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正与外室同庶子用饭。
因为存银渐空,家中的菜色也一日比一日少。
直至今日,只能吃起白菜萝卜了。
虽然外室已很努力炒出香味,可吃惯了美味的人,怎么能忍的下去。
这不,魏公刚吃了两口,就撂了碗。
“我头一次发现,肉是如此美味,这白菜是如此可恶。要不,我们回颍川吧,至少那里有府邸,有院子,有梨花木的床,还有祖辈的资产……”
“老爷,那几个铺子您就不要了?”
外室怯怯的问,“咱们回了颍川又如何,您手里,可还有铺子庄子?”
魏公语塞。
是了,家中银钱进项都在魏夫人手里。
如今魏夫人已死,想必东西都被那不孝女拿走了。
她,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吞了魏夫人的东西不说,连他亲嬢嬢的物什都不放过。
如今她还不承认,简直气煞魏公。
“这不孝女,倘若出现在我跟前,我必然要,我必然要打死她。”
魏公恨恨道。
那外室尚没说话,就听得一女郎淡淡道,“阿爷要打死谁啊。”
一语惊得满堂起。
魏公站直了身体,惊讶的看着魏二娘一步一步走进来,几乎要说不出来话。
他拿名声威逼,拿身份要挟,她都不愿意回来。
怎地今日就回来了?
魏公直觉这其中定有内情。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魏二娘手中的东西惊呆了。
“阿爷,你要的是这个吧。”
魏二娘笑着摊开了已有些年头的纸张,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就是这庄子的地契。
只不过最左侧的名字不是魏公的亲母,而是——魏安然。
“怎么……怎么会是如此?”
魏公低呼,满脸不敢置信,一屁股坐回了木椅上。
魏二娘面上虽带着笑意,心底却满满的复杂。
她心头浮现起往事。
那时,她十岁。
因自小远离爷娘,阿婆脾气又不好,生生学会了看人颜色,讨人欢笑,阿谀奉承。
只是心底到底是倔的。
阿婆人老成精,因为事情教训她时,见她虽口中应着错,眼底却满满的都是不甘,便伸出手,一巴掌一巴掌搧在她脸上。
还问道,“你是不是口服心不服?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你?”
小阿然只会低着头道,“阿然知错了,阿婆说得是对的,阿然错了。”
“不,你不认为自己错了,你是怕我打你才认的错,你这孩子,生的如此倔强,可不是好事。”阿婆严厉道,“我打你,是要你真心认错,不是要你对我阳奉阴违,你若是还不认为自己错了,就给我跪在外头,两天不许吃饭。”
不过十岁的她,竟真的生生的跪在外头两天两夜。
一口饭都没有吃上。
太阳在她的头顶散布光芒,月亮在她的周围洒下光辉。
但它们都温暖不了她,相反,她嘴唇干裂,肌肤起皮,到最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两天后,阿婆居高临下的问她,“错了吗?”
“错了,阿婆,我知道错了。”她仰起头,满脸都是泪。
她真的知道错了吗?
不,她只是学会掩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但阿婆很满意,她笑着点头,说道,“你终于懂事了,阿婆以后也能放心了。待我去后,我的物什都留给你,都给你。”
那时她满腔愤恨,根本不在乎什么物什。
直至前些时日魏公的话惊醒了她。
魏二娘得了空,便去箱笼里翻找了一番,然后,她找到了这个匣子。
不过巴掌大小的木匣,连锁也没上。
轻轻打开,就看到里面五六张薄薄的纸。
三个铺子,两个庄子,还有一张六十亩田的地契。
上面,全都写着她的名字。
这或许便是阿婆对她的爱,又或者是补偿。
但魏二娘并不想要,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阿婆能够待她温柔一些。
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有时候更需要呵护的,是心灵。
空旷的房屋内,魏二娘执着一张泛黄的地契,眼泪簌簌而落。
魏公起初忍着耐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伸出手便想抢走那地契。
然而魏二娘比她更快,一缩手,地契便背到了身后。
“阿爷,想要这地契吗?”
她眼泪尚挂在脸上,嘴角却勾起微笑,“有件事情,还要麻烦您。我与阿谨就要定亲了,纵观兰陵城内,只有阿爷您在,所以只能麻烦您了。”
魏公一怔,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这个二女,突然陌生的让人不敢认。
萧氏本就急着给萧谨生定下亲事,如今魏公终于寻得,虽然其中闹了些乌龙,双方都并不愉快。
但一个为了地契,一个为了家主之位,还是愉悦且迅速的定下了这桩亲事。
魏二娘,便是萧谨生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了。
庄子里,魏公亲手将定亲书交给了魏二娘,眼巴巴的望着她,只等着那张地契。
可是魏二娘并没有掏出那张地契。
相反,她定定的望着魏公,尔后,厉声喝道,“来人,将这群人给我赶出庄子,这是我的庄子,不容许闲杂人等入住。”
十数个壮汉涌了进来,或扛着铁楸,或拿着锄头,一个一个凶神恶煞的瞪着魏公。
他们都是庄子里雇佣的长工,数十年种着庄子里的地,早就和这个庄子融为了一体。
结果,突然出现一个魏氏子弟,不仅白吃白喝,还搜刮他们家里的物什,又颐指气使的叫他们做这做那,俨然把他们当做了奴仆。
长工们忍着一口气,不敢奈何。
好在女郎终于回来了,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女郎,要他们赶走这几个白吃白喝的人。
长工们自然没有不同意之理。
“你们,你们竟然赶我?”
