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座来宾顿时鸦雀无声。
一片震惊之中,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稳步上前。
老将军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领头那只呜呜低叫的老灰狼脖颈上方的毛发,浑浊的眸子里眼神悠远。
“回禀陛下,确是北凉的苍甲狼骑。”
他颤抖着单膝下跪,看向了身侧的摄政王黎钰,“老臣曾在三月叛乱时,有幸与凉王一同在扬州城下浴血抗敌,曾目睹过一次北凉狼骑的雄姿。
那个时候的江都外百里狼嚎,铁骑蔽日,赤色的鲜血染红了整条外河…依老臣今日看来,如今的狼骑,只会比当年更添勇猛!”
“好。”
良久的沉寂之后,李旻兆响亮地拍起了双掌。年轻的皇帝疾疾快步走下大殿,他瘦弱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片红晕,双手用力搀扶起面前手持狼纹符印沉稳跪拜,雄姿勃发的王。
“凉王公守我卞唐北疆厚土五十余载,自少时起,便屡次助朕历代先祖破叛贼,平朝乱,怎能枉自谦称为外臣?”
脖颈上留有狰狞伤痕的雪原苍狼压抑的低吼声在肃然沉默的大殿上回荡,将士们身侧的灰狼呜呜回应,臣服在巨狼的威严之下。
“…那么,群狼当有首。”金袍雪鹤的少年接过符印,轻声说。
他扭头,冲着殿下的将士们高声喝道。
“殿下众将士听令!凉王公黎钰献苍甲狼骑,护朕卞唐世世无虞,赏黄金百万两,封镇左王,赐…江都大行宫!
此后子子孙孙,皆可世袭此号!”
所有的宾客臣子们皆数朝少年皇帝站立的方向跪拜,没有人敢开口,没有人敢抬头。
这是自江都建都千年来,年轻气盛的皇帝,第二次将这座黑色的宫殿赐予来自北疆的凉王。
一片死寂之中,万家公主燃起的最后一缕烟花幻影在沉毅威严的王头顶上方无声炸开。黄金的碎屑带着尚留尾声的狼啸卷入漆黑一片的夜空,再无任何痕迹。
“黎钰,谢陛下隆恩。”黎钰单膝跪地,再度行礼。
“宁拂将军!”李旻兆又喝道。
“臣在!”
身披乌金轻甲的少将军急步上前,跪倒在殿下。
皇帝看向殿下身披青金外袍,头戴束冠径自饮酒的一位少年,又直视起面前的将军。
“你此次协助西北鸿王,大破南疆八千夷族来敌,有功当赏!
然我卞唐边疆如今仍连年受扰,百姓流离失所。朕且把这北凉的狼骑暂交于你,将军,你可不要辜负了镇左王与朕的期许啊。”
“谢主隆恩。臣,誓不辱命!”
宁拂双手接过狼符,朝皇帝拜去。紧接着他又再度起身,郑重地朝黎钰一拜。
“镇左王殿下请放心,宁某资质虽拙,但定当全力以赴,护我国土无忧,绝不会辜负北疆狼骑数百年的威名!”
“宁小将军,好将应有良兵相配。”
黎钰笑了,他拍了拍清秀将军的肩,“你出身名门,不论兵法眼界都颇为独到,此次南疆破敌足以证明此事。
北疆的狼骑,相信将军足够配得上他们。”
“是!”宁拂的眸子穆地亮了,响亮地回应道。
“那黎某便不扫诸位的兴致了。”黎钰侧身走下,紧跟在后的狼骑们悄无声息地退去,只留下了中央一面绘有鹤舞狼腾纹的巨大青黑兽皮战鼓,他又拍了拍身边兀柔的肩。
丝竹声再起,雪原狼低低的呜声停止了。它缓缓踱步走至一边的宴席上,却并没有停下,反而朝着殿下角落里的那名乐师走去。
“那畜生…想干什么?”息茗太后眼神敏锐地察觉了角落里那位乐师,一时竟有些茫然。
“嘘…那可不是一般的畜生。
娘娘您看,它不同于北凉狼骑历代普通的灰狼王,那是极北之地极其罕见的野兽,北凉黎族世世代代的家徽。”
长公主卫宁苓掩唇低笑,凑过来朝息茗开口,“看,它在那乐师身侧停下了,听闻那野兽极其慧狠护短…对方,想必是与它熟识之人。”
“长公主殿下是说它是传闻中极其罕见的雪原苍狼?!”息茗着实有些震惊,“可是,哀家一直听闻它不能被人驯服,怎么之前…”
“哈哈…谁说野兽不能被人驯服了?”
