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你到世界之巅
文/余温酒
chapter093
——
接下来的两天,时遇化身奥斯卡影后,尽心又尽力,与贺行卿扮演了对小夫妻。
观众只有隔壁床的老夫妻。老奶奶每天都会来医院陪老爷爷,有时甚至来得比时遇还早。她很爱聊天,聊天聊地,中心话题却不变。
婚姻和小孩。
貌似这个已经成为她的枷锁。
晚饭结束后。
老奶奶看着时遇剩在碗底的饭菜,担忧道:“怎么吃得这么少?”
时遇耐心道:“我胃口小,晚上吃得一直很少。”
“小姑娘,这样不行的。”老奶奶表情严肃,苦口婆心道:“即便不备孕,为了自己的身体,也要多吃点。你太瘦了,都快脱相了。”
时遇:“……”
提到备孕俩字,她就脑壳痛。
老奶奶一脸“我都经历过”的过来人表情,轻叹了声:“身体最重要,健康是本钱。过度减肥不是好事,等老了,一身的病痛!”
说着,看向贺行卿,瞬间板起脸,明显不满意道:“身为老公,你不仅不劝着老婆,还把自己弄进了医院,真不称职!”
贺行卿:“……”
人在床上坐,锅从天上来。
贺行卿看了眼时遇,似笑非笑地挑眉,懒懒道:“奶奶,你放心吧,我以后会越来越称职的。”
顿了顿,一字一顿道:“争取做最称职的老公。”
时遇:“……”
老奶奶表情缓和了点,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两人,笑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贺行卿慢慢地坐直身体,有些恍惚地“啊”了声,表情带了几分玩味:“身体是她的,什么时候生,生几个,都听老婆的。”
时遇:“……”
话筒山路十八弯,终究回到她手中,不得不说句,贺行卿真狗!
既然你不做人,我何必端着?
时遇深吸口气,故作为难,谨慎又迟疑道:“不是我不想,而是……”
贺行卿与她对视半秒,心中警铃突然大响:好像有点不妙。
老奶奶面露疑惑:“什么?”
时遇闭了闭眼,豁出脸地大声道:“而是他不行!”
老奶奶一脸震惊,看看时遇,又看看贺行卿,一句话都说不出。
贺行卿眼神放空半秒,回过神后,眯了眯眼,表情淡淡,似笑非笑,莫名的危险。
时遇瞄了他眼,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直接屏蔽所有信息。
后面几天,老奶奶谈起备孕和小孩的频率光速下降。如果做成折线图,最高峰肯定尖得能戳死人。
紧随而来的话题是,男人怎么才能行。
一旦他们开始这话题,始作俑者时遇便会找各种借口离开病房,即便离不开,也会戴上耳机,装作很忙的样子,即便的即便,就算听见也充耳不闻。
此刻,时遇和贺行卿心底只有一句话——我可能不是人,但你真的很狗。
——
老爷爷的腿伤不算很严重,住院不到一周就能出院。
他们走的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气很不错。
老奶奶收拾好东西,走到贺行卿床边,掏出个小包裹,塞到他手心,表情复杂:“这是我问邻居儿子要的秘方,据说很有用,他已经生了俩大胖小子,你一定要试试。”
贺行卿:“……”
老奶奶见他表情麻木,以为是打击到了他,忙道:“你还年轻,多找几个医生看看,总能行的。”
贺行卿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道:“奶奶,我会的。”
老奶奶松了口气:“只要保持信心,万事皆有可能。”
说完,又看向时遇,正准备说点什么。
沉默好几天的时遇突然主动开口:“奶奶,我知道。”
贺行卿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时遇避了他好几天,此刻主动迎上目光。深情款款地盯着他,杏眸含着幸灾乐祸的笑。
她语调轻快,尾音上扬:“我会给他多找几个医生,一定把这病治好。”
停了半秒,一字一顿道:“争取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贺行卿:“……”
——
老奶奶扶着老爷爷走出病房。
贺行卿下巴微抬,直勾勾地看着她。他的病好了不少,精神也足了些,微长刘海搭在额前,几缕扫过浓眉,末梢随眨眼晃动,看起来充满朝气,少年感十足。
他弯起唇角,挑了挑眉,玩味地轻笑:“我不行?”
经过这几天,心虚什么的,早被磨完了,又没了外人,时遇根本不在怕的。
她抬起下巴,睁大杏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漫不经心地哼:“谁知道呢?”
