在想继续从中做手脚,便也就自然没那么容易。
赵悯生独自坐在卧房之内,诺大的房间里,只安安静静的坐着他一个,显得有些空旷,燃着的一盏孤灯竭尽全力的散发着微光,可饶是这样仍旧还是不能将整个房间全部笼罩上。
月色萧瑟着从撑起的竹窗中渗进来,赵悯生坐在窗边,眼神复杂的凝望着前方,书房里一团黑暗,从始至终中都未曾燃灯,唯独只有那几扇还敞着的窗子,还能渗进些许的亮光去。
赵悯生有些怔怔的看着那件空荡荡的书房,良久都不肯移开眼睛。自打正午之时谢渊在他面前负气回府之后,便一直都把自己关在这一间不太大的书房里,直到现在也还不肯出来。
初夏的夜晚是除去清晨外,唯一还能有些凉意的时候,赵悯生面无表情的坐在窗口,眼瞧着阵阵的凉风吹动着书房窗口的那棵拂柳,心里不能自抑的想着种种事情。
谢渊的琴声在空荡的谢府里响彻了一夜,赵悯生这边的烛火也就跟着燃了一整夜,直到最后,待那天边最后的一抹夜色都濒临消失的时候,在那书房之中才隐约的传出了一阵尖锐的裂帛之声。
“可惜了一张好琴。”
听见了谢渊的这一声断弦之声,赵悯生不由得抬起头微微的闭上了双眼,身边的红烛飘飘摇摇的燃了一夜,终于也还是在黎明即将倒来之时,悄悄的熄灭了。
一阵白烟缓缓的飘散在空挡的房间里,散发出浅浅的灰烬味道,一夜过去,此时的赵悯生却依然衣衫未改,还是坐在那扇窗前,看起来就如同一夜未动一样。
还剩下一个时辰左右,谢渊便要启程,而赵悯生也已经到了最后该上战场的时候了,如今的这一个时辰,实可谓是短时间内,二人见面的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在谢府的院子里却依旧还是如此的空空荡荡,晨起的第一缕风带着夏季的清凉,唤醒了谢府的每一个角落,却好像唯独落下了卧房与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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