长公主乐得弯了眉眼,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刚才镇左王的举动且不说,你还记得千年之前的首代北凉王黎牧,是靠什么一夜之间,灭杀三城将领的吗?”
“是了,是极北的雪原群狼…
难怪江都传说,北疆的雪原苍狼…只会臣服于历代王的威严下。”
息茗呆呆地看着那只足有两米有余的巨大野兽,冷漠地卧在那个乐师身侧的阴影中,喃喃着声音愈来愈低。
“可那只是个传说…可他只是个,乐师啊…”
“唉呀…谁知道是不是传说呢?”
卫宁苓仰起脸懒懒打了个哈欠,“我之前倒是听闻过一个还比较靠谱的传说。
北凉黎氏一族中,流传着所谓的训狼之血。
据说,是有些黎家贵族生下的孩子,天生不惧争斗,不论男女都会被他们的家徽护佑。
那乐师大概是个北疆人,雪原狼卧在那里,可能只是想替它的主人守着她的东西吧?”
“它的主人,难道不是刚刚退下的镇左王…那个乐师究竟是什么来路?”息茗愣了。
“哈哈,看来扬州城里的人们都忘记了一件事,如今的北凉,不止有镇左王一人有能力驾驭狼群…”
“…不对。”卫宁苓忽然脸色一震,沉沉低声开口。
“应该是…狼骑。”
“长公主刚才说什么?”息茗问。
“看时间,卫某准备的小礼物,就该上场了。”
她随即不易察觉地收敛了神色,施施然起身,朝殿上的诸位长拜。
——
大殿的角落阴影里,黑衣乐师终于停下了吹奏。
黑暗中,他扭过头,安静地对视着身侧那双赤红的狼眼,忽然轻声笑了。
“…好久不见。”
萧世离被掩盖在半金鬼面下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轻声朝巨大的野兽问道,“怎么,竟来我这里了。
莫非…是从那时起,她就一直让你保护我吗?”
巨狼没有回应。良久,它低声呜呜着闭上狼眼,卧在黑衣男乐师的身侧,舒缓地呼吸起来。
“给你变个戏法。”
萧世离重新拿起墨笛,薄唇微抿似狡狐。
“你马上就能见到主人了。”
——
“咚——!”
“咚——!!”
“咚——!!!”
殿下青黑战鼓三响,两侧头蒙玄布的守卫们齐齐甩袖,击响了身边悬钟。强劲的钟声夹杂着暴风般骤起的笛音,在一瞬间便横扫了整个大行宫。
有风从殿上掠过,宫中的幽幽烛台灯火尽数熄灭。
黑暗无声弥漫,然后在下一瞬间,钟鼓笛鸣骤停。
“魂兮——来乎?”昏暗的殿内,有嘶哑的男声低低唱问着,语气漠然而颤抖。
“铛——”
左侧的一只编钟轻响,它震动的尾韵似是少女银铃般微颤的笑声,随即又淹没在了无声的黑暗中。
“魂兮——来哉?”
男声在殿下撕哑无助地喊唱,息茗隐隐约约看到那个角落里的乐师不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游魂一般行走在殿下,声音疯狂而诡异。
这又是…哪一曲舞?息茗睁大眼睛努力回想着,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印象。
忽然,她右侧紧邻的编钟不知被谁敲响,声音清怨如女子低泣。
“魂兮——来罢?!”狂乱的黑影高唱着,脚步无声朝殿下狂奔而去。
“来矣!”少女清亮的应和声从殿上传来。
刹那间,男子在大殿尽头双膝猛然跪地。
几乎是同一刻,黑暗中战鼓震动,一缕烛火在战鼓前上方点燃。红羽衣的少女面覆黄金面具,双手持剑高举过头顶,腰肢柔软似蔓,安然静止像是江都夕阳下无波的湖泊。
昏黄的烛光缓缓照亮了她羽衣上金色的华丽鹤纹,原本一直低头饮酒的青金长袍少年忽的停住了,他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向战鼓中央。
“哈哈…黎…九…”少年桀桀地笑了起来,他又看向再度隐匿在阴影中跪地的黑衣乐师,声音逐渐变小。
“终于,你来了……”
“镇国公主?!”息茗夜视能力甚佳,第一眼便看出了那件似曾相识的红纱金鹤长摆舞衣,忍不住低声惊呼出声。
她连忙扭头,看向殿上的宁氏。
只见头发花白的老人僵坐在镶满珠玉的坐席上,一直浑浊的眸中像是闪过了灼灼日光。
——
清寂的笛声从大殿尽头响起,原本还沉浸在宴会接二连三震撼中的臣子宾客们终于回过了神。
待看清战鼓上跪立持剑的仅仅是个少女之后,他们再没有像刚才被万家小公主和狼骑震慑住的那种狂喜与恐惧,开始低声啧啧交谈了起来。
“长公主聪慧一世,今日可是落了俗套了。这献舞放在往日宴会上绝对称得上是惊艳之作,可你们看今日这阵势,哪位的献礼不比她分量重?”
