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醉得不轻

于是穆笙昂首挺胸,目光直视着那一步步走来的冷峻男子,待男子走到跟前,她低眉敛目地屈身盈盈一福,声音如江南女子一般绵软婉约,却是不卑不亢道:“小女子乃吕布之女,吕玲绮,半月前客居小沛城养伤,今伤势痊愈便出来走动一二,不想竟误入了将军操兵练马之地,还请将军——”

“见谅”二字穆笙还未说出口,便听得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子扬眉,沉声开口,“吕布之女?”说完还嗤笑了一声,又冷寒地似笑非笑道:“既是吕布之女,又为何跑来小沛养伤?你当本将军是傻子吗?此地岂是你能闯进来的,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穆笙眉头一动,没想到这男子对吕布这般不满,一并牵连到她,想想也是,吕布趁人之危,的确可恨,这男子没把她如何就算不错了。

于是穆笙欠身一礼,抬眸对上那双冷冷的眸子,面色如常,不惧说道:“多谢将军不怪,小荷阿英,我们走吧。”说完脚步轻移回身,空气中留下了一阵淡淡的梨花清香,男子鼻尖细嗅到了这味道,眸色有些变幻,定定地看着那远去的水绿色背影片刻,眉间一蹙,回身继续练兵去了。

回到庭院子里,穆笙便接到了甘夫人派来的小丫鬟的传话,“夫人和将军为庆祝小姐身子大好,今晚摆席宴请,弥补小姐初来时失礼未宴之过。”

穆笙颔首示意知道了,丫鬟见话传到了,便回去复命了。

这一场摆宴,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刘备估计也从甘糜二夫人那里差不多知道了她前些日子说的话,具体是真的为了庆祝她痊愈还是另有别的,去了便知。

到了这日天黑的时候,甘夫人的丫鬟又来了,穆笙里头换了一件藕粉色收腰长裙,微微拖地,没有太多的修饰,一头乌发用一根玉簪高高的挽起,淡淡的妆容看着既素淡却又清爽,穆笙重又披上了那件水绿色薄绒轻裘,便带着二婢出门,随那甘夫人派来的前头带路的丫鬟向宴客厅徜徉而去。

到了宴客厅,穆笙发现席间已坐了刘关张三兄弟,甘糜二夫人,还有一个谋士模样的人。

刚跨过门槛踏进去,便听得张飞哈哈一声笑,“这小丫头说是来寻俺老张教一二招,却是养了半个月的伤,今日可算让我见着了!”

“三弟不可无礼!”刘备轻斥道。

二位夫人见穆笙来了,忙起身相迎,“吕小姐来了,快请入座。”

穆笙笑着颔首道谢,刚想提裙走向自己的席位,只听得身后传来忽而轻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如清风皓月般朗润的男音浮现在穆笙身后,“子龙来晚,请主公恕罪。”

穆笙回眸看去,原来是早晨那个将军,原来他就是常山赵子龙,莫怪气场那般强大。现在见着,已是褪去一身盔甲,换上了一身蓝色衣衫,翩翩公子的模样。

赵云自然也是看到了穆笙,不过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了穆笙一眼,便越过穆笙上前拜见刘备。

穆笙感觉到赵云似乎不是很待见她,提裙准备移步落座,不成想一不小心脚上踩到了过长的裙摆,重心一失正要向前跌去,眼看着穆笙的那张花容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突然一个冰冷僵硬的东西横在了穆笙的腰上,是赵云伸出的剑鞘,小丫鬟也反应及时地赶忙将穆笙扶起,赵云抽回剑鞘,冷脸落座。

穆笙心道好险,呆了片刻后,稳了稳心神,朝着已落座的赵云微微欠身,“多谢赵将军相救。”

赵云低目看着面前的酒樽,只回应了单音一个“嗯”字。

张飞讲话大大咧咧,开玩笑说道,“你这丫头,伤还没好啊?怎得走路都走不稳,啊?哈哈哈!”

刘备正又打算呵斥张飞,穆笙抢先一步开口,“张将军现在莫要笑话婉音,待会儿将军喝醉了酒可不要真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才好呢。”

“嘿!这丫头,嘴倒还是那么的利索!俺老张哪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你也太小看俺老张了!喝喝喝!”张飞说完给自己倒了一樽酒,大口如喝水一般灌了起来。

穆笙轻笑,刘备和关羽也哈哈一笑,刘备说,“吕小姐莫要将三弟的话放在心上,他是个粗人,说话没个分寸,难免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穆笙摇头,“哪里的话,婉音倒是十分欣赏张将军这般直爽开朗的性子。”

接着丫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刘备举起酒樽,“今日设宴,一来庆吕小姐伤势大好,二来感谢吕小姐当日建议吕将军割小沛供在下栖身的恩情,这一樽酒,刘备敬吕小姐!”