魏公愤怒大喝,“这是我嬢嬢的嫁妆,是我嬢嬢的庄子,我是她亲子,你们凭什么赶我,凭什么!”
“老夫人的亲子?为何老夫人居住此地近十年都没有见过你?”
有一个长工冷笑,“但是女郎我们是知道的,陪着老夫人近十年。三年前,老夫人亲自将地契上的名字改成了女郎的,我们都是亲眼所见。如今,这庄子是女郎的,咱们自然要听女郎的话。”
“不……不可以……”
魏公歇斯底里的叫嚷,但已经没人理会他了。
他突然开始恼恨,为什么从来没有回过兰陵,为什么没有来看过亲母。
她一定是怨自己不孝,才将庄子留给孙女都不给他。
但无论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他们被撵出来的结局。
魏公带着外室,领着小郎君,还有几包黑心棉絮,狼狈的离开了庄子。
嬢嬢死了,兰陵的娘舅早就断了联系,到如今,他竟是连个为自己说话的都找不到。
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么?
魏公低下头,本是腰板挺直的令史台大人,如今却佝偻了腰身,乍一看过去,像极了从前魏府里那个看门的老头。
苍老,又衰败。
便在这时,魏二娘又轻轻唤了他两声。
“阿爷。”女郎盈盈的笑着,一张娇媚的脸庞上,隐约带了些戏谑,“我这里你是住不下了,不过你可以去找阿姐啊。”
魏公恍然抬头。
是了,他还有个大女。
上次大女来找他,衣着也是非富即贵,身边还跟着仆人,一定是二嫁的极有身份。
他那么疼爱大女,亲手将她抱大,又事事偏心于她。
她一定会好好侍奉自己,照顾自己的。
“阿爷,这便是阿姐住的地方了。”
魏二娘好心的将地址告诉了魏公。
看着魏公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掩唇一笑。
既是讥讽,也是嘲弄。
“女郎,那边估计也热闹起来了,您不过去看看?”
柳意在旁边问。
魏二娘轻抚宽袖,低声道,“要看,自然要看。”
柳意心领神会,亲自将马车驾来,又扶着魏二娘上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魏公身后。
却说此时此刻,“那边”正焦头烂额。
也不知是谁跟四少夫人透了消息地点,那素来跋扈的妇人竟直接带人杀了过来。
随行的侍卫一脚踹开木门,魏大娘还没出来,四少夫人恒氏发现里头守着的均是萧四郎的心腹,便立时“哇”的哭了出来。
一边哭,她一边指挥身后的侍卫,“给我砸了这个院子,给我把那个贱人拉出来,拉出来!”
侍卫不敢不从,上前一把制住那粗胖的女奴,又一脚踹开了内室的门。
正侧躺在榻上休息的魏大娘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抱住膝盖,楚楚可怜的望了过去。
侍卫的手便是一顿。
有时候,美色的确可以摄人。
但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凌驾在美色之上的。
那便是权利。
恒氏一进屋,发现侍卫的动作停顿了,立时尖声道,“给我把她抓过来,抓过来,快点,再不动我就告诉阿兄,快。”
侍卫再不敢怜香惜玉,一把抓住魏大娘,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
一张苍白瘦弱却又动人的脸颊暴露在恒氏眼前。
她又恼又妒,恨恨道,“便是你勾的四郎一直不回家?便是你日日哄的四郎喜笑颜开?便是你让四郎为你作画?便是你……”
她说不下去,声带哽咽,眼中泪花滚滚。
曾几何时,她与四郎刚刚成亲,也是浓情蜜意,恩爱过的。
可后来,随着他日渐忙碌,夫妻间逐渐变淡。
不过那是必然的,谁家夫妻不是如此,谁家成亲七八年仍旧像最初一样。
恒氏安慰安慰自己,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恒氏才发现,他依旧是从前那个他。
会贴心的陪伴喜欢的女子,会为她作画,会讨她欢心,会将她仔细呵护起来,会因为想起她而嘴角带笑。
只是他喜欢那个人,不再是她了。
恒氏越想越怨,越想越怒,目光移到魏大娘跟前时,几乎要涌出实质性的火焰。
“我知道四郎,不就是个爱颜色的么。若我毁了你这张脸,我看四郎爱你什么,你又凭什么勾引四郎。”
她怒极反笑,执起一柄利刃,凑到魏大娘跟前。
冰冷的精铁,锋利的刀刃。
只肖轻轻一划,那张苍白的面颊,便会多一条血色的口子。
“不,不,夫人,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
魏大娘哀戚戚的求饶,“您瞧瞧我,我是被软禁在这里的啊,我一个弱女子,何德何能反抗,您放了我吧,放我走吧,让我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他,好不好。”
“走?这兰陵城里你想走去哪里?”
