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才有人声音艰涩地开口：“他跑回去干什么。”
“我听见，说是要捡戒指。”
“什么戒指啊！能有命重要吗？!”
“听说，是跟老婆结婚时的婚戒，他老婆已经去世了，唯一的孩子在山上……”
众人心头都不禁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人命在灾难面前实在太脆弱、太渺小了，这次他们躲过去活下来了，那下次呢？还能有命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耳畔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死亡的交响乐。
静静站了一会儿之后，李阁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声音发狠：“出发！接下来，谁再不听指挥一意孤行，那就踢出团队，生死自负！”
姜暖眠知道，他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作为一直以队长身份自居、自诩有责任保护他们的人，他心里现在比谁都难受，比谁都自责。
“知道了！”热血上头，姜暖眠高声应了一句。
其他人也跟着高声应答：“知道了！”
“继续前进！”李阁打头阵，带着剩下的人又一次出发了。
好在前面的山路没有被堵，他们又有惊无险地前进了一公里左右，姜暖眠看到左手路边出现了一栋建筑，是一个公共卫生间。
她停下脚步，询问李阁：“前面有个卫生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可能有人在里面避难。”
“可以，大家也顺便进去上个厕所，休整一下。”李阁同意了。
公共卫生间大多都是开放式的，男左女右。男人们都去了左边，姜暖眠则带着焦燕青去到右边。
一个个隔间的门都紧闭着，看不到人影。
姜暖眠推推隔间的门，没推动。
她弯起食指在门上笃笃敲了几下：“里面有人吗？”
没人吭声。
姜暖眠继续敲，又敲了好几下，隔间门终于被拉开，两张年轻的脸探出来，一脸警惕地问：“你有什么事？”
“你们是被困在山上的游客吗？我是救援队的。”
“救援队？太好了！”女孩儿脸上的警惕变成了惊喜，“我们一直在打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没想到你们已经来了！”
姜暖眠摇摇头：“不，我们不是官方救援队，是酒店里的游客自发组织的，现在山下也跟外界失去联系了。”
“这样啊……”女孩子眼神里的失望快要化为实质，但很快又振奋精神：“那请问，你带的有药品吗？我朋友受伤了。”
经过一番交谈，姜暖眠终于搞清楚了这个公共卫生间里的情况。
开始下雨时，她们刚爬到半山腰，都没把这点雨放在心上，还觉得雨中登顶也是极为浪漫的一件事。但是后来雨越下越大，她们也都没带雨衣，就及时认怂，准备下山了。
没想到下山的路极为难走，有的路被水冲了，她们不得不淌水。有的路段石板被冲走了，泥土地面泥泞又湿滑。
“有个朋友不小心摔倒，摔坏了腿，我们就把她扶到这个卫生间，想要拿树枝给她简单包扎一下再继续走。谁料等重新出发后，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泥石流……”
“我真是，从来都没遇见过那种场景，说是死里逃生都不为过……最后，我们几个都或轻或重受了伤，但还有同伴被永远留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两个女孩儿忍不住哭起来，从旁边的隔间里也传出了呜呜的哭泣声。
姜暖眠心头愈发沉重，又深深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好转移话题：“你们要什么药？我有创可贴，还有酒精和纱布。”
女孩儿惊喜：“您真的有啊？太好了，我们只需要酒精纱布这些暂时包扎一下伤口就行，剩下的，等下山了再处理吧。”
姜暖眠便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急救包。这是出发之前，她专门去酒店大堂找翁经理要的。但这里面也只有一些常见的药品，种类比较单一。
这时，外面传来沈聿的声音：“姜暖眠，你这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我正在帮游客包扎伤口！”
姜暖眠应了一声，谁料一嗓子把李阁也喊过来了。他直接跑进女厕所：“小姜，你还带的有药品？太好了，男同志这边也有人受伤，等这边用完给那边也包扎一下吧。”
“可以。”姜暖眠忙得没时间抬头。怕把女生的伤口弄疼了，她包扎得小心翼翼的，劲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使了。
李阁接着道：“你那边都有什么药？有救心丸吗？那边有个男生有心脏病，但随身带的药摔倒的时候掉下山下找不到了，这会儿看着状态不大好。”
姜暖眠把手伸进背包，装作是在里边翻找的样子，其实是用意念从乾坤袋里取出来了一瓶速效救心丸：“这是我自己在用的，借给他一些吧。”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她带的药品太少了，得省着点用。