关羽张飞和那个叫做孙乾的谋士纷纷跟着举起了酒樽,赵云听了刘备这话,面上有些异色,似乎今天才知道这样的事情,也随众人一起朝穆笙敬酒。

穆笙前世的酒量极好,轻易不会喝醉,她将酒樽倒满,端起,一声“干!”之后,便豪气云天地一口喝下。

烈酒入喉,辛辣之感在喉咙间徘徊,穆笙的眉头皱成一团,没想到这酒这么的烈。

其余众人见穆笙这般豪气颇为吃惊,也是纷纷干了这杯酒,只有甘糜二夫人小酌了一两口便放下了酒樽。

张飞一把将酒樽放到案上,抹了一下嘴巴子,痛快说道,“哈哈哈,好酒啊!丫头也是好酒量!”

关羽面如重枣,点头钦佩道,“吕小姐不愧有吕将军的风采,此等烈酒一饮而下,寻常女子都是直接醉倒在地的,关某佩服!”

刘备也是连连点头,心生敬佩,实在是好酒量,倒是赵云没什么神色变化,只是眼神盯着穆笙喝完酒之后红润的脸颊看着,抿起的唇线微微勾起。

其实穆笙一杯酒下肚,已经有些晕乎了,此时突然感觉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脸颊两边变得滚烫,便吃了几样小菜,肚子里才不再那么翻滚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孙乾忽然问道:“听闻当日我主公去徐州见吕将军前,巧遇小姐嘱咐,若汝父交还徐州印,不可受之,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可有此事?”

穆笙吃了一些菜,觉得口干便又饮了半杯酒,如今的面色更是红晕如天边朝霞,透着滚烫的潮色。听闻孙乾发问,她晃着脑袋晕晕乎乎地回答,“嗯……确有此事。”

“那敢问小姐何出此言,小姐乃吕布之女,为何又要好意提醒我家主公呢?”孙乾又问,其实这也是在座其他人所好奇的。

穆笙醉眼迷蒙,身子不稳地扶着桌案起身,走到中央,左右晃晃悠悠,对着孙乾呵呵一笑,“嗝!”

张飞神色一变,笑得大声,“啊呀,大哥你看,这丫头醉了!刚刚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看俺醉的走不稳路哩!哈哈……”

哪知穆笙长袖一挥,嘟囔道,“我没醉!没醉!”还用力把在身边扶着她的丫鬟都给推开了,转向对着赵云把他当作孙乾,说,“吕刘两家,嗝!不能打起来……嗝!否则……曹操就开心死了,哈哈,徐州唾手可得!所以,嗯……”

一句一个嗝,颇有喜感,看得小荷阿英退后了几步,纷纷掩面遮脸,这不是她们家小姐,不是……

而穆笙在拖了一个很长的“嗯”字的尾音之后,又闭着眼睛连连摇头道,“不能分,不能打,因为,因为孔明,孔明……”说到最后穆笙的声音越来越弱,只有赵云离得最近,听清了最后那两个字,心生疑惑,孔明?孔明是何许人也?

只见穆笙忽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仰面朝天,居然醉晕过去了,小荷阿英两个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今日喝得如此烂醉如泥,心中纷纷汗颜,这丢脸可丢大了,赶紧上去,吃力地想要扶起穆笙,穆笙却是怎么也不配合,挥手乱舞。

张飞腾地站了起来,惊道,“这就倒了?”

其他人纷纷沉浸在穆笙方才那一番足够令人吃惊的话语当中,一个闺阁小姐,目光如此长远,居然能想通这一点,着实不简单哪。如今看到她醉倒在地,手舞足蹈的样子,众人皆是哑然失笑,想这吕小姐的酒量还真的是说倒就倒,醉得不轻,酒品也是让人不敢恭维,喝醉了酒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这位吕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制服的。

甘糜二夫人刚想吩咐其他丫鬟一起将穆笙扶起,赵云却是起身抢先一步,上前打掉穆笙不安分的小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对刘备说,“主公,子龙也有些醉意了,请先告退,也可顺路将吕小姐送回去。”

穆笙靠在赵云怀里,醉眼眯起,睁不开,只觉着有个东西挡在她的面前,手一挥,“啪!”的一声,响亮清脆地落在了赵云的俊颜上,席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呆滞,赵云的脸色霎时黑沉下来,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