见她不仅没意识到错误,反而底气更足,贺行卿眯眯眼,喉咙里含着笑:“确实没人知道。”
话音刚落,他突然拉住时遇手腕,猛地一拉,时遇一时不察,扑倒在他怀中。
时遇瞪了瞪眼:“你干嘛?”
贺行卿垂眸,看着她,表情认真,语气却轻挑:“要不,你来做这第一个?”
时遇:“……”
时遇反应了半秒,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提了口气到嗓子眼,正想说些什么,又忽地泄了气儿,抬眸看着他,声音有气无力:“你能不能要点脸?”
即便早就知道这人是个没脸没皮的妖孽。
但以前从不逾矩,言行举止都极其绅士。
现在突然开车,不,这已经不是车,而是火箭,“哧溜”一下就窜上天,怎么想怎么不大适应。
最令人无奈的是,他竟然能坦荡地公然开火箭,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时,神情没半分不自然,甚至还透着——
我就这样,咋滴?
一言一行,倒把她这受害人弄得不自在,毫无顾忌地,把她维持十几年的淡漠,轻轻又暧昧地丢进抽屉,再上锁,钥匙沉进大海。
永不见天日。
时遇垂下眸,一句话都没说,心情有些复杂,即便心如明镜,依然义无反顾地跳进坑。
这个坑,名叫贺行卿。
她跳了,也认了。
时遇重重地叹了口气:“你闭嘴吧。”
贺行卿表情一顿,松开时遇的手,唇角的笑慢慢淡化:“不愿意?”
这种问题,竟然敞开问,时遇开始怀疑贺行卿的智商和情商,白了他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贺行卿摸着下巴,神情认真地道:“当然是再愿意不过了。”
时遇:“……”
贺行卿:“像卿哥这么好的人,现在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如果我是女生,遇见这样的人,肯定二话不说地嫁了。”
时遇抿着唇,憋着笑。
贺行卿垂眸看她:“?”
时遇瞬间收敛笑意,清了清嗓子:“你继续。”
贺行卿凝视她半秒,收起眸,半分不觉尴尬,字正腔圆地播报自己的好。
“卿哥长得帅,也够聪明,还有银行卡……”
时遇侧头看他,挑了挑眉。
他神情认真,语气正经,不似玩笑。天生上扬的眼尾勾着弧度,妖孽的桃花眼含着细碎的光,突然年轻了些,还有些幼稚。
就像没得到认可的小孩,一点一滴地罗列自己的好,生怕被大人忽视似的。
这幅情景和联想,让她没控制住地笑出声。
听到这意味不明的笑,贺行卿一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他眯了眯眼,深思了一小会,似乎是忍耐了很久,语气有些紧绷:“我很差劲?”
时遇慢半拍地看向他:“嗯?什么?”
贺行卿:“你想嫁给谁?”
时遇彻底懵了:“你在说什么?”
“你之前说的,不会嫁给我。”贺行卿别开眼,语气低低:“如果不嫁给我,你想嫁给谁?”
时遇:“……”
如果他不提这事,她压根记不起来了。当时他太狗,她只想添点堵,就随便说了句玩笑,也没放在心上。
过后,他不仅没问她,甚至连提都没提。她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明白这是玩笑,跟她一样没放在心上。
结果,他不仅放在心上,还深思了好几天,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时遇表示:?!
贺行卿嘴角垂着,看起来很没精神,“你喜欢那块奥利奥?”
时遇:“……什么奥利奥?”
贺行卿不答,自顾自道:“他年轻又健康,长相、智商和情商都及格,还是个玩音乐的……”
巴拉巴拉,他说了一长串。
时遇越听越懵,只知道他在说奥利弗,可知道后,好像更懵了。
如果她没记错,奥利弗只比贺行卿小半个月。
年轻吗?自然是年轻的。
但相比贺行卿,年轻吗?
时遇表示:?
至于健康?
时遇瞥了眼贺行卿的胃,无奈地叹了声,心道,没想到,这竟然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心里阴影。
她耐心地听“遇到就嫁”的卿哥吐委屈,琢磨着怎么安慰他。
贺行卿说完,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桃花眼垂着,黑眸静悄悄。
随着他的沉默,病房瞬间沉寂,连带着,窗外的盛夏也静了。
时遇正准备说话,贺行卿突然看向她,目光深邃,叫人有些看不透。
她愣了半秒。
贺行卿慢慢躺下,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卿哥说,他有点难受,要休息了。”
时遇:“……”
——
贺行卿这一休息,直接休息到傍晚。难受俩字,明晃晃地写在脑门。明示暗示都是,快来哄我。
没脸没皮的坦诚,幼稚至极的别扭,让时遇好气又好笑,突然冒了句:“有这么不高兴嘛?”
