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坐到隔壁去了。
温宁浅浅吁了口气,系好安全带，催眠似的告诫自己忽略旁边人的存在，把注意力都放到开车上。
顾氏大楼是怎么走来着。
正寻找那很是模糊的记忆时,白皙骨干的手与木质冷香一并盘绕过来了,温宁心里咯吱一下，下意识垂头身体往后靠。
女人手腕处骨节正好抵在了温宁下颚，若有似无的触感渗进血液里。
心里生了些微微的戒备。
你字刚涌到喉腔,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顾舒低低淡淡道：
“可以了。”
女人食指微微屈起，勾了勾什么后就收了手。
不过半晌，那阵冷香就离远了。
温宁怔愣半晌，才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的头发被安全带缚住了。
对方不过是帮自己拿出来罢了。
她的视线弱弱上移，从后视镜里悄悄瞥过去,顾舒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倒是自己的表现过于敏感了点。
温宁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唇瓣，低声说了句谢谢。
引擎发动,声音安静而规律。
外面日光粲然，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阳光探进车内,隐约映出空气中的金灿光点。
循着那模糊的记忆，车子驶入十字路口。
温宁印象中是要右转的,打了转向灯准备驶入转弯车道。
“不用拐弯，直走。”
低冷的嗓音打破沉寂。
“诶,”温宁连忙关上提示灯,堪堪压着虚线转回了直行车道里，“差点就踩线了，原来是直走吗,那是我记错了？”
“你记成什么了？”旁边的人不答反问。
“右转？”
“那没错。”
闻言温宁有些懵，既然没有错，怎么又直走了。
那一些带点戒备和不确切的想法再一次开始躁动。
“旧的办公楼确实在那边。”顾舒嗓音听不出情绪，依旧是淡淡的，“半年前搬了办公楼，担心你会找不到。”
噢。
所以这就是来接她的原因么。
期间也没有套路什么的。
是自己想太多了么？
车子驶到红绿灯处缓缓停下，温宁视线凝着窗外那抹红色，几分出神。
顾舒兀地开口：“林老太身体还好吗，奶奶说林老太很久没找她打麻将跳广场舞了。”
有些疏远生分的客套话。
“挺好的。”温宁低声应，也客套地回问，“奶奶还好吗？”
“也挺好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客套话里，车子往目的地行驶着。
温宁心底不是很明顾舒的用意。
昨天的话里似乎是追着见面追得很紧，总觉得其中掺杂着别的用意，但今天的表现又过于太淡定礼貌，不像有其他心思。
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签个文件走手续罢了，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温宁掌心微微收紧，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隔壁的可是顾舒，能有别的心思才怪。
某人可能都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么想来，温宁心思定了定，指尖叩了叩方向盘。
不料想，这些小动作尽数落入旁边人的眼里。
-
到了顾氏，温宁才隐隐意识到顾舒那句集团发展得还不错可能只是一句自谦的话。
眼前大楼比两年前那栋规模还要大上不少。
温宁默。
忽然有种天上掉金山自己竟然还不要的感觉。
“要带你参观一下吗？”女人的音量抬高了些，句末咬字很软，莫名有种小孩子等着夸奖的感觉在那。
温宁摇头。
“那想见一见老朋友吗，秘书团队没怎么换人，还有那位你经常和她一起吃饭的HR，她们时不时就会提起你，提起你在这当秘书的时候。”顾舒沉默了瞬，又提议道。
温宁依旧摇头。
“那好。”顾舒声线变轻了。
接着刚刚的感觉来形容，现在顾舒就是要不到夸奖心情很失落的小孩子。
“……”佯装是错觉。
已是上班的点，过道里很安静。
等电梯时偶尔有员工走过来也都是步履匆匆，礼貌唤了声顾总后就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顾总，材料已经准备好了。”吴秘书抱着摞文件快步走了过来，声音在目光落在温宁时迟疑了一瞬，“还有额，温小姐好。”
“好久不见呀吴秘书。”温宁牵唇，语调很轻快。
先前在顾氏实习那段时间里，吴秘书照顾她良多，而且后来吴秘书在她们之间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或多或少也使温宁和顾舒的矛盾爆发时间延后了。
温宁和吴秘书两人关系还算熟络。
但是这回儿吴秘书没有应温宁这声招呼，看向温宁的目光也是干练沉稳的，如同接待一位从远方过来从未打过照面的贵宾。
电梯恰好到了，吴秘书摁下顶层按钮，回身毕恭毕敬问，“顾总，温小姐，确认进行股权转移手续吗？”
“确定。”
切断这层关系，就完全没联系了吧，温宁有些恍神。
三人到了会议室，相关资料已经放在桌面上了。
顾舒手机震了几下，对吴秘书说了句照看好温宁，匆匆离了会议室。
“请温小姐过目，这是两年里顾氏的业绩表。”
“工资零元？”温宁的目光定在了顾舒的工资条里。
“嗯，顾总这两年算是无薪酬打工，她说现在所有权在你，在你回来前管理好这个企业就好，她不要分红。”
温宁：“……那她怎么活。”
这话问出来才觉得有些傻了，那可是顾舒，怎么可能活不下去。
“是差点不好活了，个人存款也没钱。”吴秘书轻哂，语气透着几分讽刺。
温宁抬眼。
