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情报组办公室烟雾缭绕,烟灰缸堆积的烟蒂溢出边缘。

吴景文到公司第一件事直奔林简办公室,一进门,原本香气腾腾的上衣被染上了社会的气息。

“你又想上娱乐头条?”林简眼下一圈青黑,看他西装革履加几十万的腕表,除了头发没打摩斯,比他相亲的时候像个人多了,点评道,“衬衫小了。”

吴景文昨晚上没回家,新衬衫还是周苍衡勉强从衣柜里翻出来接济他的。

他解开袖口卷起来,拉开椅子坐下,完美地避开这个话题:“说说上江的情况。”

林简迅速正经:“就像我传给你那样,其他目前没有发现。你让我查的那个小子,我托人拿出了档案,你看看。”

档案厚厚一沓,牛皮纸外封,线圈封口,拿在手里有些分量,吴景文拿出了资料摊开大致浏览。

季晨,男,18岁,青苗一中高二生,成绩末流,常年逃课,父母离异……

林简说:“他的父母早在三年前离婚,母亲据说是出了国再也没回来,父亲季鸣是个快递员,经常不在家,父子俩谈话的机会都很少。”

“快递员这年头能做的可多了,要不是太麻烦,我都想雇俩快递员当眼线。”吴景文感慨了句,“他负责的区域是哪块?”

林简往电脑里输入字符:“我查查——季鸣负责的区域是上江区南边,偏南境市郊区,那地方……等等,我记得发给你的文件上显示上江南边的自杀率非常高,早些年政府甚至出台了‘减压’政策却于事无补。”

吴景文手指在季鸣档案照片上点了点:“那玩意谁信谁傻逼。”

林简不可置否:“刑侦大队的老徐问我们还有没有事没做,他说等过几天精神检测报告确定之后就得把那男人运去精神病院。”

吴景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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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周苍衡提着购物袋站在斑马线处,红绿灯正在倒数,“买零件,我知道了,马上回来。是,我明白现在很危险……”

富贵在那头挠墙:“老板你下次出门带上我,我分不清零件但我能打!”

周苍衡翻着物件确认,笑了声:“没有下次,下次你去。挂了,车来了。”

路边停着辆橙黄色的出租车,周苍衡看了眼车牌估计是约的车,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司机朝他勾了勾手,松开了车门锁。

“去上江……”周苍衡开了车门突然噤声。

司机脸偏朝路外侧,留下个戴着鸭舌帽的后脑勺,身量极高却瘦,流露出干练迅猛的状态,他从后视镜中看着周苍衡:“去哪儿?”

周苍衡定定看着他。

他重复问:“去哪儿?”

“看错车,抱歉。”

周苍衡合上门朝着人流密集的地方拔腿就跑!

男人注意到他的逃离,一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狰狞的声响,踩着油门冲来。

“会不会开车!”

“——傻x!差点撞到老子!”

谩骂声此起彼伏。

面前人群拥挤密集,周苍衡挤入狭小的缝隙中,同时注意着后边,橙黄色从出租车被阻碍在栏杆那头,男人下车摔上车门猛然奔跑。

“不好意思,让一让!”

周苍衡拨开重重人群,手中购物袋不幸掉落,男人像个鬼影般紧追着他。

广场那头是另一条反向车道,正处在红灯,他注意到车流中缓缓前进的某辆。

“什么叫迟到早退?这是身为老板应有的权利……谁说我去相亲?穿这么好看就要去相亲?放屁。”

那头鹿蓉骂道:“你不是去相亲难道是去约炮吗?这他妈的更不可能!等等,但这是你昨天的衣服,你一晚上就换了件衬衫,还小了……”

“昨天洗了洗,缩水了。”吴景文脸不红心不跳地扯淡,忽然车窗被敲响,他一扭头震惊道,“我操!”

密密麻麻的车辆中站着唯一一个活人,周苍衡脸色发白地喘着气,看了眼背后,男人站在路边深深地看着他,他又敲了敲窗,指向门锁。

吴景文下意识打开车门。

“谢了。”周苍衡迅速坐上副驾驶位。

吴景文挂断了电话,一眼瞧中对面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随口道:“这方向不是去你家的。”

周苍衡抬起头,注意到男人遥遥朝他比了个手势,他眼底汇聚着不明的暗光。

吴景文眼角一压,使坏:“周老板怎么连方向都搞错了?到前面路口我就把你放下来,不客气。”

男人离开了。

周苍衡松下一口气,解开领口紧扣的扣子:“麻烦你把我放在地铁口。”

吴景文笑容一僵,红灯消失,车流缓缓向前,隔壁的男人瞬间揭下紧张的面具,好像把他当做庇护伞,用完就扔,这种感觉很不好。

吴景文改变了主意:“你吃了吗?没事一起吃点。”

市中心的房价飞涨,寸土寸金连朵花都是镶金边的,光连安保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三层。

吴景文带着人回了家,第一件事找衣服,衬衫太小勒得他不太顺畅,回过身发现周苍衡在门口站着。

他找出双拖鞋扔过去:“换了,进来。”

周苍衡警惕地看着他脱了上衣又目不斜视地进浴室,几分钟后传来冲泄而下的流水声。

十分钟后。

吴景文擦着头发带上门,水珠沿着脊背往下淌,带着满身温暖蒸汽似的炙热坐在沙发对面。

“说说,他是谁。”吴景文划开手机搜外卖,顺嘴抛出了重磅弹。

周苍衡:“我不知道。”

“不知道逃什么?”