正在闭目养神的贺行卿掀开眼皮,黑眸转向时遇方向,停了半秒,慢慢转回去,然后闭上眼。
时遇:“……”
时遇想了想,始终不明白,笑问:“就半个月,至于吗?”
听到这话,贺行卿睁开眼,侧头看她,脸上不带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语气认真:“至于。”
时遇:“……行吧。”
时遇没再问,贺行卿也没再说,病房安静了会。
突然,贺行卿冷声道:“小一分钟都是小。”
语气较真得有些偏执。
时遇觉得这说法很强盗,但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贺行卿又道:“小孩,你哄哄我。”
时遇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贺行卿眼神深邃,声音低而缓:“哄哄我。”
长这么大,时遇就没哄过人。所以,她不清楚怎么哄,搜刮脑内关于哄的信息,统统是他哄她。
怎么哄?像他哄她那样?
时遇想了想,迟疑地站起身,伸手,摸住贺行卿头顶,轻轻地揉了几揉,心想,发质挺不错的。
贺行卿没说话,黑眸往上翻了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时遇没觉得这方法有问题,想了想,突然有些窝火,音调也拔高了点:“看什么?”
“看你啊。”贺行卿眼眸又往上抬了抬,莫名有些像翻白眼,清清嗓子:“小孩,在你眼里,我现在很躁动?”
时遇面露不解:“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姿势有点像,网上那个表情包吗?”贺行卿用手指了指,“按住躁动的你。”
时遇:“……”
时遇没见过这个表情包,但她的动作,再配上他的神情,貌似是有那么点意思,她立马缩回手。
加上这后续反应,意思更深了,时遇犹豫了会,解释:“我没那意思,都是错觉。”
顿了顿,又道:“是你说,要我哄哄你,我才……”
贺行卿表情裂了:“这就是哄人?”
时遇:“……”
贺行卿一言难尽道:“时式哄人法?”
时遇:“……”
如果这人不叫贺行卿,敢提这样的要求,敢说这样的话,不仅哪凉快哪待着,还得被她过肩摔。
她原本就没经验,好不容易哄人,竟然还被嫌弃,顿时恼羞成怒,翻了个白眼:“委屈您了。”
“不委屈,挺好的。”贺行卿乐了,拉过她的手,往自己头顶搁,眉眼带着几分春意,“这里是你的,想怎么按,就怎么按,按一辈子都没关系。”
时遇抽了抽手,他拉得挺紧,没抽开,“撒手。”
贺行卿没撒手,也没回应。
时遇垂眸,与他的视线相撞。
贺行卿桃花眼深邃,此刻微弯,眼尾也翘着,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勾人魂魄,见她看过来,不仅没半分收敛的意思,反而扬了扬唇角。
笑意明媚似晨阳,却妖孽得摄人心魂,全然无之前的小可怜模样。
时遇深刻地怀疑,贺行卿背着她,去练了川剧变脸,且学有所成。
想着想着,时遇乐了,又抽了抽手,“把爪子拿开。”
“不拿。”贺行卿弯着唇,“女朋友,抱抱男朋友呗。”
贺行卿一会小可怜,一会大妖孽,切换不带卡顿,论能屈能伸,他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时遇看见他那张脸,就彻底没了脾气,好笑道:“你幼不幼稚?”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伸出双臂,抱住贺行卿,声音宠溺:“行了吧?”
贺行卿轻笑:“行。”
“你怎么越来越幼稚?”时遇忍不住吐槽,“难道胃穿孔,把你的智商也穿走了。”
贺行卿点头:“嗯,大概吧。”
时遇:“……”
当双手揽住她肩膀,当下巴搁在她肩头,当心脏尾随她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所有不安都烟消云散。
在这一刹那,贺行卿什么都没想,脱口而出:“小孩,今晚会下雨。”
时遇疑惑地眨了下眼,侧头,看了眼窗外,天光大明,更不解:“你怎么知道?”
