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不再是前几次的小太监,而是一个面色严厉的嬷嬷,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
蓟岑满头大汗地砍着柴,余光看到来人时,先看了看窗口,发现那里已经没了林落的身影,便心知林落已经提前隐了身。
许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蓟岑不喜欢她。
许嬷嬷看见蓟岑穿着不知哪个下人送的粗布麻衣,又嫌弃地看着他满面的汗,也不行礼。
下人都能傲慢地无视自己,蓟岑也已经习惯了。
“你们来做什么?”
许嬷嬷冷声道:“皇后娘娘担心九皇子小小年纪便被哪个不要脸的宫女勾了魂去,让老奴来看看,以免九皇子走上歧途。”
屋内的林落听到这番言论,轻笑,只是眸中连淡淡的笑意都没有。
她心想,定是前几次前来的小太监回去后向皇后禀告了蓟岑院子里的情况,他们不能容许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帮助蓟岑,如今终于按耐不住,上门来了。
这一个月内,林落多多少少发现了徘徊在院子外的耳目,平时行事也多了份警惕,有时和蓟岑说着话,都是隐身的。
看来,还要想一个法子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蓟岑身边,而蓟岑也需要一个契机被皇上记住,让他享受一个皇子应得的待遇。
许嬷嬷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蓟岑的屋子,上下打量,四处搜索,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
蓟岑眼眸微红,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下人,握紧拳头,心中愤恨。他太弱,弱到不能让落姨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蓟岑紧绷着身子,当头顶感觉到暖意时,蓟岑一僵,转而放松下来。不管如何,落姨还是在自己身边的。
许嬷嬷走到蓟岑面前,居高临下,问道:“不知九皇子能否告知老奴,是哪个贱婢私自闯入皇子院落。”
蓟岑看着许嬷嬷,冷声道:“是姓许的一个人老珠黄的疯婆子,带着一群以下犯上的狗奴才私自闯入本皇子的院子,本皇子好歹也是皇家血脉,身上流着的是天子的血,你这老奴才,也敢在本殿下面前放肆!”
许嬷嬷面色微变,转而似是受了惊吓,惶恐下跪,连带着身后的一群宫人也跟着下跪。
“九皇子息怒,只是皇后娘娘关心殿下,今日又听到了有关殿下的闲言碎语,特地让老奴过来看看。殿下莫要发怒,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饶了老奴吧。”
许嬷嬷虽面色惶恐,但林落听出她声音中的不卑不亢。
许嬷嬷既然将皇后搬出来了,蓟岑只能将怒意往肚子里吞。
“都给我滚!”
蓟岑忍不住,上前踢了许嬷嬷一脚,许嬷嬷白着脸,爬起来,带着宫人行了礼,便匆匆推开。
蓟岑沉默地进了屋子,然后将门用力一关,声音大地足够院子外的人能听到。
林落在屋子里刚现身,蓟岑便委屈地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
“落姨……”
林落揉着蓟岑的脑袋,轻声道:“没事了。”
蓟岑的脸蛋蹭了蹭林落的腹部,然后林落便听见蓟岑沉闷的声音。
“落姨,帮我强大起来,好不好?”
“……好。”
似是没有想到林落这么轻易地便答应自己,蓟岑抬起脸,盯着林落。
“不过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蓟岑低下头期,低眸看着脚下的地,道:“我都听落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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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殿。
许嬷嬷跪在地上,将方才的事情悉数告诉了皇后。
端庄冷艳的皇后凝眸静思,凤眸里闪过毒辣。
“以往那孩子可没有这个胆子敢伤你,他更不懂什么叫皇子威严,想必,在他的背后,定有人教他。”
许嬷嬷疑惑道:“可老奴按照皇后您的吩咐,近日一直派人守在九皇子的院落外,并未发现有人进去过,而且九皇子孤僻地很,不是在院子里砍柴,小厨房里做饭,便是独自将一人关到屋子里。”
“他在屋子里做什么?”
