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碾压

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内,挤满了赶着去上班上课的乘客。原本平稳行驶在路上,但随着一个乘客的突然高声尖叫,吓得司机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因着惯性,整个车厢的乘客纷纷往前倾倒,顿时抱怨声四起。

“怎么回事,会不会开车啊。”

司机站了起来,回头看着人头攒动的车厢高喊道:“刚是怎么了,是谁在喊叫?”

“啊!车上有小偷!我的手机不见了!”

这一声尖叫,如惊雷般划破了天际,使得原本嘈杂地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下一秒车上的乘客纷纷查看各自的背包和口袋,看看自己的钱包手机是否还安在。

“报警啊,快报警啊!”被偷手机的是个女白领,一脸慌张地往司机那边挤了过去,“司机师傅,我手机被偷了,上一站我还刚用过手机,现在这个小偷一定还在车上,你可千万别开门!”

车就这么停在了半路上,一听还不开门让人下车,车上的乘客立马就炸了。

“拜托,我上班快要迟到了啊,这车到底开不开啊!”

“就是,不就是一台手机嘛,能值几个钱?耽误了我工作,这损失你配得起嘛!”

“哎呀,那个偷手机的,自觉把手机还了算了,别耽误大家时间。”

“既然解决不了就报警啊,让警察来解决。”

“开门,不开车就让我下车,我又不是小偷,凭什么不让我走!”

……

面对车上乘客的抱怨,被偷了手机的女白领却不依不饶地坚持道:“不行,你们一个都不能走。我的手机里的资料很重要,今天我必须找到我的手机。”

“你找你的手机,用得着我们全车这么多人陪着你嘛!你有什么证据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偷的?你的手机重要,我们的时间不重要嘛!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自私了!”

“就是,广播都一直在提醒,车上人多拥挤,请保管好个人物品,没听见吗?车上这么多人,就你手机被偷,我看就是你的问题,你还要怪谁?要我说啊,你这是活该!”

一瞬间,没人再追究那个小偷的过错,反倒这个丢了手机的女白领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事情发展陷入了焦灼之际,一个年轻男子出来调解道:“大家先别吵,我们一起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耽误大家上班,也找到那个可恶的小偷。”

“你说的容易,你就快说啊,我还有半小时就要迟到了。”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每个人都焦急万分,那位年轻男子却一脸淡然地说道:“要不这样,司机师傅,你先帮忙报警,这位女士,你作为失主那就由你来负责去找到你手机。”

“这么多人,让我怎么找啊!”经历了手机被偷,外加被人指责,女白领已然沮丧到了极点。

“一个个找。赶时间要下车的乘客,主动出示自己的口袋和包,检查没问题的就可以下车。”男子看到有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立马补充道,“当然,有人会说,这涉及到个人隐私不方便被查看,那可以不查,不过要等警察来了后才能走。”

车上的乘客们相互看着犹豫不决,但当出现第一个愿意被检查而成功下车后,渐渐地陆续开始有人配合检查了,很遗憾在这过程中并未找到丢失的手机,而现在车上便只剩下十个乘客了。

“没人要下车了是吧?”年轻男子看了圈剩下的人,嘴角渐渐露出笑容,宛若已经锁定了这个小偷。

“别用这眼神看我,我不是小偷。我最讨厌别人翻我包了,哪怕是我老婆我都不同意。我等警察来了再说。”一个男人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眼神躲闪地说道。

“哟,刚才是谁喊得这么响亮,说赶着去工作,耽误不得。怎么,现在又有时间了?”坐在男人对面的一个女士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要你管啊!”

“我就管,我可是一直看你,就你最可疑。”女士指着他说道,“美女,刚你上车的时候,这男的就跟在你后面。好几次我都看到了,他抱着包,但贴着你很近,还一脸鬼鬼祟祟的。要我说啊,他绝对有问题!”

“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有本事你把你的包打开让我们检查啊!”