恒氏冷笑一声,“这次放了你,下次再勾了我的四郎怎么办,你当我是傻子么?”
“就算真放你走了,四郎心里也会永远念着你,永远记着你。”
“只有你这张脸花了了,只有你依仗的美貌没了,四郎才不会再惦记你。”
“我倒要看看,男人会不会喜欢一张被划花的脸。”
话落,恒氏手一歪,那利刃轻轻一划,魏大娘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长条伤口。
许是那匕首太锋利,伤口最初只是外皮有些翻卷,露出里头粉粉的肉。
等过了片刻,鲜红的血突然奔涌而出,将她半张脸尽数染红。
恒氏满意的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又给她添了三条。
一面两条,相互交叉,十分匀称。
“果真这样顺眼多了。”
她将匕首丢给侍卫,擦了擦手上被嘭溅的血液,满意的笑了。
魏大娘感受着脸颊的疼痛,又望了望那沾着她血液的匕首,一声尖叫都没喊出,便晕死了过去。
“放开她,让她在这里继续躺着。”
恒氏将擦手的帕子扔在魏大娘脸上,吩咐侍卫,“走吧。”
一群人渐行渐远,负责看守魏大娘的奴们慌了神,不知道先是该送那女郎进医馆。还是先去禀报萧四郎。
几个人商议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先寻萧四郎。
左右脸上的伤口死不了人。
只是,还不等他们走远,几个脸生的侍卫突然出现。
一个个手起刀落,这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纷纷打晕,扔在了角落里。
魏二娘带着柳意出现在巷子里。
“女郎,可是要进去瞧一瞧?”柳意低声问。
魏二娘摇了摇头。
“咱们是坐马车来的,阿爷是走着来的,算一算,他们应该快到了。”
她话音刚落,守在巷口的秋词一溜烟的跑过来。
“女郎,他们来了。”
魏二娘点了点头,带着人回避到另一个巷口。
也就是这时,魏公带着外室并小郎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巷子。
他大约是有些嫌弃这路上的腌臜,走的十分缓慢。
一边走,他还要一边观察每家每户,免得错过了大女的家。
只是越观察,他心底越有些怀疑。
这巷子一看便是穷人破落户住的,大女能住这里?
她那身衣裳不如当王妃时华贵,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买起的。
至少,住在这条巷子里的百姓是买不起。
难不成他让魏安然那个小娼妇给哄了?
魏公越想越恼,一脚踹在了个驴粪球上,喝道,“我们是让人给骗啦!”
“她定是故意的,让我来这里空跑一趟,她不安好心,她个小娼妇!”
“老爷,您……您踩了脏物。”
外室蹙起眉头,强忍着恶心,低声提醒魏公。
魏公垂下头,看到脚上的腌臜之物,顿时恶心的无以复加。
他抬脚想甩掉鞋子,却不小心滑了一跤,往前摔了几步。
也就是在这时,他透过大开的木门,看到了里头昏迷倒地的魏大娘。
“阿婉?”
魏公惊叫一声,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便直奔到了魏大娘跟前。
看到她脸颊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魏公有些心疼,“阿婉,阿婉,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啊!”
魏大娘眼皮微动,慢慢转醒。
瞧见魏公担忧的脸,她恍惚以为回到了闺中待嫁时。
那会,她是爷娘手中的娇娇女,被宠爱呵护着长大,不曾吃过任何苦头。
唯独一次,她不小心划伤了指尖,那时,爷娘便是如此担忧关怀的望着她。
阿爷,嬢嬢。
魏大娘鼻头一酸,眼泪倏然落下。
她好想阿爷,好想嬢嬢,好想待字闺中的岁月,好想平静生活的时光。
“阿婉,你莫哭,出了何事?”
魏公急道,“是谁伤了你的脸,是谁?快告诉我。”
“阿爷。”魏大娘哽咽着开口,“是萧家的人,是恒氏……她,她伤了我。阿爷,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你带我走。”
带她回颍川好不好。
带她找嬢嬢好不好。
魏公却是一怔。
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大女的,就像他也对魏夫人有几分真实情感一样。
但这种情感,还没有达到让他不顾一切的地步。
在听到“恒氏”“萧氏”这四个字的时候,魏公满心的疼爱便冷却了下来。
他怔怔的望着魏大娘,低声道,“你……你怎么招惹上了他们?你是何时招惹他们的?”
