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双说:“沈主任别难过,什么世道都有这样的人,说到底,不过是现在的环境不一样了,以前不敢闹事的人现在也敢闹事了。这要是放在前两年,你看他们敢不敢在军区医院门口这样跪着哭?”
刘院长拍了拍沈主任的肩膀,道:“小许说的对,老沈你别灰心丧气的。他们爱在大门口跪着就让他们跪去,反正我这边是绝对不会被威胁到的。事实摆在那里,最后军区那边会不会妥协我不管,反正我会维护你到底,你只管专心致志去工作就行了。”
“谢谢院长。”沈主任的表情轻松了一些,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本来我也没做错,就是天天看着他们在大门口……心里闹腾。那行,我先回去工作了,一会儿我还有一台手术。”
“好,你去吧,把心放肚子里吧。”刘院长郑重说道。
沈主任出去后,刘院长就对许菱双说:“之前你是不是让急诊那边的护士给骨折的小伙子拍了很多照片?”
“是的,那天我见老陈爱人特别凶残,怕以后出事儿,所以让护士拿了院儿里的照相机把小窦被抓被打伤的地方都拍下来了,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吗?”
“洗出来了,你看看吧,到处都很清楚,那辛同志下手特别狠。窦同志才二十出头,还没谈对象呢,脸都被挖成那样了,以后可怎么办?”刘院长说着拿出了一个文件袋,“这里面还有他的病历本,你也看看吧,那个辛同志真不是个好人。”
许菱双拿出文件袋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又看了病历本,发现小窦那天被打的确实很严重,除了脸跟脖子被挖成毁容状态,原本只是最简单的骨折的右臂也造成了二次伤害,骨折的伤势扩大且周边又出现了骨裂。
许菱双说:“好在都用照片拍下来了,刘院长可以拿给徐政委看一看。我明白他同情那家孤儿寡母,但这种人要是被放任了一次,以后就会有人照葫芦画瓢,没完没了的有人来闹事,医院还怎么工作?”
刘院长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会建议小窦同志去派出所报案,告辛同志故意伤人,验伤报告也已经做好了。”
许菱双说:“这样也好,可以吓唬吓唬他们。”
许菱双之后也回去继续上班了,骨科今天挺忙的,许菱双虽然不用值夜班,但加班到八点九点也算是正常的事。
到八点零几分,许菱双才背着自己的包,一边吃着酥糖,一边慢悠悠的下楼。
“沈主任,您也才下班啊?”到了楼下,刚好遇到了沈主任。
沈主任笑着说:“是啊,你也挺迟的呢,你怎么回去?还是骑自行车?”
许菱双说:“今天我爱人来接我,估计就等在大门口了,沈主任你要坐顺风车不?”
“好啊,今天还真是挺累的,就跟你们一起。”沈主任高兴的点点头。
许菱双跟沈主任往前走了几步,就见路灯下,秦远倚靠在一辆吉普车旁,正抱着双臂思索着什么。
看到许菱双,他眼睛一亮,迎上去拉住她的小手:“累不累?”
两个人也有几天没见了,许菱双赶紧抱了他一下,然后忍住想亲他一口的冲动,笑着说:“我不累的,还有,沈主任今天咱们一起。”
“好。”秦远跟沈主任打了个招呼,三个人就上了车。
吉普车发动后,沿着大花坛绕了大半圈就朝大门的方向开了过去。
眼看快到大门,沈主任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了。
“沈主任,没事的。”许菱双说:“一般这个时间,他们都回去休息了。那群人可精了,只在白天人多的时候才过来摆摊儿,人一少他们就溜了。”
沈主任叹口气,道:“最近我从这里经过,总是提心吊胆的。”
“那明天就从小门过来。”
“那就绕远路了。”沈主任勉强笑了一下,道:“不过也可以试……”
他话还没说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打开的车窗外砸到了沈主任的头上。
天黑后医院的大铁门会被关起来,只留一个小门给人进出,所以吉普车开到这里要等着传达室的人开大门。
没想到就这么一下功夫,就有人拿东西来砸沈主任了。
许菱双跟秦远都吓了一跳,许菱双赶紧朝后探过去:“沈主任你没事吧?我给你看看!”
秦远黑着一张脸跳下车,从刚刚打开的大铁门走了出去,然后朗声喝道:“谁干的?”
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脸仇恨的吼道:“我干的!怎么了?”
传达室的大爷说:“这是那个死掉的老陈的大儿子。”
秦远看了看少年的年纪,估计有个十四五了,便大步走过去拧住少年的胳膊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原本大门外已经没有破席子和老陈的家人了,但一看少年被抓,辛大姐和几个人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出来了。
“你抓我儿子做什么?你疯了?”辛大姐扑过去想要厮打秦远。
但秦远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她这种普通人碰到?