“我!”男人语塞,看着剩下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男人紧张地额头渗出一层汗。

“这位先生,既然你问心无愧,就打开下你的包吧,哪怕等警察来了,也是逃不过的。”年轻男子走上前说道。

男人抓住他的包,久久没有动作,使得车上的人渐渐确信,这个男人就是小偷。

“我,我不是小偷!”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因悲愤而紧张得满脸通红,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

“是不是,我们看一下就知道了。”趁着男人松懈的一瞬间,年轻男子一把抢过这个公文包,将包里的东西直接倒在座位上。

“这是……”大家立马凑上去看,然而在吃场的所有人清一色的露出震惊的表情,几近恶心地再次看向了缩在角落的男子。

“呵,还以抓到小偷了,原来是抓到了公车猥琐男!”

“恶心!变态!”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年轻男子乘胜追击,提议都检查下大家的东西,而其他也非常配合,然而唯独到了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这儿却不肯主动让他们检查。

“这位同学,都这个时候了,还是麻烦你也配合下我们的检查吧。”

少年胆怯地看着大家,最后没办法,起身,翻出了自己口袋,证明手机并不在他的身上。

“那个是什么?”年轻男子很早就注意到少年带着的一个盒子,“这个,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不行。”胆怯的少年却无比坚决地拒绝道。

“那这手机很有可能在这个盒子里!”年轻男子仅一句话将嫌疑都指向了少年身上。

“没有,盒子我一直用布绑着,从没解开过,不可能藏这位姐姐的手机的。”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到底有没有打开过我们都不知道。车上的所有人都检查过了,没有找到手机,现在就剩你这个盒子了,我看着大小,拿来藏手机最合适。”方才指认猥琐男的女子再次开口道。

而作为失主的女白领也走了过来,好言劝道:“小弟弟,姐姐相信你没有,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论,你还是让我们看下你这个盒子吧。”

被迫自证的少年紧皱着眉头抿着嘴,宛若做一个重大决定一样,最终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他的盒子。

“这是什么?”年轻男子不解问道。

“骨灰。”少年一脸悲痛地盖上了盖子,而后抬起头,怨恨地看着这些逼着他开盖的人,“这是我爷爷的骨灰盒,我要带他回老家安葬。”

少年说完,车厢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想过,为了这事去惊扰一个死者。

“对,对不起。”方才信心满满的男子在震惊过后,不得不表达了道歉。

“现在每个人都检查过了,那这手机会在哪啊。”女白领着急地说道。

少年仔细地捆扎着盒子,缓缓说道:“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检查过嘛。”

“还有谁?”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这位从一开始就主动出来主持公道的人,指着他说道:“就是他!”

年轻男子尴尬地笑道:“怎么会是我,我可是第一个出来让大家相互检查的,况且事发的时候我一直在车厢后面,我根本不可能偷这位女士的手机。”

“多说无益,让我们检查下你的口袋吧。”少年说道。

“检查就检查,我问心无愧。”年轻男子直接脱下了上衣,把里里外外的口袋都掏了出来,然而就在他掏到右口袋时,整个人突然僵住了,而后缓缓摸出了一只手机。

“这就是我的手机!”女白领激动地从男子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这下,年轻男子彻底慌了,面对其他乘客的指责,真的百口莫辩了。

“手机就在他身上找到的,他就是做贼的喊抓贼!”终于找到了机会,其他乘客们将方才被冒犯的不爽终于全都发泄了出来。

就在年轻男子感到绝望时,少年站了出来替他说道:“其实,他不是那个小偷。”

男子带着一丝期望看向了少年,感谢他能替自己说句话。不过想想可笑,居然是自己差点污蔑的人现在出来给他说了句公道话。

“很有可能手机是小偷在混乱中塞到他身上的。”少年认真地说道,“因为每个人要被检查,小偷为了不被抓到,不得不放弃了手机,就在被检查的时候,偷偷把手机藏到了他的身上。”

最终,虽然没有抓到那个小偷,但好歹找到了手机,故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

考试结束,等考生们离开考场后,考官老师们开始了他们的点评和打分。

“不愧是俊宇在的小组,是我这次监考以来所看到最精彩的表演了。”

“这组同学,不光演技自然生动,连想象力、模仿力和节奏感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且啊这故事也是可圈可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临场发挥想出这么个跌宕起伏百转千回的剧情,这倒是让我眼前一亮。我还以为他们会命一个人来演小偷,结果到最后,小偷没有被找到,给故事留下了悬念。”