“我没有招惹他们,我一个弱女子,我怎么可能招惹到他们。”魏大娘捂着眼睛,不敢让泪水从脸颊滑落。
“你没有招惹他们,他们怎么会对付你。”魏公有些急了,“你这孩子,还不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萧氏恒氏。”
魏大娘一滞。
她没想到,阿爷竟是先质问自己,而不是关怀自己。
她觉得方才温软的心有些冷却。
她停下哭泣,眼泪也不流了,冷冷的看着魏公,木然道,“我没有招惹萧氏恒氏,是那恒氏毒妇见我貌美,嫉我容色,带人来伤我。阿爷,你帮我报仇吧,好不好。”
“我……我……”
魏公呆住了。
好大会子才吞吞吐吐道,“左右你容色已被伤,也恢复不了了,我看还是不要跟恒氏作对了。”
“阿婉,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嫁了不错的男人么,你去将他找来罢,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说。”
看着魏公脸上堆起的笑容,魏大娘忽的有些作呕。
原来这就是她的阿爷,原来这就是她的亲人。
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魏公,冷淡道,“嫁人?我什么时候嫁人了?阿爷你听错了罢,我没有嫁人。”
“我,只是一个寡妇罢了。”
“你上次来找我,亲口说你嫁的不错,怎地就成寡妇了。”
魏公大惊,“这院子是你的?你还有其他院子么?阿婉,你这孩子别闹脾气了,快些把我那快婿请出来罢,我有事情找他。”
“没有什么乘龙快婿!”
魏大娘突的尖叫出声,“我只是一个外室,这所院子就是我的天地,你听不懂吗?我没有嫁人,我甚至连别人的妾都不是。”
外室,男人眼中的玩物罢了。
上不得台面,更拿不出手,连妾都不如。
而今,她容貌已毁,连做外室的资格都没了。
没了。
魏大娘仰着头流泪。
她不敢垂下头,因为眼泪流到伤口上,会痛的让她发抖。
“阿婉。”
魏公怔怔的望着她,终于说了实话,“我被魏安然赶出来了,她骗我,原先说好的,只要我帮她定下亲事,她就把地契给我。可亲事定好了,她却突然要赶走我。阿婉,我没地方去了,你帮帮我罢,你给我个院子罢。”
“她?”魏大娘扬起讥讽的笑,“她倒是狠得下心,是了,她的心那么狠,她连我都想杀了。”
“我没有院子给你,我一个人尚且自身难保。你走吧,走得远远的。”
她踉跄着转身,进了内室。
魏公犹自不甘心,要跟过去,“阿婉,我可是你的亲阿爷呀。”
“闭嘴。”魏大娘转身,痛骂道,“什么亲阿爷,你当我不知道,嬢嬢死时,你带着你那外室便跑了。你这个胆小虚伪的男人,当初但凡你愿意为了我出头,不让我嫁给颍川王,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成为一个寡妇,还沦落到了做人外室的地步,更不会叫别人找上门来,划烂了脸。”
“你畏惧权势,不敢反抗。从前是,现在也是。你不配做我的阿爷,你给我滚出去。”
“阿婉。”
被自己的亲女如此痛骂,还是自以为付出了真心的,魏公也恼了,“我生你养你一场,到末了,你竟连养老都不做了吗?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亲父,如今我落魄至斯,你竟连手也不伸一下么?”
“伸手?”魏大娘冷笑,“你再不走,待他回来,我便告诉他,要他将你驱赶出兰陵城。”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得罪了恒氏么,我告诉你罢,我做了萧四郎的外室。你若是不想叫人撵的像狗一样,就快点滚远了。”
萧四郎……
魏公瞠目结舌。
他的这两个女,一个与萧五郎定了亲,一个做了萧四郎的外室。
可到末了,竟是一个愿意帮他的都没有。
亲情薄凉如斯,骨血单薄至此。
魏公恼恨的望着魏大娘,却终究不敢再往前一步。
是的,他惧怕权势。
因为他曾经也是权势中的一员。
尽管居于末位,但也尝到了权势的甜头。
他懂权势,也因此更畏惧权势。
可畏惧,真的有错吗?
魏公失魂落魄的转身,带着外室,带着幼子,踉跄离去。
途径院子,他瞄到了一些茶盏镇纸,大约是放在外头用的,品相颇为完好。
他的手有些颤抖,心底有些犹疑。
但片刻后,他还是将这些东西尽数装进了包袱中,吃力的带走。
以后的日子不知如何受苦。
这些东西,就权当大女的孝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