秦远冷哼一声,轻巧的闪开几步,然后冷声道:“你儿子对着我车里的乘客行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立刻把他送到派出所去!看岁数他已经不小了,可以关起来了!”
“你凭什么抓我儿子?车里那个医生该死!是他害死我们家老陈的!”辛大姐恶毒的叫道:“我儿子砸他怎么了?就算砸死他,也是他活该!”
“就是就是!赶快放开小松!”辛大姐的家人也跟着吼了起来。
不过秦远看上去人高马大,而且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所以他们不敢真的靠过去,只敢在一旁喊。
许菱双在车上给沈主任做了检查,砸到他脑袋的那个东西是一颗搓圆的泥团子,也幸好只是一颗泥团子,如果换成同样大小的石块,沈主任的脑袋估计得被开瓢。
不过就算是泥团子,沈主任的脑袋也被砸起了一个大包。
许菱双说:“倒是不严重,不过这几天肯定会肿起来的。我看了一下,也没有脑震荡的情况。我这里有我老师家的祖传药膏,我给沈主任涂一点吧,会舒服很多。”
“啊,你老师就是家里做出接骨膏的那位吧?”沈主任说:“他们家的药膏,肯定是好东西啊。”
之前,经过吴田七的同意,由许菱双作为代理人跟军区医院的制药所签了一个协议,他们跟制药所共享接骨膏的配方,由制药所大量制造,所得利益的百分之多少要全部分给吴田七。
由于这会儿没有专利法,所以许菱双他们签的这份协议写了很多很多内容,比如分配的比例,比如保密措施,一旦制药所将配方泄露出去,要赔给吴家多少钱,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接骨膏的生产线是在去年下半年正式开始的,现在全国的医院都能买到这款药膏,所以沈主任也知道。
许菱双将一小罐子药膏交给沈主任,就跳下车去找秦远。
“沈主任怎么样了?”秦远问道。
许菱双把一坨用卫生纸包起来的变形泥团子举给秦远看,然后说:“幸好是这个东西砸的,不算太硬,也没有轻微脑震荡什么的。不过他们这样也算伤人了,还是把人送去派出所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远说:“你先带沈主任回医院,然后喊保卫科的人过来。”
许菱双点点头:“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也要小心一点。”
秦远笑了:“要是他们能把怎么样,那我算他们本事大。”
许菱双把沈主任送到医院的保卫科坐下休息,保卫科的人立刻朝外跑了出去,许菱双则一个人去了刘院长的办公室。
调查组已经进驻医院了,所以刘院长最近也很忙,不到夜里都回不了家。
听许菱双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刘院长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走!我也过去看看!老沈辛辛苦苦救人,难道还救错了?今天他们用泥巴砸人,明天呢?换成大石头让老沈也一命呜呼?多少年才能培养出一个老沈这样的医生,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许菱双跟刘院长走到医院门口,发现大铁门和小铁门都被传达室的人锁上了。
秦远拧着少年的胳膊站在门内,外头是辛大姐和那一群家里人,个个都扯着脖子在喊他放人。
“不能放!”刘院长说:“我是军区医院的院长,我要求立刻将这个伤害沈主任的人送交派出所。”
秦远说:“行,那我开车从侧门出去吧。”
“好,我也跟你一起去。”刘院长又对保卫科的人说:“看好这里,别让人乱来。”
秦远从传达室找了个东西把少年的双手捆了起来,他之前一直梗着脖子装没事,现在被捆住弄上吉普车,少年就哭了起来。
辛大姐他们开始着急了,她扒着大铁门吼道:“你快点放开我儿子!不然我跟你拼了!”
秦远轻蔑一笑,等许菱双和刘院长也上车坐好,他就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侧门那边开过去了。
辛大姐的几个兄弟已经开始爬大铁门了,保卫科的人一直在吼,门外站岗的小战士也抱着枪走了过去。
他们一看见小战士抱着的半人多高的枪,这才怂怂的朝后躲。
辛大姐却往地上一趟,使出全身的力气哭喊道:“来人啊!医院杀人啦!还绑走我儿子啦!医院杀人啦!”
保卫科的人见他们不爬大铁门了,就老神在在的站在里面,看着外面的辛大姐唱大戏。
都八点多了,大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了,偶尔零星几个路过,也都只看了一眼就过去了。
辛大姐吼了半天,见根本没人围过来看热闹,她就一骨碌爬起来,咬牙道:“回大院儿找徐政委!”
