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萧谨生定定的望着她。

心底有感动,有温柔,但更多的还是挣扎。

这个女郎。

他豁出命,哪怕违抗萧家命令也要保护的女郎。

合该愉悦度日,幸福此生。

他不该出现的。

也不该把秋词交给她,更不该和她牵起了若有若无的羁绊。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应该会开开心心的过完此生。

而不是跟着他,去吃苦,去受罪,去忍着性子生活。

“不……”

他轻声呢喃。

与他面对面的魏二娘一怔,眼底火焰熄灭。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低低的道,“阿谨,那我们此生便不复相见了罢。”

颍川王夫妇已死,她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已经没必要着急寻个郎君嫁了。

如今让她不顾女郎家面皮开口的,是萧谨生,是那个人。

但是那个人不愿意要她。

魏二娘心若死灰,转过身,步行蹒跚。

几个丫鬟连忙跟紧她。

路过萧谨生身边的时候,秋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柳意更是忍不住低声问了句,“郎君,你怎么知道,女郎嫁给别人,就一定会过得很好呢。”

萧谨生一怔,脑中电闪雷鸣。

他恍恍惚惚中,竟似看到了她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模样。

那时他已功成名就,那时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他永远的失去了她。

“不,不可以。”

那女郎聘婷着,还没有走远。

萧谨生再顾不得一切,大步的跑过去,自后一把拥住了她。

是的,我不忍心你跟着我吃苦受罪。

但我更怕别人无法好好待你,无法给你幸福安乐的生活。

“但是……”

眼角有潮湿之意的郎君压低了声音,“但是阿然,我给你退却的权利。”

倘若有一天她吃不了那苦,也不愿再受那罪,他愿意放手,给她全身而退的机会。

魏二娘一怔,心底又酸涩又难过。

那般风光霁月的儿郎,为何唯独在感情上如此卑微怯懦。

不该的,这不该的。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他冰凉的指尖。

即使知道语言苍白无力,她还是低低的道。

“只要萧郎不负我,阿然此生必不负萧郎。”