“罢了罢了,你今夜还没有被惊吓够么?
再说之前那小公主不也是长公主殿下的子嗣?今晚卫氏一脉,已经出尽风头了。”
“唉,依老臣多年见识,鼓上那女子,决计是位美人!”
众宾:…??
爱卿重点错了喂!
——
满眼的黑暗中,卫宁苓缓缓抬起头,伸出一只手。
“看…下雪了。”
她望向殿中唯一一处微弱光亮,喃喃着。
那里,万千白绫笼罩着战鼓中央红衣的少女,从殿上的悬梁处悄然垂落。
此刻的宫外,雷鸣忽闪。
——
“半尺有右,斩!”
“一尺…斩!”
“杀!”
掖庭附近的杉树下,元逐侧身急扭,将腰间的细刀直直劈出。
骤降的闪雷从不远处劈下,巡逻暂时结束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收刀,将刀鞘架在肩头,单腿踩在一旁树上仰头发愣。
强劲的雨点扑面而来,他抬手挡了挡落入眼中的雨水,凝视着早就磨满刀茧的掌心。
…黎家的刀法吗?
近些天与黎锦的对练又浮现在眼前,元逐反手拔出长刀,看着雨珠溅落在反着冷光的刀刃上,喃喃自语。
“为什么…”
黎锦她又为了什么,要有意让我学会这些呢?
他平日里再吊儿郎当,和黎九他们笑骂缠闹成一团,心里也是清楚的。
自己不过是一个被贬贵族的庶出,甚至还不如萧世离的身份显赫。
可是…
心口莫名的悸动传来,他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捂住隐隐抽痛的心口,却忽然僵住了。
微动的风声从他的耳边掠过,元逐瞳孔圆睁,猫儿般无声跃起后退,在宫街中央单手撑地蹲下。
他手握的长刀在跃起的瞬间便已经出鞘,此刻正直直指向前方,锐利的眸里满是杀意。
“谁?!”禁军青年低声喝道。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女人无奈地笑了,她摘下遮住面容的灰袍,眼神略有些疲倦地看向掖庭深处。
“…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来这里,缅怀一下故人罢了。”
“十…三。”元逐脸瞬间阴了,咬着牙念出了这两个字。
“公子你看起来,很讨厌我呢。”十三湿透的长发紧贴在苍白的脸侧,安静地歪头看着对方。
她忽然唇齿微动。
“小,逐。”
“闭嘴!”
他赤红着眼睛挥刀急冲过去,刀刃带起的风割断了他头上的束绳,黑发散落在肩头,显得本就冷厉的五官在暴雨中显得愈发不近人情。
挥刀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安静了。
“再叫老子这个名字,老子一定会让你现在就彻底闭嘴。”
雷鸣轰响,元逐漠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将刃尖顶在十三胸口,转动刀刃对准了左侧。
“十三,你对于杀了明画夫人一事,还有什么辩解的。”
“啊啊,你查出来了啊?”
十三突然浅浅地笑了,她向来以妖媚示人的脸上不再是惑人的笑晏,而是如释重负般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明画夫人是我动的手,我没有需要辩解的事。”
“…为什么要杀夫人?”他接着问。
“元公子,唯有你不该称呼她为夫人。”
十三抬手,想要拭去他脸上的水珠,“小逐,她是你母亲。”
“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为什么要杀夫人?!”
“我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十三突然苦笑了一下,“我千算万算,万万没料到,星轨的尽头,最后那人竟会是你…
放弃吧,不要再插手黎九与萧公子的事了,那些人不会是你的朋友。
你还没意识到吗?公子你与他们之间的身份,贵贱如云泥。
看看现在的江都吧…如今城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将你轻易践踏至死。”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夫人!”
元逐颤抖着吼道,手中的刀刃划破了女人胸前的绢布,刺入了肌肤,“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娘?!
明明那些年,一直都是夫人将你一手提拔出来的,她,还有我和姜儿…一直都最信任你的啊!”
“因为,景亲王。”
“…你说什么?”元逐愣了。
“你不是之前就查到了吗?”
十三轻声开口,“西疆景亲王的封地,一直都处于无进无出的状态。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那里…怎么了?”
