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眉梢一动,优雅搁下书卷,抬起平静的眸子淡淡扫向穆笙,摇头轻笑出声,声音清越温凉道,“他是我的书童,不和我同声一气,偏与你连通一气,这算是什么歪理邪说?才来没几天,你的胆子就这么大了吗?也是,我倒忘了,你的性子比我要轻易动怒许多。”
说到这儿,孔明提高了音量对帘外喊道,“阿三,听见没,以后莫要再帮着你家先生和你的笙姐姐不对付了,小心她再对你家先生发脾气……”
穆笙见状,立马扑上去捂住了孔明的嘴,不让他再说话,脚下一滑撞入了孔明的怀里,也望进了他眼底深深的笑意。
孔明被捂住嘴,果真不再说话,他接住穆笙,搂着她的纤腰以防跌倒,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极其尴尬的姿势。
帘外阿三倒是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先生难得开玩笑地与他装样喊道,他便也装模作样地接话,“是是是,为了先生,以后阿三定要站在笙姐姐这边的。”
穆笙眼里冒火地看着孔明,轻哼了一声以后,从他怀里挣脱,躺到对面的矮榻上,拿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地蒙上,忽然又露出一颗头来,看着孔明道,“毁我形象!哼!”紧接着蒙头闭眼,困倦席卷,沉沉睡去了。
不知怎么的,自从穆笙那夜与孔明起了那番争执之后,她对上他,总能被轻易地气出内伤,万万没想到青年时期的孔明竟已经如此能辩了。
孔明听闻对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幽深的目光掠过那女子,搁下书卷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了。
两个时辰以后,马车停在了一座深宅府邸门口。
帘外阿三喊道,“先生,到了!”
马车外熙熙攘攘的人声早已将穆笙吵醒,她掀了被子坐起来,见孔明已经当先一步下了马车,捡了披风披上也随之下车。
走近府邸的门槛,守门人也是认识孔明的,立马让开了路来,恭敬道,“先生请。”
穆笙隐隐记得这庞德公还算是个名士,至于他和孔明的关系历史上是否曾经记载过,穆笙就不得而知了,她虽是考古学家,但是对于这么细的细节还是没办法涉及的。
一行人穿过曲折长廊,沿途假山林立,石路铺就,可见主人是个惬意风物的人。不久,他们又穿过了两道垂花拱形门,绕过一片小小的清澈碧湖,经过的侍女奴仆都恭敬地朝孔明屈身行礼。
穆笙觉着孔明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跟着孔明阿三终于停在了一处类似后花园的垂花门前,里头已经是儒袍翩跹,果香四溢,身姿窈窕的侍女忙着来回端盘,公子贤士高谈阔论的腔调迭起。
年轻公子一袭蓝布衣衫,自信而立,朗朗开口,“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正是分崩离析之态……”
儒袍青衫一老者提问道,“所谓乱世出英雄,在座的诸位满腹乾坤,才堪日月,可都有出山谋取功名的心思?”
一人起身端了一杯酒饮尽,冲着那老者摇首曰:“此时出山,为时尚早,且待局势鲜明之后再下注不迟。”
旁边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声嗤笑,“局势鲜明?”接着开口,“哪个雄伟英主不是依靠谋臣武将建功立业的?仅仅是卧在深山,何时才是时机成熟?难道还要等这天下一统之后再出山么?可笑至极!”
孔明在门口立了片刻,当先一步踏了进去,穆笙随后,几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还没正式开始,众人依旧叙旧的叙旧,谈论的谈论。
映入穆笙眼帘的场景让她不由得咋舌,没想到这个后花园还挺大的,矮案排成两排,中间的顶头是主人座位。
穆笙正仔细端详着,忽然听闻一声清朗的男音朝他们趋近,好不悦耳,“今日热闹非凡,孔明却迟来,我和元直,公威可都等你好久了,该罚酒一杯!咦?这位是?”
说完这男子用惊奇的目光将穆笙上下打量了一番,穆笙心想这人是谁,看样子和孔明似乎很熟,方才提到的元直和公威想必就是徐庶和孟建了,这两位都是孔明的好友。
孔明轻笑出声,“广元还是这般爱开玩笑,我给二位介绍一下,广元,这位是穆笙穆姑娘,这位是我的好友,石韬。”
话音刚落,石韬便朝穆笙拱手,“在下颍川石韬,字广元。”
穆笙也学着拱手笑道,“在下穆笙。”短短四字,简洁明了。
石韬见穆笙这般飒爽模样,颇为惊奇,拍了拍孔明的肩,看着他笑问,“孔明,我从前可不知道你还认识一位如此英俊的穆姑娘,快说,怎么认识的?”