那一头,砸人的少年已经被关进派出所了。
他十四岁了,是个初中生,派出所关小混混很有经验,所以直接按常规处理。
许菱双和秦远做了笔录,派出所又派人去医院找沈主任看伤势,反正折腾了好一会儿。
从派出所走出来,刘院长说:“这件事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们医院没做错任何事,所以我们会硬抗到底!”
“院长,我支持您!”许菱双很用力的点点头。
她是整场手术的亲历者,所以她知道老陈的死亡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别说沈主任救不了他,就算是张老人在这里,最后也没有办法。
这是目前的人力所不能达到的地方,就像许菱双早就弄明白的——他们是医生,不是神。
秦远说:“刘院长,那个被辛梅毁容的小战士,是我们通信营的。小同志人很朴实上进,现在脸被挖成这样,我看了心里也很难受。”
“验伤报告都弄好了,只要你这个做领导的同意,我会帮他去告那个辛梅!”刘院长用力道。
“我自然是同意的,就算上头给我压力,我也不怕。”秦远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
秦远把刘院长送回医院后,这才开车带着许菱双回家。
许香萍在客厅听收音机做衣裳,已经快要睡着了,听见动静才揉揉眼睛跑出去。
“大姐,姐夫,你们回来了!我做了宵夜,你们吃一点儿吧。”
许菱双说:“是什么?”
“别人送给冰哥的海带,我用豆腐煮了汤,一会儿下点儿面条就能吃了。”许香萍道。
“那我吃一碗,秦远要吃吗?”
秦远点头道:“我也吃一碗,辛苦二妹了。”
吃过热气腾腾的热汤面,许香萍先去睡觉了,秦远也陪着许菱双一起去洗澡。
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秦远总是容易对她保护过度,比如他害怕卫生间地滑,除了找人改造了地砖,只要他在家,他就会陪着她一起洗,怕她摔跤。
平时他不在家,也会叮嘱许香萍在外面听动静,万一有声音就要进去看看。
两个人洗了澡,一身清爽的去了卧室。
许菱双靠在他的怀里听收音机里面放的歌曲,一双小手不老实的一会儿戳他一下,一会儿又捏捏他的胳膊。
“做什么?”秦远眯着眼看她,“这种时候可别招我。”
“我做过检查啦,妇产科的黄医生也说,现在可以那个那个啦!”许菱双趴在他胸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了……你不想要吗?”
秦远咽了一口口水,严肃道:“黄医生真的这么说了?”
“对啊,我自己也是学医的,我也知道的嘛。”许菱双说:“你真的不想啊?”
“怎么可能不想?我想的眼睛都快绿了,天天绕着大操场跑几万米,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秦远的手已经伸到许菱双的衣服里面去了。
许菱双两手一伸,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那就不要等啦,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抓紧时间啊。”
“一天天的,尽勾我了……”
一场温柔的亲热结束后,许菱双像个小猫似的缩在他的怀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说道:“哎,你今晚真的好温柔哦,就是太温柔了。”
秦远摸了摸她的肚子,道:“我怕你出事啊,你确定真的没事吗?”
“我确定啊。”许菱双说:“我没有这么差劲的好吗?再说我有用异能护着宝宝的。”
“那就好。”秦远亲亲她的额头,道:“快睡吧,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
许菱双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秦远就准备了热水给她简单洗了一个澡,然后又亲手做了早饭。
许香萍非常识趣,她借口要去找李冰,所以早就跑去董家了。
许菱双坐在秦远的怀里腻腻歪歪的吃了一顿早饭,然后看看时间,她叹口气说:“难得你今天休息,我居然不能在家陪你。”
秦远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说:“要是你想辞职待在家里,我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还是算了吧,难得我学了这么多本事,考试也准备了这么久了,要是现在就放弃,多可惜啊。”许菱双又喝了一口水,就依依不舍的从秦远的腿上跳下来。
秦远用手帕帮她擦了嘴,拿上她的斜挎包,这才拉着她的小手送她去上班。
“我去上班啦,中午我大概十二点左右休息,你来我办公室,我们一起去吃饭。”许菱双说:“我们食堂新开了一个小炒窗口,大师傅的手艺不比外头饭店差。”
“你请客?”
“对啊,我请客。你放心,我兜里有的是钱。”许菱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家的钱至今全都握在她的手里,秦远按月领零用钱,自然是没有她阔绰的。
秦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皮肤是不是更滑了?”