“我能分辨得清好坏。”周苍衡盘腿坐在纯白的羊绒毯上,手上用纸巾擦拭着他积灰五年没用过的紫砂壶,“他比混混要危险锋利,我应该惹不到这样的人。”

一个普通的网吧老板平时最常打交道的是路边的痞子地头蛇,可现在所有线索都围绕着周苍衡转,这让吴景文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阳台的风吹散室内的温暖,吴景文借口抽根烟出去,拨出了一个经常联系的号码。

“喂?操,吴景文?你又惹什么事了?”徐辄刚从案发现场回来,衣服没来得及换,接到这个小兔崽子的电话,“没空,挂了。”

“等等,老徐替我查个人。”

刚暗地里送了几份档案出去,歇下不久又来事,再往档案室跑跑搞不好把他当成间谍。

徐辄问他:“你在做人口普查吗?”

吴景文叼着烟点火,闻言说:“你要委托公司做也不是不行,都好说给钱就行,就是我比较贵,得一百万,你看上面给不给批,尤其是吴连,他越老越扣。”

徐辄骂了句:“要不是看在吴连部长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照片发来。”

吴景文望向天际,尴尬地叹了口气,假装深沉:“没有照片,敌人过于狡猾。”

那边沉默片刻,打商量:“车牌号也行。”

“没有车牌。”吴景文顿了顿,“有监控,环球中心第二个路口广场南边第三根柱子下面戴着鸭舌帽的孙子。”

徐辄:“………”

徐辄和蔼道:“再你妈的见。”

“别啊,爱你哦老徐。”

“住口,畜生。”

挂了电话,吴景文拉开落地窗帘,入眼是周苍衡面前整洁的一排杯子。

年轻人的气息总应该是锋利积极的,应该脚不沾地的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有所渴望的东西,或优秀或苍白或平庸,起码吴景文那个便宜弟弟是这样。

这些生机勃勃吴景文从来没在周苍衡身上见到过,他身上的衣着稍显古板,透着随波逐流的平常。

听到开门声,不咸不淡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吴景文将手机在掌心一转,身体前倾凑近他,努力亲和地说道:“周老板,经过我与公司的严肃交涉,一致认为应该保护委托人的人身安全。人没抓住前,你先住我这。”

周苍衡身体后移,手撑在地面保持重心,眼看他越靠越近,抬手挡住他,说:“没钱买这种服务。”

“谈钱多俗,满足我的要求就行。”吴景文打量着他这一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

周苍衡瞬间陷入了危机感,正想从他身下钻走,吴景文出手按住了他的腰。

“你……等……!”周苍衡仓皇道。

“别动别动,摸完就好了,我是专业的,全程不超过五分钟,无痛没后遗症,神之右手五星好评,用了都说好。”

吴景文把他从头到脚都摸了遍,最后手按在他裤腰侧扣了两把,确定他身上没被安装窃听器才把人放了。

松手那刻,肚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道。吴景文反应更快,迅速朝后退,腹部被蹭到了一圈,不痛不痒。

比起这个他注意到周苍衡终于不是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浅色瞳孔中似乎有点水润,以极具抗拒的姿态与他对立而坐。

吴景文摸了摸鼻子,说:“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变态,这毕竟是我家,万一被监听了秘密,不说公司机密,就是上个娱乐头条都麻烦,尤其是你我两个人的娱乐头条。这年头,你懂的。”

“叮咚——”

气氛越来越尴尬,这声就跟救命稻草差不多,闪耀着圣光,外卖小哥踩着风火轮来拯救他,吴景文赶紧站起身往外走。

“那什么楼下新开了家鲍鱼饭——”

男人热烈的气息逐渐远去,这一方寸之地逐渐留下冷清,周苍衡松弛了脊背靠着沙发,有些疲惫地捡起混乱中掉在地上的手机。

李富贵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怎么还不回去,他草草回了句便不再关注。

手臂横在眼前遮盖住光线,陷入黑暗中沉默了片刻,身侧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周苍衡撤下手,吴景文拿着两盒外卖席地而坐,既缺心眼又招人恨。

“一会我出去办点事,你待着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