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打赌

关于碧冥世家,其实这个世家的故事,比琨玉无垢世家还要曲折。

碧冥世家,阴阳道四大四家之一,其名来自“万里水镜风乍起,水尽碧冥不见云”。

其仙府坐落于东水仙岛云渺川。据传此岛曾是仙家避世之灵地,当湖起雾之时,湖与小岛皆恍然不可见,由此得名。

碧冥世家也有上千年的基业,先祖于湖杭创功立业,以修阴阳道安身立命,祖上也曾出过不少英才,但奈何还是日益式微。

碧冥现任家主名为遇晚舟。

此人性格温吞,做事中庸,资质极差,无法修道,但他偏偏是家中最后一根独苗。最后,只能由他接任家主之位。

遇晚舟任家主期间,没传出做过什么丰功伟绩。当然,也没做过什么让人诟病之事。不过与阴阳道其他宗门世家的家主相比,那真是天上地下,无论何处,都只能被冠平庸二字。

不过,他却有一个天纵奇才的女儿。

遇晚舟的这个女儿,名为遇绮沙,听说命格精奇,天生就拥有寻常人修炼数十年才有的灵力,一出世就震惊修真界。谁也料想不到,天生资质平庸的遇晚舟,竟然生出一个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

遇晚舟得了这个天纵奇才的小女儿,自然得用心栽培。据说,遇晚舟足足请了三十名道师,传授她毕生所学。因而,这小女儿自小便在宗陵闭关修炼,到了及笄之龄,都未曾见过生人。

遇晚舟这样的付出,也换来了巨大的回报。

三年前遇绮沙第一次露面,干净利落地替碧冥世家除去水魅妖,还平定了飞缘魔之祸,单只这两件,就解决了碧冥家多年来的大患。尤其是她手中那把“弧光斩”,“所到之处,妖鬼无生”算不得夸张。

遇绮沙的出现,让日薄西山的碧冥世家,总算在修真界又重新争回一席之地,也让素来被天下嘲笑“平庸”二字的遇晚舟大大长了个脸。

遇晚舟也因此一扫前耻,扬眉吐气。

不羡在此前介绍谈道会的时候,跟他们曾大致说过这些事,他当时还饶有兴致地评说:“这不,你看碧冥世家这老头嘚瑟的,隔一年就办个谈道会……”

绫灵沉浸在对于遇绮沙的惊叹中,“天生便有寻常人修炼数十年的灵力,那得多厉害啊!”

不羡摇着扇子,“你很羡慕?”

“当然羡慕了!那可是多少人修炼多年都修炼不来的!”

“肤浅!”不羡唾她。

绫灵反驳:“哼!我要是有她那样的灵力,我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不是当事人,又怎知是福是祸。”阿惜难得地说了一句。他声音很低,又很温柔,总让人听不出真实的情绪。

不羡哈哈一笑,“还是阿惜兄说得对。这灵力,就算给我我也不要!人生哪,还不如做个逍遥散人自在快乐!”

但无论他们怎么说,碧冥遇绮沙的故事,仍是比修真界其他人的故事来得精彩,也是修真众人茶余饭后最喜欢的那类谈资。

“极乐花”内,待分发完所有的卷抄,负责递送的四名信童温文有礼地齐齐躬身,而后依次退下。片刻,阁中众人也陆续离去。

云挽翻完卷抄,却在这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至一处偏僻处的雅间,忽然顿了下来。

只见那雅间之中,坐着一个长眉俊目的年轻公子。

穿着月白文衫,半撑着头,侧倚在木桌上,一手端起桌上的酒盏,另一只手翻看一卷与她手中色彩完全一致的卷抄,丝毫没被酒阁内其他的嘈杂喧闹所打扰。

云挽有些惊讶。

前几日在乌旬滩,他一曲埙音泠泠有声,如天外之音,用定身术帮助她从围困的舟幽灵中脱身。之后以埙声告辞,乘扁舟疾行离去。

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

“师妹,你在看什么?”不羡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见到一个起身离去的背影。

不羡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几秒,觉得有些眼熟,问道:“师妹,刚刚那个人是谁?”

云挽收回目光,淡淡道:“圣司使。”

阿惜听到这个名字,面上稍稍一怔,拢在衣袖底下的手指微微一动,转瞬又悄无声息。

“圣司使?微生初月?”不羡讶然,旋即扶额,“哎呀,原来是他,我都没认出来。到底是谁在乱传,说微生初月是个病秧子!这人现在不还活蹦乱跳如狼似虎的,根本看不出有病的吗!”

要不是一直被这么误导,他能看走眼,总把那微生初月想象成病入膏肓,走两步路就要吐三口血的病秧子么?

云挽颇有些无奈,“他是有病。”

“呃?什么病?”