常年接触情报的直觉让元逐禁不住浑身颤抖,他像是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向后倒退一步,紧紧握着刀柄。
“不,等等…”
“那里如今是一片坟地,几十万人的坟地…
不,甚至连能够窥察天机的我都不知道,那里究竟真正死去了多少人!”十三略带倦意地皱眉说道。
“那景亲王呢?那位王如今怎么样了?!”
他被暴雨淋湿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咬紧牙关冷笑起来,“不会吧?我娘当年…这不可能,也太可笑了!”
“他死了。那位王,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西陵的景亲王,被他曾经的徒弟明画夫人暗杀了。”
“…铛!”
“哈哈哈哈……”
长刀落在了地上,元逐忽然弯下腰惨笑了起来。他揪紧了胸口,浑身被雨水淋得透湿,像是承受不住身上衣物重量似的,猛地跪在街上。
“哈哈…怪不得…怪不得…”
十三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神悲哀地看着面前无声抽动的男子,看着他一下又一下抓地的五指被碎石子磨出了血痕,到终于丧失了力气般,垂首跪在地上沉默。
“原来是这样,他们那么讨厌我…”
他低头安静地问,“明画夫人被杀这件事,元老将军也是知情的吧?”
“虽然我在最后处理夫人的措施上,与元将军发生了点分歧。”
十三点点头,蹲在元逐面前苦涩地微笑,“但大体,将军还是认可我的。”
“那我算什么…?”元逐无声惨笑,“弑君的遗孤?反贼之子?
哈哈,云州和营里那些人骂得还真对,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孽种啊…”
“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十三幽幽叹气,语气不明道,“如果你想,我会送你离开,也算是全了当年夫人照顾的恩情。”
“算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元逐忽然不屑一顾地笑了。
锋利的风声响起,十三罕见地惊在了原地。
她脸侧的几缕黑发无声落下,元逐将刀刃紧贴在对方的脖颈勾起嘴角,收缩的瞳孔如猫般锋利而敏锐。
“十三,明画夫人是卫家的家臣。既然你们当年宁愿将她灭口消减此事,也不愿借助机会打压如日中天的卫氏长公主一脉。
那也就意味着,景亲王之死…至今为止也不能被人发现。
你们想要掩盖什么?
啊,让我猜猜看,莫非是有关…西陵坟墓里的秘密?”
“元公子,聪明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十三吃吃笑了起来。她漠然了脸色,妖媚般起身,看着半跪在地手握长刀,抬头轻蔑着看她的冷酷青年。
“所以我们现在是敌人了,对吧?”
“看来老子刚才演技不错。”
元逐无谓地拍了拍身上的污水,单手持刀站立起来,一脸嘲讽。
“不露点破绽给你这妖女,你怎么还能相信,我还是当年被花街混混们往死里打,也决不低头的那个小屁孩?
一个情报换你条命。今晚老子心情够差了,不想再杀人,滚吧。”
“呵呵你变了,这般绝情可是讨不得女孩子欢心的哦?
十三还有一事要提醒你,罗雀的主人。”
十三拂袖,路过肩上架着刀,靠在树旁仰头发呆的元逐,“不要再提供情报给黎九他们了。
你和他们不同,黎九有她威震朝野的父王,萧世离有他誓死不离的九殿下。
元逐,到危险之时,没有人会记得保护你。”
“是是,我爹不疼娘不爱,还是个没被清理干净的反贼孽种…”
他啧了一声,“可有个运气很好的笨蛋还一往无前地想要去查明真相,我作为她的陪练,总得奉陪到底吧?
虽然她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
殿下远处的笛声急急盘旋而上。
银铃般的钟声接二连三地震动起来,像是少女的娇笑。战鼓四周白羽衣的舞女们从角落里踏步而来,围绕着那缕烛光踮脚旋转着,悄然褪去了肩头的雪色轻纱。
昏暗中满殿白绫随风飘荡,十三名舞女伴随着雨声与鼓点,挥出了艳红的长袖。她们端丽而肃穆地在战鼓之下一圈又一圈转动着,宛如眉间点花的地宫俑人。
两侧鼓声伴随着雷鸣齐齐敲响,上方持剑假面的少女身披白绫,缓缓起身。
“魂兮…归来。”
黎九浅声低唱着单手举起巨剑,背对殿上踏响了站立的战鼓,抬手挥剑。
殿外闪电劈下,少女身侧白绫在瞬间便被尽数割断垂地,满殿的烛火在一瞬间骤起。她扭过头,面具下沉静的眸子看向了殿上诸位。
窈窕而立,却宛如修罗。
“砰——”
宁氏手中的茶具悄然滑落在桌面上,浑浊的眼中不知为何,流下了一滴眼泪。
“你回来了…”老人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