颍川城外。

魏二娘收拾了包袱,带着几个贴身的丫鬟,回望这个郡城。

随着建康大军的入驻,原本稍显空荡的颍川城再次被填满。

只是人已非人,物已非物。

那些在城中嬉笑怒骂的人,已由颍川百姓变成了建康的士兵。

许是将领有意纵容,士兵们与百姓们时不时地还会有些冲突,发生了些流血事件。

有几次还闹出了人命。

称不上动乱,但到底不是那个士族风浓郁,文人骚客群居的颍川城了。

许许多多的人都走了。

而今,她也要离开了。

同萧谨生一起,前往兰陵。

如今,晋朝摇摇欲坠,三方割据。

一方是司马道子,挟天子令诸侯,在建康为所欲为。

一方是王恭,不忍见天子生成傀儡,扬起清君侧的大旗。

一方则是恒氏萧氏,暗中招兵买马,先前以颍川王做虎皮,如今颍川王被杀,恒公无虎皮可用,竟趁着司马道子与王恭在颍川对峙时,挥兵建康。

只是,倘若有个颍川王在,这行为还算名正言顺。

如今颍川王毙命,没了这么个大旗,恒公的所行所为,称得上是谋反。

假如能一举拿下建康就罢了。

可偏偏这时,王恭的军队里出了叛徒,直接倒戈向了司马道子。

王恭被俘,由背叛者直接押入了建康,连带着几万大军一起。

这时,恒公的兵便极为尴尬。

进,拿不下建康。

退,又叫人知道了图谋。

略一思量之后,恒公选择了回退老家兰陵。

萧谨生作为萧氏郎君,自也要回去。

一路旅途奔波。

七八日后,马车停在了兰陵大门前。

魏二娘没想到,她此生还有踏上兰陵时候。

阿婆逝后,她曾暗暗的发誓,此生再不进兰陵。

可谁知道,数年后,她竟是心甘情愿的来了。

陪着,她的郎君。

兰陵。

这是一个和颍川有些类似的城。

晋朝地大,南北两头民风尽不相同。

如建康人喜好奢靡,穿金戴银,民风也较为豪放。

颍川则更斯文有礼,士族气息浓郁,且好高洁之风,喜单薄柔弱。

兰陵地处中央,按理说应融合两风格,奈何它距离颍川更近,是以更接近颍川民风。

喜单薄,厌浓丽。

如魏二娘这般眉眼郁色的女郎,乍一瞧让他们眼前一亮,但看清之后不免要称上一句“俗物”。

太过浓艳的美丽,往往不如清雅淡丽来的更让他们追捧。

这也就罢了。

魏二娘在颍川没少被人称作“俗物”。

可颍川人含蓄内敛,便是不喜也顶多撇上两眼,心中腹诽两句作罢。

这兰陵的人喜好随了颍川的风格,说起话来却更似建康的直接。

面对浓艳的女郎,即使不相识,他们也翻个白眼,大声说句“俗”。

一路走来,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魏二娘的脸色还是不免淡了下去。

春寒她们没来过兰陵,早已不忿道,“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二娘子是俗物,难道他们个个都高洁清雅,淡丽无双不成。”

“春寒姐姐,你忘了咱们商量好的,不叫二娘子了。”

秋词大声道,“大娘子没了,咱们以后就叫二娘子女郎。”

“是是是,是我记岔了。”

春寒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向魏二娘,低声道,“女郎莫要生气,这些兰陵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您莫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魏二娘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兰陵民风素来如此,仰慕高洁,但又直言不讳。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习惯如此罢了。”

“那也不能直接说人脸上啊。”秋词小声嘟囔。

走在最前头开路的萧谨生回头,瞧了两眼魏二娘的脸色,宽慰道,“阿然也是知晓的,兰陵人性格素来如此。在他们眼里,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如今他们被外表蒙蔽,认为阿然俗,可倘若深交,发现了你本性的高洁,也定会直言歉意。”

萧谨生便是萧谨生,一句话解释了兰陵人性格的“直”,又不动声色的拍了拍魏二娘的马屁。

惹来了女郎嫣然一笑,顺带一个百媚生的眼波。

萧家郎君心底便像吃了蜜糖似的,美滋滋的。

等到魏二娘的注意力被路边的糖人吸走,带着丫鬟们高兴的凑过去看时,他的笑容又逐渐消失。

患得患失,便是他这个样子的罢。

一面享受着同阿然在一起时的美好,一面却又愈发恐惧失去她。

没尝过蜜糖滋味的人,吃起黄连也不会觉得太难过。

吃惯了蜜糖的人,便是喝白水都觉得不太舒坦,更何况生啃黄连。

他如今同阿然相处的越好,便越担心没有她的日子。

这时,那女郎拿着个糖人高兴的跑到他跟前,高举着,凑到他唇边。

一股甜甜的味道侵蚀了口舌,像极了他心中浮现的那个蜜糖。

偏在此刻,那女郎又收回了手,连带着甜甜的味道也跟着消散,叫他心底怅然若失。

“阿谨,甜吗?”

魏二娘突然问他。

“甜,特别甜。”

他轻声回答。

“甜,就都给你吃。”

魏二娘将糖人棍棒塞进他的掌中,双手负在身后,认真道,“阿谨,你说,卖糖人的师傅那一锅糖,如果用完了怎么办?”

“用完了,就再买蔗糖熬。”

萧谨生略一思附,也认真道。

“可如果蔗糖也没了呢。”

魏二娘继续问。

萧谨生一时有些怔愣,好大会子才道,“蔗糖取自甘蔗,甘蔗消失,蔗糖才会没有。”

“想要甘蔗消失……也许需要很久很久,久到难以想象。”

“是了,如果卖糖人的师傅整天担心甘蔗没了,蔗糖没了,他就没法卖糖人了,你说,他会快乐吗?”