“初初温小姐提到的那个影视工作室，集团这边判断风险太大，投资不予通过，因此顾总是以个人资产投资了下来的，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整活一个工作室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怎么会……？”温宁喃喃。
原剧情并不是这样的，原文里投资一事进行得很顺利，那会儿钟瑶已经确定参演工作室的一部剧了，看在钟瑶的面上，风险再大也觉得可以搏一搏。
“怎么不会？”吴秘书又一次低低笑了声，“也多亏是整活了，还多亏了温小姐您了。”
温宁：“……”
“顾总其实很不容易。”吴秘书叹了声，话语里几分深意。
温宁：“……”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吴秘书的言外意。
心底那阵烦躁隐隐涌了上来，温宁搁下手上的文件：“我从来都没说过要这些，我是离婚后才知道协议里有这么几条，是，顾氏是顾舒的心血，拍戏就不是我的追求了吗，偌大的企业强加给我，是要我重新学习公司法还是斥巨资聘请精英来管理这个集团？”
声音越过尖锐，温宁眼眸里划过些许暴戾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顿了顿，低声补充：“现在尽数奉还，包括顾总的工资，当年怎么算，这两年就怎么算，算到适合为止，这两年我拍戏也算攒了一个小金库，足够付顾总工资的。”
“大可不必自我感动。”
话语极狠。
温宁说不清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眼前的人。
空气一度陷入沉寂。
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段话说完后温宁才懊恼发现，自己这波有些冲动了。
有种想要离开的冲动。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温宁拿起挎包，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后，往门边走去。
“温小姐，抱歉，我想多说几句。”身后传来吴秘书的唤声。
“什么？”
温宁犹豫了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吴秘书深吸一口气，缓声阐述：
“两年前顾氏有过动荡，顾董一直想吞掉顾氏，还带着研发部的人走了来威胁顾总给他股份，顾董还收买了部分老股东，而且那段时间钟小姐的女朋友以为钟小姐与顾总有那层关系，一直和顾总作对，给顾总使绊子，那段时间顾总很难。”
“把顾氏股份转给您也是因为这件事起，顾董野心再大，心底还是希望顾氏好的，也不会希望顾氏就这样便宜了别人，把股份与婚姻绑定在一起，一旦离婚，顾总动顾舒也没用，也动不了你。”
“她从来没想过离婚，也从来没想过会用到这份协议的时候。”
温宁沉眼：“……然后呢？”
“我说这些，不是想为顾总争取什么，只是觉得您对顾总好像有些误解，她从未想强加或是硬塞给您什么，即便有这个想法，也会听您的反馈修正的，顾总是不够体贴，但并不是——”
“吴秘书，咖啡泡了吗？”
适时响起的低冷女声制住了吴秘书后面的话。
吴秘书手指攥成拳，好一会儿才松开，看着温宁摇了下头，低低应了句是，匆匆走进茶水间里。
“刚刚她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顾舒声音低低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还需要等一会儿，麻烦了。”
“没事。”
温宁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顾舒的电脑屏幕上，凝住。
竟然还是那组高中毕业照。
记忆之中她初见顾舒时的屏保也是这张。
温宁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顾舒，照片中气质最独特的存在，总觉得清冷淡漠的性格自那时候起就显现出来了。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另一位鹤立鸡群的女生身上。
——钟瑶。
“以前不爱笑，这张是为数不多有笑容的，奶奶说这张比较有烟火气息，老人家性格拗，我很多时候都拧不过她，想想这也没什么，就拿来当屏保了。”
兀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温宁的思绪，她愣了下，不太能消化顾舒的解释。
“用这个照片当电脑桌面，与钟瑶没有关系。”顾舒幽幽补了句。
“……噢。”
温宁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讪讪应了声后视线再次落在屏保上。
这照片……有笑容吗？
温宁弯腰凑过去，仔细瞧了瞧，试探性问：“这……皮笑肉不笑？”
顾舒不可置否。
温宁：“……”皮笑肉不笑哪里亲切了啊喂！
几分无语，温宁揉了揉眼角：“……也不是完全没笑过吧。”
在她的记忆识海里都有顾舒笑着的画面。
顾舒长眸微敛，慢吞吞开口：“那是和你相处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来给大家描述下顾总的心理活动：
顾总（喜滋滋）：媳妇媳妇，我这两年都有努力干活哒！看我给你打下的江山！
顾总（眼巴巴）：媳妇媳妇，你的老朋友很挂住你，不如呆久点吧！
顾总（对手手）：媳妇媳妇，你说什么就什么，不听别人的！
顾·不知怎么哄媳妇·舒再次上线：）
hahaha顾总是变套路了点，也只是一点。
我再仔细想想该怎么交代顾总的心理活动，是放到正文还是额外多一个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