贺行卿将脸埋在她脖颈,高挺鼻梁轻蹭了几下,有些痒,时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别闹。”
他喉咙里含着低沉的笑,像低音炮在她耳边闷闷地响,耳膜被震得发麻,一路麻到心底。
贺行卿声音沙哑:“我腿疼,所以今晚会下雨。”
时遇愣了半秒,觉得这话很奇怪,他的反应也有点吓人。
他腿疼?
不该是胃疼吗?
即便腿疼,跟今晚会下雨,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时遇想了几秒,没想通,松开贺行卿,凝视他几秒,认真问:“腿疼?”
贺行卿无所谓地“嗯”了声。
时遇又问:“腿怎么会疼?”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他被空调被盖住的双腿,正想掀开看看。
贺行卿突然道:“小孩,我觉得老奶奶说的挺对的。”
时遇刚捏住空调被半角,听到这话,侧头看他,见他表情恍惚,眼底神色完全放空。
像是在若有所思,又像是恍然大悟。
时遇动作一顿,声音低低的,怕惊扰他似的,“什么?”
“她说,身体最重要,健康是本钱。”贺行卿垂眸,看向自己双腿,薄唇紧抿,情绪似乎有点崩溃,缓了会,又慢慢松开,近乎无奈地笑了笑:“我好像后悔了。”
时遇:“……”
时遇一头雾水,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
后悔什么?
后悔没听她的话,好好地吃饭,把自己搞得胃穿孔?
还是后悔让徐文揍了拳?
虽然住院,跟那拳没关系,但几个热搜后,几乎全网民都知道,贺行卿被徐文揍进医院。
怎么说呢?
这件事,这几个热搜,这些网民的讨论,确实挺伤贺行卿自尊的。
仔细想想,时遇也觉得事情严重,却不好安慰他,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像再往伤口上撒把盐。
她掀开空调被,岔开话题:“腿怎么会突然疼?”
贺行卿沉默,没回答她。
时遇先摸了摸膝盖,又轻轻摁了下,“膝盖疼?还是肌肉疼?”
顿了顿,笑道:“我从老奶奶那里,学了些按/摩技巧,我给你按按。”
贺行卿这才有了反应,眨了眨眼,笑着摇头:“不用,忍忍就过了。”
时遇不喜地拧眉,正想教育贺行卿,手机突然震动,“嗡嗡”地直响。
时遇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外公。
她瞪了贺行卿眼,示意:等着,待会再教训你。
时遇接通电话:“外公。”
外公今天声音有点小,透过电流,听起来更模糊:“小遇,你在哪?”
时遇迟疑道:“我在医院。”
外公并不意外,也没追问,只道:“他怎么样?”
时遇挺意外,外公竟然主动问贺行卿的情况,愣了半秒,忙道:“还好,再修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外公勉强地“哦”了声。
时遇笑道:“谢谢外公关心。”
说着,她看了眼贺行卿,小声道:“他很高兴。”
外公似乎有点尴尬,轻咳了声,声音有点僵硬:“不需要,应该的。”
时遇好笑了声:“外公,过段时间,我会回林家,回来看看您。”
外公沉默几秒,轻叹:“回来前,记得打电话,外公叫人把房间收拾好,做你最喜欢的饭菜。”
听到这话,时遇心软成一片:“谢谢外公。”
外公笑了,笑声通过话筒,传到时遇耳中,有些模糊,蕴含的快乐却不减。
过了几秒,外公又道:“我前几天给你寄了点东西,估计今天就会到。”
时遇点头:“地址是公寓?”
电话那边突然安静,好半天没声音,时遇疑惑地眨眼,以为掉线了,还挪开手机,看了眼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时遇小声问:“外公?”
紧接着,外公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不是公寓,是贺行卿那边。”
时遇:“……”
外公深吸口气,情绪缓和了些,但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看在你的面上,给他也寄了点。”
时遇抿了抿唇,试探地说:“我替他谢谢外公。”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又没声音了。
时遇握着手机,略无措地摸了摸耳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行卿突然低声道:“手机给我,我跟外公说两句。”
时遇想了想,心道,也是,外公给贺行卿寄东西,于情于理,都该由他来说这句谢谢。
于是就把手机给了贺行卿,他接过,贴近耳朵,刚说了句外公,动作和神情齐齐顿住。
时遇看了他几秒,压低声音:“怎么了?”