魏二娘歪着头看他,素来稳老持重的脸上露出一丝俏皮,“阿谨是个聪明的郎君,有些事情想的太远了,就是自找烦恼。人生路终有尽头,也许有一日,我走在了阿谨的前头,那阿谨会难过吗?会悼念我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萧谨生心下一紧,连忙抓紧她手,低声道,“不许瞎说,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你也知道是以后的事。”

魏二娘指了指正在埋头画糖人的师傅,“未来那么长,到底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谁也无法保证。但起码现在,我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不是吗?”

与其总担心失去,不如好好的珍惜现在,珍惜拥有时的一分一秒。

萧谨生懂了。

这个女郎啊,正是发现了他的患得患失,发现了他的不安,发现了他的惶恐。

所以借着糖人师傅安慰他呢。

一时间,他心底风起云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握紧她手,低低的应了句,“我知道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的往前走。

一路上有人瞧见了,不仅没有鄙夷,反倒是洒脱一笑。

连带着对魏二娘翻白眼的人都变少了。

兰陵人性格直接,敢爱敢恨。

他们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讲究的一个率性洒脱,既有高洁不惹尘埃之意,也有随心所欲不被束缚之情。

当然,这只是指大致民风。

一个城内十数万百姓,总有思绪不一样的人,又或者,极端相反的人。

比如——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女郎。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透白的裙裳,姿容不凡,只是明明浓艳的长相,却故意梳了个高洁的发髻。

为了显得苍白瘦弱,她不仅没有涂唇脂,反倒是在唇上扑了一层粉,以此招显楚楚可怜。

只可惜她宽壮的臂膀,以及浑厚的胸脯暴露了她身体康健的事实。

“萧五郎。”

她生的壮实,声音也浑厚,嗓门更是洪亮,一张嘴,隔壁街头的人都看了过来。

“阿爷命你马上回去,马上回萧家,快!”

萧谨生皱了皱眉头,“六娘,我是你的兄长。”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就是不叫你又如何。”萧六娘死死的瞪着他,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这次你做的事情让阿爷很是气愤,说不得就剥夺你萧氏嫡子的身份了,到时别说叫我喊你阿兄,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的难听,魏二娘的脸色变了。

只是还不等她张口,萧谨生便已呵斥出声,“六娘,我的嬢嬢是萧氏家主的元妻,这是阿公承认的事实,更早已记入族谱。除非阿爷要将嬢嬢休掉,再改了族谱。否则我永远都是萧氏嫡子,永远都是你的兄长,请你注意言辞。”

谁会去休一个死了十八年的女人。

萧六娘怨恨的盯着萧谨生。

就是他的亲嬢嬢,就是那个女人,害的自己的嬢嬢到现在为止都只是个继室,自己虽是嫡女,却也永远比不上其他家族的嫡支女郎。

在晋朝,元为尊。

继室虽也是正室,但始终要在元配面前执妾礼。

她这个继室生的嫡女,自是比不过那些元配生的嫡女了。

萧六娘心底不甘,连带着对萧谨生十分愤恨,每次见到他不是大吵便是大嚷。

有时还会冷嘲热讽。

只可惜那萧谨生一直都木着一张脸,像听不到这些嘲讽似的。

让她每每无趣。

这倒是第一次如此呵斥了她。

萧六娘愤怒的同时,又觉得颇有意思。

她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魏二娘身上,又瞧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眼前一亮。

“萧五郎,先前阿爷为你选了正妻你不要,如今竟是不知在哪儿捡了个俗物来,难道你要娶她不成?你就不怕阿爷打死你?”