“送过饭的小太监说过,每次他送饭时,九皇子都睡在床上,颓废地很。而且,屋子里也没有人。”
皇后听后,神色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冷了几分。
“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教他,那么蓟岑这个人可不简单。”
――――――――――
林落想了几日,也没有想出什么可行的方法,让蓟岑在皇上面前一露面,便能得皇上重视。
若是过于故意,可能还会找来祸患,毕竟若是那皇帝对蓟岑还有一点亲情,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林落思考时,下意识地用指尖叩着桌面。
而蓟岑在小厨房尝试做着糕点,他发现,落姨喜欢吃甜的。
林落想了良久,眼眸一亮,她想起当初天帝是如何取得其父君的信任的,苦肉计。
只要寻一个蓟岑理应以皇子身份出席的日子或是找着机会等皇帝在蓟岑院落附近时,自己扮成刺客,袭击皇帝,然后蓟岑伺机出现救驾,到时皇帝定会补偿冷落多年的儿子……
当初林落十分质疑天帝的做法,天帝说道,这办法虽然俗套,却是实用地很。
想到了方法,林落便轻松起来,也是凑巧,蓟岑端着一碟糕点进了屋,因为食材有限,蓟岑只做了米糕。
林落拿起一块米糕,在孩子期冀的目光下,咬下一口,然后笑着看着蓟岑,夸道:“小岑的厨艺越发精进了。”
蓟岑便笑道:“落姨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落姨吃。”
林落可舍不得蓟岑这么小就天天下厨,便道:“你还小,再说你该把重点放在学业上,今晚,你将《道德论》的第二篇前三段背与我听。”
蓟岑点点头,不过并不答应林落自己日后要远离厨房的意见:“落姨,你放心,我做菜不会耽误我学业的,再说,钻研厨艺是我平时最大的乐趣了。”
说完,蓟岑还有些委屈地看着林落。
“好了,莫要这般看着我,依你便
是。”
面对会撒娇的蓟岑,林落实在是严肃不起来。
林落晚间和蓟岑说了自己的计划。
蓟岑认真思考了会,和林落说道:“每年只有冬宴时,我才能远远地看到父皇一眼。”
“冬宴?那是何时?”
“是每年的第一天,冬宴之日,所有皇室子弟都要参加晚宴的。”
蓟岑如实答道。
林落点点头,看来若第二则办法行不通,他们只能等到冬宴那日了。
林落察觉自己的衣角被攥了攥,低头看见蓟岑担忧的眼睛:“落姨,我不想你去冒险,你若是被抓了,是要砍头的。”
林落笑着捏了捏蓟岑的脸颊,脸颊已经有肉了。
“放心,你忘了,落姨可是神仙。”
蓟岑低眸不语,心想如果自己可以快快长大就好了。
――――――――――
半年而过。
在林落的细心照顾下,蓟岑在这半年身高抽长了很多,这半年里,蓟岑一直低调行事,能不出院便一直呆在屋子里,有着林落的保护,即使皇后那边动了几番手脚,蓟岑一直平安度过到现在。
今夜,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夜。
林落早早便在院子外布了结界,外面的人看到的只是蓟岑坐在院子里看天的幻象。
而真正的蓟岑正坐在热乎乎的屋子里,和林落一起坐在火炉旁,烤着火。身边堆满了零食,这是林落前几日特意出宫买的年货。
屋子里很暖和,所以蓟岑只穿了件棉衫,墨发束起,之前林落将蓟岑枯黄的发尾剪了去。
蓟岑见林落一直在吃着外面买的糕点,脸或许是被火烤的,红彤彤的,与平时的淡然优雅样子不符。
蓟岑将一旁的披风披在林落肩上,像个小大人似的,不认可地看着林落:“落落,披着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林落笑眯眯地看着蓟岑,目光在其棉衫上停留了会,意味很明显。
你自己不也没披?
蓟岑红着脸,一本正经道:“我是男人,不该娇气,之前是落落太宠着我了,其实我没有这么弱。”
蓟岑这半年里,看了很多书,也明白了很多人情世故。
林落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哪一日蓟岑突然不再叫自己落姨了,但也不肯开口叫她姐姐。
蓟岑纠结了好久,才开始叫自己落落。
林落好奇问他理由,只见小小的孩子红着脸,对自己说:“我看了本书,我不该叫你落姨,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姨,而且你又不是我姐姐,所以我不叫你姐姐。”
林落只觉得好笑:“你看的是哪本书?”
蓟岑倒是不说话了,林落笑着看着他,见蓟岑脸红地快要滴出血来,便不和他开玩笑了。
至于蓟岑叫自己什么,林落倒是没有在意。不管叫什么,总归是在叫自己罢了。
而蓟岑也不会告诉林落,他看的不是什么史书政论,不是什么君子道论,而是无意间翻了混入自己书堆里的一本杂情故事。
蓟岑识的字已经很多,他翻了会,渐渐意识到本这好像和自己平日看得书籍不一样。当他看到这本书里高家老爷拿着棍打着大少爷,骂道:“你这辈子也休想娶你的姨母为妻,你们这可是有违伦常的。”时,不知为什么,想到了他和落姨。
所以他又去找什么叫娶妻,什么叫伦常,小小年纪,好奇心挺重的。
当自己不再叫林落为落姨时,蓟岑自己偷偷乐了好几天。
他此时并不懂什么情爱,只是想永远和林落在一起,而书上说只有夫妻可以一直在一起,那么,等自己长大后,娶落落做老婆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蓟岑:不叫落姨,不叫姐姐,就不算违背常伦,以后就可以叫落落媳妇了!
林落:不,叫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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