贺行卿挪开手机,用另只手指了指,“挂断了。”
时遇:“……”
贺行卿将手机还给时遇,用掌心摸了摸后脑勺,无奈地轻叹:“看样子,外公很讨厌拱他家白菜的猪。”
时遇正在查物流信息,听到这话,指尖一顿,对他翻了个白眼:“是啊,讨厌到问猪好些没,还给猪寄东西。”
贺行卿笑:“寄的什么?”
“不知道,大概是补身体的。”时遇摇头道,“我还没来得及问,手机就被你拿走,然后被无情地挂断。”
贺行卿不仅没不高兴,反而乐呵地笑了:“我突然觉得,外公真有意思。”
笑了一会,他摸过老奶奶留下的包裹,边拆边道:“我住院这么久,现在才打电话。看样子,根本不愿搭理猪,可看在自家白菜面上,又不得不打电话,意思意思地关心下。啧啧,真为难外公。”
时遇查到物流信息,已经到贺行卿新家附近,快递小哥正在派送,最迟今天下午就会到,“我待会回家拿快递。”
贺行卿:“好,拿完快递,还会来医院吗?”
时遇收起手机,点头道:“当然来。”
“那帮我带套厚点的衣服。”贺行卿正说着,手伸进包裹,摸出两瓶药,看向瓶身上的字,直接瞳孔地震。
时遇偏头看,下意识地念出:“护肾壮……”
还没念完,声音戛然而止,贺行卿同款瞳孔地震。
贺行卿面无表情,从包裹里掏出五瓶药,全部丢在时遇眼前,又往里面摸了把,摸出张折成四方的纸。
他轻轻抖开,瞄了几眼,直接笑了,瞥了眼时遇,缓缓地念:“韭菜,海参,牡蛎,泥鳅,枸杞……”
时遇原本有点懵,但越往后听,再没经验也懂了,整个人都烧起来。
贺行卿念了一长串,佩服地点点头:“不得不说,老奶奶邻居家儿子知道得还挺多。”
说完,将纸塞进时遇手中,调笑道:“老婆,麻烦你了。”
时遇耳垂发红发烫,面上没什么表情,故作淡定地收起纸,冷声道:“不麻烦。”
贺行卿挑了挑眉,手又伸进包裹,掏出压箱底的东西,视线触及时,僵了僵,不露痕迹地松开,没拿出来。
时遇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屑地轻哼了声:“拿出来吧,现在没我不能承受的。”
贺行卿垂眸,轻咳了声:“没什么。”
见了猛烈的护肾壮阳药,又看了温和的各种补肾食材,时遇觉得,她已经是经历过暴风雨的小仙女,看见这般扭捏的贺行卿,不耐地“啧”了声:“你就不能男人点吗?”
说罢,时遇一把抢过包裹,干脆地掏出压箱底,定睛一看,瞳孔直接十级地震,眼睛花了,脑袋晕了。
贺行卿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蒙住她眼睛,低声道:“你什么都没看见。”
时遇抿着唇,胸/膛不停地起伏。
贺行卿抽走她手中古老的光碟,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轻声安抚:“小孩,别怕。”
时遇没说话,几乎用尽全力地不去想,刚刚看见的画面,却不由自主地显现在眼前。
过了好半晌,贺行卿才松开手,俯低身体,与时遇平视,神情有些担心,低声问:“好些没?”
时遇与他对视几秒,心虚和愧疚齐齐涌上。
如果她不开这个玩笑,无论哪样东西都不会存在,更不会有现在的事发生。
严格地说,胃穿孔也好,被徐文“打”进医院也好,伤到的自尊都远不及这个的百分之一。
时遇反思半秒,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方地毫不扭捏地道歉:“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开这些不着调的玩笑。”
贺行卿毫不在意,揉了揉时遇的脑袋,将五瓶药全丢进垃圾桶。他很感谢老奶奶,但这些东西实在用不上。
“没关系,无伤大雅的玩笑。”贺行卿笑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生气的。”
时遇看着他,好一会都没说话。
以前的她,别说开这么逾矩的玩笑,就算多说几句话都很难。
如今的她,被贺行卿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时遇扑进贺行卿怀中,额头抵住他厚实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得她有点受不了了。
——
因为外公突然来电,和老奶奶体贴得惊人的心意,时遇教训他的事被打断,再想起来,也没最初的严肃。
她边处理垃圾桶中的东西,边担心地问:“还疼吗?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看看?”