她目光中的嘲弄太过明显。

萧谨生想起萧家主冷硬的脾气,忍不住心下一沉。

但他还是郑重的执起魏二娘的手,扬声道,“我的妻,自该我说了算。”

言罢,不待萧六娘再说些什么,带着魏二娘大步离去。

不多时,停在了一个雕梁画栋的府邸门前。

那府邸最上头挂着一个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萧府”。

正是萧家。

按理说,魏二娘亲嬢嬢虽亡,却还有个阿爷,且还就在这兰陵城内。

她去投奔魏公,才是上上选。

只是一想起魏夫人死时,魏公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魏二娘就原谅不了他。

她有心租个院子,带着几个丫鬟单独辟府而居,左右魏夫人给她留了不少钱财。

但萧谨生不赞同。

王恭遭伏,并不代表晋朝的动荡停止了。

相反,随着恒公的野心暴露,司马道子的实力增强,大晋可谓是摇摇欲坠。

乱世将至,如魏二娘一般女郎独居实在太过危险。

更何况,他将魏二娘带进萧家,还有另一层目的……

带着满腹的心思,两人停在了厚重的红木门前,萧谨生轻轻扣动门鼻上的铜环。

不多时,便门房过来打开了门。

瞧见是萧谨生带了个脸生的女郎,门房眨眨眼,开了半扇门,“五郎回来啦,萧公和夫人在正厅等您呢。”

萧谨生微微颔首,并未松开魏二娘的手,反而抓的愈发紧了。

门房瞧的眼珠子都要掉了。

五郎自打寻回来之后,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都不亲。

何曾见过他这般抓着一个女郎的手不放。

再说那女郎,美倒是挺美,只是有些过于浓艳了,不高洁,不淡雅。

门房摇着头给大门上了栓。

魏二娘以为萧谨生会带着她去正厅,没想到两人一路奔走,竟先进了个院子。

这院子质朴素雅,里头没有太多奢靡之物,反倒是透着一股子书香。

且许多东西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不大像年轻人的院子。

果不其然的,萧谨生一进去就蹲在了纱帐前,低声喊道,“阿公,阿公,我回来了。”

却原来是萧老太爷的院子。

“咳咳。”

纱帐里透了两声咳嗽,紧接着,传出一道略有些虚弱的声音,“是谨生回来了么?”

“是我,阿公。”

萧谨生的拳头紧紧握住,眉头微拧,“已过去数月,阿公的病情怎么还不见好转?难不成这兰陵的大夫治不好?那我带阿公去建康治病。”

“你这傻郎君,竟说胡话。”

萧老太爷轻笑两声,似是用力的压住了咳嗽,“人上了年纪,总免不了有些小病小痛。好的慢也是正常,你放心罢,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上两年。”

“阿公请保重身体。”

萧谨生嘴巴蠕了蠕,最终将话咽了下去,只陪了萧老太爷简单唠了两句家常,便起身告退了。

离开小院时,萧谨生刻意顿了片刻。

随后,他就听到了一阵压抑了许久突然爆发出来的咳嗽,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似的,让人一阵揪心。

去正厅的路上,萧谨生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

魏二娘不由得想起颍川王府里无意中听到的,两家女郎的议论之言。

她们说,萧五郎虽是嫡子,奈何生母早逝,被放养在庄子里十数年。

直到萧老太爷归来,才将其接回萧府,好生教养。

奈何萧公不喜欢他,萧夫人有自己的亲子,更是对他怜爱不起来。

到头来,竟是萧老太爷照顾他颇多,免了他许多苦楚。

也难怪他一回萧府便直奔了萧老太爷的院子。

只是观萧老太爷方才病重模样,又还能活多久?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正厅。

一名老媪站在门口,极倨傲的瞥了魏二娘两眼,随后打了帘子,将二人放了进去。

兰陵和颍川建筑样式不同,正厅却基本都一样。

打从正门一进去,就瞧见正对面的位置放着两把椅子,上面坐着一男一女,想来就是萧公和萧夫人。

在他们中间,站着个健壮的身影,正是那给唇上扑粉的萧六娘。

此刻她正抱着萧公的胳膊,唾沫横飞的在讲些什么。

待瞧见魏二娘和萧谨生,她眼前一亮,指着魏二娘便道,“就是这样这样,阿爷,你瞧瞧那满身的俗气,怎么配得上我们萧家的门第,怎么配得上萧氏嫡子,阿爷,快把她撵走,撵走。”