穆笙掩唇轻笑,想这石韬此刻一脸八卦的模样真叫人忍俊不禁。
孔明摆手舞开石韬搭上来的手,无奈摇头一笑,“不过是路遇昏迷,岂能见死不救?”
石韬“喔”了一声,颇为赞同地点头,正待开口再问,孔明已经带着穆笙朝主座那边迈去,同时对身后穆笙说,“随我来。”
石韬见孔明和穆笙走远,赶忙拉住了正要跟上的阿三,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小阿三,这么久不见好像长高了不少啊。来来来,孔明不说,你快与我讲讲怎么一回事儿?这等英雄救美的事怎就让他这个无心人给遇上了呢?”
阿三苦着脸看着石韬,又笑又哭道,“公子若想知道我家先生的事,一会儿得了空一问便知,何苦在此为难阿三。还有,我家先生哪里是无心人。”
石韬却是不理会,硬拽着阿三往徐庶和孟建等人那里处扯去,边走还边说,“若不是无心人,那就是多情客了?认识他这么多年可没见他将哪个女子带在身边给我们认识的,今日真算是开了眼,小阿三快点,这等怪事可得立马告诉元直他们。”
阿三被石韬这话气笑,无奈力弱,也不挣扎,就这样被半拉半拽着过去了。
另一边,主座坐着的是庞德公,下边次座坐着着一苍颜白发的老人家,看上去精神抖擞,正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孔明带着穆笙朝那二人走去,微微躬身拜见,“师傅,庞德公。”
穆笙立在孔明身后,也学着行礼,听孔明的称呼,次座这位坐的应该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了。
庞德公面容慈善,宽和一笑,“孔明,身后这位是?”
司马徽睁着精明的眸子也看向穆笙,此女子便是那红鸾煞星?心中暗暗点头,如此模样,如此风骨,倒也般配。
孔明侧身让开,引穆笙上前,介绍道,“亮巧合救下这位穆姑娘,今日天光晴好,亮怕她觉着闷便带来了,先来拜见二位。”
司马徽眯起眼睛,微笑颔首,开口问道,“不知穆姑娘家住何处,怎会孤身一人流落至此?”
穆笙清浅一笑,此刻在二位长辈面前显得更为拘束有礼些,只听她轻柔婉约道,“小女子家住徐州,孤身一人到了宛城,不想那里突发战乱,身受重伤,幸而得诸葛先生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孔明听了这话唇角微勾,平日里直呼其字,这会儿倒是学会客气地叫他诸葛先生了。
“啊,原来如此。”庞德公看着穆笙,心觉一个弱女子历经这些着实不易,又关心问道,“那徐州也是是非之地啊,穆姑娘既然家住徐州,可还有亲朋在那儿?打算何时回去?在下可以派人护送姑娘。”
穆笙笑着摇头,那笑中是几许深的悲凉,“家中双亲已不在,亲朋也无,只剩孤女一人,再加上身染寒疾,多亏了诸葛先生许诺了容我暂居草庐这个隆冬,这才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紧接着她又垂眸低声嘁嘁道,“这仓惶乱世,受苦的永远是平民百姓,那些带兵打仗的人,心中想的永远是怎么赢这场战役,为了成全他们的野心和私欲,从来都不会在乎我们这些无辜者的性命。任时局再如何变换,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司马徽,庞德公和孔明皆没料想穆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纷纷一愣,孔明与司马徽对视了一眼之后,看向穆笙的眼光更幽深了几许,复杂了几分。
司马徽大笑拍掌,“好一个\'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穆姑娘虽为女子,却有这等心怀苍生的胸襟,着实令我这个老东西也十分佩服啊!”
庞德公也点头附和道,“这等胸襟,的确令好些男子都要汗颜十分了。”
穆笙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被夸赞而欣喜,反而谦恭摇头道,“阿笙曾经的记忆中,有过一段十分平和安宁的时光,如今颠沛流离,方才体悟到这些。即便是寻常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六亲全无,身负重伤,想必都会有阿笙这般的心境的。”
孔明眸光深邃地看着她柔静的侧脸,沉默着抿唇不语。
就在这时,一声婉约的女声传来,只见一位服饰严谨又不张扬的妇人朝他们走来,先朝那二位长者行了礼,接着却是直接略过了孔明,一把牵住穆笙的手,眼角带笑道,“哎呀,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姑娘,这眉目,这脸蛋,真叫人好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啊,为了买黄焖鸡的食材忘了更新了。。。??记得收藏+评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