“看不出来。但我观他体肤,像是有体弱不足之症。”

“对了阿惜兄不是会看病的么,方才阿惜兄有没有瞧见……”不羡转头,却一眼看到阿惜眼睛上缚着的白绫,愣了一下——

阿惜,和平常人不一样。

对于寻常大夫来说,尚能从病人的神色体肤看出症状,但阿惜……

阿惜平时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心里又好像比谁都明白,总让人不自觉地忽视,他其实是个瞎子。

出乎意料,阿惜并未生气,他抬头笑了笑,心平气和道:“大夫看病,也要望、闻、问、切,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完全绕过这几样。更何况,我还只是个赤脚大夫。”

“什么赤脚大夫!”不羡连忙道,“那是因为你看不见!你要看得见,那不比那些什么名医圣手强上百倍……”

阿惜听着,只是微笑。

不出片刻,阁中之人已散去大半,几人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在这时,楼下却猛地传来一阵嘈杂争吵。

“呵!你们夜雨流芳宗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

“你们又好到哪里去!怎么着,长苏墨崇不会管束你们,放任野狗四处撒野?”

四人相视一眼,刚准备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绫灵好奇地凑过头去看,却见底下两派弟子忿然作色,剑拔弩张,都是阴阳道人。

其中一方穿着紫色常服,两袖宽大垂地,袖口绣有金丝辟邪纹。另一方则身着墨色,以氅拈绒,展如鸟翼,衣身隐约有羽翎纹的图样。

绫灵又缩回了头,悄声问,“师父,他们是谁?”

“紫色的是楚吟夜雨流芳宗,墨色羽衣的是明州寂夜长苏世家。以后你要是碰上了,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为什么?”绫灵诧异。

“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都不好惹。”

绫灵瞪大眼睛,“比我们客馆的那些人还不好惹?”

“那倒没有。”绫灵提起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却听不羡又道,“不过,也差不多。”

绫灵:“…………”

这动静自然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酒阁内余下的客人们见状,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

寂夜长苏世家和夜雨流芳宗?他们怎么会吵起来?

此时雅间门口恰有一酒阁小厮经过,云挽询问他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寂夜长苏世家的一名弟子,说了夜雨流芳宗那位王爷几句不太恭敬的话,不想正好被他们听到,所以就这样了。这都是神仙打架,我们也劝不得。”

云挽听闻,大概明白过来。

寂夜长苏世家在修真界地位数一数二,行事作风素来蛮横,就算有错在先,也自恃自己说的并无大错,因而不肯低头赔礼道歉。

可夜雨流芳宗隶属在华容王的封地楚吟,在楚吟称王称霸,宗主华容王本就是皇亲国戚,又怎能被人嗤笑,也咽不下这口气。

双方谁都不肯多让一步,于是便起了争端。

最终,还是寂夜长苏世家的弟子率先沉不住气。

“少说废话!看看今日这个卷抄上写的,近日城中有妖邪作乱!你们若不服,那咱们就赌一赌,看谁先找到这个邪祟,谁输了就乖乖闭嘴!”

夜雨流芳宗弟子冷笑,“笑话!我们还怕你们不成,赌就赌!”

“那么就限谈道会之前,谁若是输了,谈道会自动认输退场,避让三舍,如何!”

“哼!谈道会前自见分晓!我们走!”

如此这般地放完狠话,两方都愤愤不平地扬长而去。

“师父,他们刚才话都说得那么狠了,为什么都没打起来?”眼见双方不顾世家礼仪地对骂半天,最后却没打起来,绫灵十分惊奇。

“你是不是傻?”不羡用扇柄戳了戳她的额头,“这些都是名门世家弟子,怎么能说打就打。而且,现在还在人家碧冥的地盘,真要打起来对谁都没好处。忍不下一口气,最多打赌争一争面子,真动手肯定不行……”

绫灵恍然大悟,“所以,你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干这样的事?”

“胡说八道!为师一直年轻!”

云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现在,不仅是她,微生初月,甚至夜雨流芳宗和寂夜长苏世家的人也都参合进来,这件事情,不知道是更简单还是更复杂……

这时绫灵又转过头,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问:“师父,那你觉得他们这个赌,谁会赢?”

“还用说嘛,肯定是寂夜长苏!那群兔崽子特别争强好胜,望夜都管不住他们,要是他知道,这群兔崽子又给他惹了这么大一麻烦,指不定多头疼!”

“或许未必。”

不羡闻言,诧异地转过头,“阿惜兄,难道你觉得夜雨流芳宗会赢?”

阿惜笑了笑,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珏惜:今天又是背景板的一天

作者:没有经验,忙着跑剧情,不小心把你给忘了,dbq

珏惜: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场?

作者(瑟瑟发抖):掐指一算,大约下一章就是你的剧情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