贺行卿摇头:“不用,已经不疼了。”
已经五点半,时遇急着回家拿快递,就没再多问。
她跟贺行卿道别后,出了病房,便掏出手机,给许寒发消息。
-小寒,你知道他腿会疼的事吗?
许寒没回。
时遇这才想起,许寒正在暑假兼职,貌似是给明星当助理,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回她消息。
她收起手机,走出医院,在路边拦了辆车,报了贺行卿新家的地址。
时遇坐在后座,回忆刚刚的事。
贺行卿应该是有事要告诉她,但被外公和老奶奶打断后,两人情绪高涨了些,他就不好再开口。
时遇拧眉,低声呢喃:“他到底打算跟我说什么?”
——
出租车进不去小区,只能停在外面。时遇刷卡进区,先去拿快递。
快递挺大,也挺重,费了她不少时间和力气,搬进门后,结实地喘了几口气。
时遇盘腿坐在毛毯,拿出找到的水果刀,慢吞吞地拆快递。
大盒子中装着好几个小盒子,时遇拿起第一个,拆开,着实惊讶了把。
竟然是她的旧手机。
时遇首先看小仙鹤,除了绒毛有些皱巴,其他的,跟之前无二般差别。
她万万没想到,外公竟然还留着手机和小仙鹤,甚至主动地寄来历城。
虽然她之前有想过,问外公关于手机和小仙鹤的事,但她并没把握,外公会留着。
毕竟,那会的外公对贺行卿的排斥太深,好像他是翻版时泽,下一秒就会带她私奔,彻底远离林家,远离老人。
时遇把玩了下小仙鹤,便把它卸下来,挂在现在的手机上。
那条小金鱼,她已经挂在贺行卿手机上,并强烈要求他,在小金鱼坏掉前,除了定期清洗,不准摘下来。
贺行卿笑着应了好。
如今,她的小仙鹤也回来,是真真正正的一对。
时遇心满意足地拆其他快递,外公给她寄了不少零食,种类丰富,都是她爱吃的。
她一直拆,拆了满地垃圾,终于拆到最后一个,一只窄长的盒子,也没怎么包装。
时遇拿起长盒,好笑地摇头道:“怎么一个塞一个像小孩?”
她刚打开长盒,里面就飘出淡淡香气,味道有些奇妙,但挺好闻的。
时遇定睛一看,竟然是根人参。主根挺长,得有五十几厘米。它的身体已经干瘪,但依然能见从前的肥胖。
在英国那段时间,有一阵子,时遇完全吃不下东西,就靠人参这类名贵药材吊着命。
她吃过不少,但辨不出产地和年份,只知道,即便外公再不喜欢贺行卿,即便包装再浅陋,出手也只会是大手笔。
这根人参肯定是好东西。
时遇开心地收起,准备等贺行卿出院后,去菜市场买只老母鸡,炖人参鸡汤给他补身体。
她将零食运回主卧,把一地垃圾收拾好,刚打开贺行卿衣柜,准备拿套厚点的衣服出来。
窗外突然雷声滚滚。
时遇侧头,往窗外看了眼。
乌云团团,偶尔有闪电掠过,天空看起来又沉又重,好像马上就会掉在地面。
她有点意外,笑道:“真的下雨了,竟然让贺行卿猜中了。”
时遇收回目光,手指摸到衣服,动作一顿,神情一僵:为什么他会猜中?
贺行卿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在脑海响起:我腿疼,所以今晚会下雨。
时遇怔在衣柜前,黑亮的杏眸睁得浑/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过了好一会,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低声重复:“因为腿疼,所以提前知道,今晚会下雨?”
窗外,黄豆大小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有的被大风吹斜,粗鲁地撞在窗户,发出刺耳的拍打声。
时遇缓了会,整理好表情,还扯了扯嘴角,露出格式化的微笑。
她快速拿出套厚衣服,装好,又从抽屉拿了把雨伞,一如既往的粉色。
时遇转过身,往外走,兜里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许寒的回复。
-腿疼?
-我不知道,卿哥从没说过。
她刚看完,许寒便闪了个电话过来,手指摁住绿键,往上一滑,许寒的声音传出。
“时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卿哥的腿会疼?”
听这焦急的语气,许寒也不知道,竟然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都不知道。
时遇想了想,心道,也是,许寒正好中考,这么重要的事,他肯定不会说。
可以,这很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