那男生也过来了，闻言十分感激：“谢谢谢谢，太感谢您了小姐姐！我只要几粒，能坚持到我回酒店就可以了。”
“那给你二十粒吧。”姜暖眠看药品说明书上，一次服用4-6粒就可以，20粒应该够他坚持到下山了。
男生接过小药丸，数出几粒空口吞下去，脸色很快就好了几分，又是一叠声的道谢。
等把伤员都处理完毕，李阁把两边的人都叫出来聚在了一起：“我们还要继续上山去营救其他被困的旅客，不能直接带你们下山，所以接下来，你们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
“第一，如果你们想要下山，那待会儿我可以给你们做一个紧急培训，让你们掌握一些应急知识。同时，我们的队员可以跟你们说一说这段路程上有哪些需要注意的点。”
“第二，如果你们不愿意现在下山，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但是这里毕竟缺少食水，温度也越来越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有心脏病的男生没怎么犹豫，先开口道：“那我还是继续在这里等你们吧。”
现在外面雷电密集，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去冒险，跟着他们这群经验丰富的人还是要更安心一些。
有人带了头，其他的人便也纷纷跟着道：“我也等着你们一起吧，我自己不敢。”
还有个男生已经开始考虑后面的事情了，他举起右手，跟个小学生向老师提问一样乖乖的，脸还有些发红：“还有那个，我们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可以把你们的食物分给我们一点吗？一点点就好。”
李阁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也没有带多少，还需要留一部分自己用以及给山上被困的游客，所以给不了多少。”
姜暖眠和其他人也都没意见，他们带的食物本就预留的有被困游客的份。
“理解理解，能有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李阁把救援队的人叫到一起商量：“你们觉得给多少合适？”
“给他们一人一块压缩饼干？”
“我刚才数了一下，他们刚好有10个人，那我们一人出半块？”
“半块有点太少了吧？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多久后能下山，而且半块也太难看了。”
“这有什么难看的，你现在瞎大方，万一山上人多，可能半块都没得分呢。”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李阁拍了板：“每个人出一块儿吧，他们待得时间确实长一些。至于饮用水，我刚才看过了，卫生间外面有一个直饮机，我们带的水也少，这个就不再给他们留了。”
姜暖眠都没意见，反正她乾坤袋里东西还多，这些压缩饼干全给出去也没问题。
分发完食物，姜暖眠一行告别这群人，继续向前进发。
福山海拔有两千多米，山上跟山下的温差有好几度，所以越往上走气温就越低。这会儿天色也开始暗了，遥远太阳散发的热量开始加速逃逸。
姜暖眠身上穿着发热背心，感觉还稍微好一点。但其他人的衣服不挡风不隔雨，被冷风一吹，只觉得从前心到后背都凉透了，恨不能哆嗦着喊一句“透心凉心飞扬。”
见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李阁开始给大家打气：“坚持！前面再有5公里就可以到山顶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们的家人了，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去营救！”
有了比较清晰明确的目标，众人的劲头又足了一些，紧紧背包的带子，闷头继续向前走。
又往前走出了几百米，李阁举起手，示意大家先停下来：“前面这段路，大家要提高警惕。”
“这段路没有什么树，上山的台阶修在山脊之上，所以，我们就是这附近的最高点。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所以接下来，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姜暖眠也大声回答。她虽然有绝缘膜这个外挂，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安全的。在天气异常的野外，你永远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刻、以何种方式到来。
深吸口气，一行人踏上了那段长约一千米的、光秃秃的石阶。
但刚走出不远，天色就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几点了，天这么快就黑了？”有人下意识问。
李阁面色凝重，抬头看向天空：“不是天黑，是云，云更密集了。”
他语气沉沉的：“接下来，极有可能会有一场强雷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