她兀自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

萧公却没有理会,而是冷凝着眉目看向萧谨生,大喝道,“跪下。”

如平地一声雷,惊的萧六娘都闭上了嘴。

萧谨生却没有任何惧怕,仍旧站在原地,平静道,“不知谨生有何错?”

“你坏了恒公的计谋,竟敢大言不惭说无错?”萧公一脸冷厉,“倘若那颍川王不死,恒公早已直指建康,哪里还需要缩回兰陵盘踞。你可知,你犯了大错!”

他目光扫向魏二娘,似有些不愉,但更多的还是阴冷。

魏二娘自认也见过不少性格阴鸷之人,但这萧公给她的感觉,却比任何人都要甚。

她的身体忍不住轻微战栗。

好在这时,萧谨生轻错一步,挡在了她的跟前,低声道,“这事是谨生莽撞了,但就算颍川王不死,恒公也无法直指建康。只因那刘牢之反叛了王恭,如今建康看似城空,十万大军均驻扎进了颍川,但实则刘牢之手里有王恭的五万精兵。倘若恒公贸然进去建康,只会被刘牢之的五万精兵包围,到时颍川十万大军再来个南北夹击,恒公必败。”

他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说起话来也十分从容,不见半分窘迫。

即使是在萧公阴冷的目光下,也没有任何畏缩之色。

当得上是个胸有成竹的儿郎。

萧公双目阴鸷渐散,但神情未变,仍旧凝重道,“错了便是错了,错了就要领罚,去将萧家家规抄上一百遍,三日后交给我。”

一旁的萧六娘听到“家规”这两个字,突的双股战战,望向萧谨生的眼神里就多了点同情。

萧谨生倒是面色不变,低着头应了声“是”。

萧公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掠到魏二娘身上,没有说话,反倒是瞧了萧夫人一眼。

这便是要将事情交给她处理了。

如这般世家大族,男子都不插足后院之事,全权交给正妻。

那萧夫人得了指令,立时便站了起来,冲魏二娘笑道,“这便是魏家女郎了吧,听说是个长得美的,果不其然,女郎眼睛生的真好看。”

“多谢夫人谬赞。”魏二娘垂下头,不卑不亢。

萧夫人眼珠微转,又笑道,“我听六娘说了,你家逢大变,无亲傍身,是个可怜见的女郎。如今想也没处去,我这就叫人给你安排个院子,以后你就拿这里当自己家,有什么需求尽管对我提。”

竟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魏二娘。

再观萧公,似也没有异议的模样。

魏二娘心底一顿,心底有了个不大愉快的猜测。

从正厅离开后,魏二娘问萧谨生,“先前我听萧六娘说,萧公曾为你寻了个正妻,你可知是什么人?”

萧谨生步伐一顿,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

好大会子才道,“兰陵东大街米铺老板长女。”

魏二娘喟叹一声,果然如此。

只是她犹不死心,又问了句,“你的嫂嫂们,都是什么身份?”

“大嫂乃兰陵富商之女,二嫂是都城指挥独女,四嫂乃恒氏嫡女……”

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一个比一个地位超然。

难怪他们不曾阻拦,难怪他们放任萧谨生娶魏二娘。

魏二娘的心突然拧巴的难受。

她放慢步伐,怔怔的望着郎君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似心疼,又似同病相怜。

他们都是家中那个最受忽视的孩子,魏二娘尚有嬢嬢的两分疼爱,萧谨生则是阿公的略微偏袒。

细数起来,竟不知谁更好些,谁更糟糕些。

作者有话要说:魏大娘留着不是恶心人的,是给你们解气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