几位老师们纷纷夸奖这组学生的表演,但当讨论到选出最出色的考生时,大家倒是观点一致,“这自然是向俊宇了,表演方面跟其他的考生比可是好上一大截。”

不过轮到安逸点评时,安逸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平心而论,这次俊宇的表演并不是最出彩的。”

上午考试结束,安逸跟其他老师告别后缓缓地走了出来,因为老院长今天上午有事,没法来监考,便拜托安逸来替他,结果刚好碰上了向俊宇。

考前和这孩子叙了个旧,没想到引来了其他考生的嫉妒,结果考试的时候一起针对了他给他下了个套,关键向俊宇还不自知。安逸无奈地笑笑,天赋过人演技再好,人情事故这块他还是个初学者。或者是从小获得了同龄人都未曾有过的成就,使得明明能在长辈面懂事的向俊宇却从未注意过要对同龄人的表现这份友善。

安逸刚走到楼下,发现向俊宇还等着他。

见他出来,向俊宇赶忙走了过来,“安导好。”

“还在呢,等我?”

“嗯,不知道安导是否有空,我想请您一起吃个午饭。”

安逸笑道:“怎么,这是想贿赂我?考试都结束了,现在请我吃饭也晚了啊。况且决定你能不能进,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不是,只是想向你道个歉。”向俊宇诚恳地说道。

“道歉,你作何道歉?”

“刚才考试的时候没有发挥好,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

看来这个孩子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发现了自己的不足。“知道自己哪里没发挥好吗?”

“太过急于表现,没有将这个角色塑造好。因为都是临场发挥,我以为要成为主角,应该塑造个拥有正义感的正面形象,然而最后故事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落得了这么个结果。”

“错。”安逸直截了当道,“你不是没有塑造好这个角色,而是你丢失了这场戏的主导权。”

安逸的话让向俊宇陷入了沉默,说是来道歉,结果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错误。

“两段关键的戏份,表演的吸引点都没能落在你身上。前半段,你没有那个公车猥亵男来得注目,而后半段,你完全被那个少年抢了戏。”对于一个演员而言,尤其是主角,最怕的就是被抢戏,这种直接被对方用演技碾压了结果。

“要是有剧本,按剧本演就不会发生这种不可控的情况。”向俊宇不服气地辩解道。

“但这到底不是拍戏,没有剧本,考察的就是考生们的临场发挥,而且,你自己没察觉嘛,到了后半段,你已经被他人给带偏了。你小看了那个跟你演戏手戏的少年,在表演的成熟度上那个孩子甚至超越了你呐。”

听到安逸在自己面前这般夸奖丁霖,向俊宇更加愤恨,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考试的结果,我是不是被刷了?”

“这倒不会,以你现在的名气,哪怕不来报考,戏剧学院都会给你个保送的名额。”安逸拍了拍向俊宇的肩膀安慰道,“你在同龄人中已经很优秀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是要继续磨练。”

“谢谢安导的提点。”

就在这时,安逸的电话响了起来,安逸背过身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个名字,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接起了电话。

“结束了嘛?”这个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瞬间抚平了一个上午监考的疲惫。

“嗯,下午就是你老师来了,总算不用我帮他监考。”

“怎么,没碰到个让你满意的学生?”

“这倒不是,你还别说,真发现个很有潜力的孩子。”一想到那个惊艳的表演,安逸不知不觉露出了兴奋的目光。

“那现在有空吗,我带个人给你认识。”

安逸瞬间明白了她会带谁来,心脏不由得跳快了几分,好久没有这种紧张而兴奋的感觉了,赶忙答应道:“空,空得很,你们吃饭了没,要不一起吃个饭?”

“你跟我想到一块了,不过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你直接过来可以了。”

“好,好的,我马上过来。”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安逸立马赶了过去,一路上甚至想好将会面对的各种情况的对策,但当推开包厢门看到坐在里面这个孩子时,安逸彻底诧异了,这一手天胡的的牌硬生生被他打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