“是吧是吧,我们科室的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还说皮肤变好变漂亮,怀的就是女儿。”许菱双眼冒星星的说道:“我好想要一个听话又乖巧的女儿哦。”
“照B超的时候看过性别了吗?”秦远问道:“咱们可以给孩子准备衣服了,要是女儿,那就多做点儿花花绿绿的。”
许菱双说:“好像下个月就可以看了,不过也不一定准。依我看,还是准备一些颜色中性的吧,万一以后再生一个,也能继续穿。好啦,我上楼去了。”
许菱双亲了秦远一口,这才慢悠悠的去上班了。
今天是阮医生坐诊的时间,所以许菱双一直陪着她忙前忙后,最后给一个骨折的小孩子上好夹板,俩人才算下班。
“走了,回办公室。”阮医生喝了一口热水,招呼许菱双一起回住院部。
回到骨科办公室,就见秦远坐在门口附近的椅子上。
“你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了吗?”许菱双高高兴兴的走过去。
“就等了一会儿。”秦远说:“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吃水果。”
说着,他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一大箱樱桃。
许菱双高兴极了,忙过去看了一眼,道:“你去我柜子里面拿饭盒,我把这些给大家分一分。”
这种都是土樱桃,皮薄个头小,口味酸甜,不怎么经放,最好当天吃完。
许菱双给科室的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又往护士站送了一些,剩下的约莫还有一大碗,够她自己今天吃的分量。
分好樱桃,许菱双就拉着秦远去食堂吃小炒。
大师傅都很喜欢她,见她带着爱人过来吃饭,连小炒的分量都比别人的多一些。
天气晴好,许菱双跟秦远打了两菜一汤,专门挑了食堂外面的石头桌子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
“上午我被徐政委叫过去了。”秦远说:“辛梅去他那里告状了,不过我又没做错什么,所以徐政委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回去了。”
“问了什么问题?”许菱双有点好奇。
“就是问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我当然是实话实说,觉得哪怕是看人情,都不能纵容这样的事情发展下去。之后我就回去了,徐政委估计要想一想。你下午要被调查组的人问话了吧?”
“恩,我是当事人嘛,从送来医院到他断气,我都在场。”许菱双说:“你下午做什么?”
“做饭,然后接你回家吃饭。”秦远温柔的看着她。
许菱双眉眼一弯:“真好,我爱人这么贤惠。”
下午,调查组将许菱双叫了过去,同一时间,小窦也来医院复诊了。
等换过药之后,他就被刘院长喊去了办公室,给他看了病历本、验伤报告和那天的照片。
看完之后,刘院长做出了自己的建议,小窦却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愿意?”
小窦说:“老陈到底刚刚才走,大家都是战友,他又是老大哥,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告他的家属呢?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刘院长笑了起来:“哟,你这个小同志倒是挺善良的。不过你怎么不问问你爹妈,同不同意你这么善良啊?”
“啥意思?”小窦说:“刘院长,我咋听不懂?”
“你爹妈虽然没把你生成一个美男子,但你好歹五官端正,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可现在你这张爹妈给的脸被毁成这样了,你以后怎么见人?我听说你们家就你一个儿子,你变成这样了还怎么找媳妇结婚生孩子?你就没替自己的家里人想想?”刘院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窦其实挺难过的,他低着头说:“我都不敢告诉家里人,就怕他们知道了着急……我的脸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听我的,拿着这些证据,去告辛梅故意伤人。你纵容恶人,恶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可他们说我撞死了老陈。”
“上头已经下来调查了,法医也过来解剖过老陈的遗体了,之后会出一个详尽的报告证明跟你无关。”刘院长说:“我还问过你们秦营长,他说会全力支持你去告状。所以,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态度了。”
“秦营长支持我去告状?”小窦总算抬起头来了。
“是的。”
“那我……我回去想想。”
“好,你回去想想吧,等法医的报告出来后再去告也不迟。”刘院长把小窦送了出去。
辛梅带着一群人在医院门口闹事的事情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坏影响,报社那边得到了风声,也跑过来拍了照片要做采访。
不过这会儿的报社是不敢乱写东西的,所以他们把素材整理好了之后,先去问了领导的意见,得到同意后才去访问沈主任。
沈主任在被调查组问话之后,建议他请假回家休息了。
沈主任请假的事情也让院里其他医生感到愤怒,这样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医生,被一群泼妇刁民闹得班都上不了。
要是以后个个都这样闹,那大家干脆不要上班了,让医院关门好了。
刘院长见影响了士气,赶紧开了一个大会,表达了医院的立场,并坚信正义一定会胜利。
最近,整个大院儿讨论的就是这件事,连三岁小孩都能顺嘴说上几句。
“听说辛梅去找徐政委要工作了,工厂不去,嫌辛苦,辛梅说要去机关坐办公室,还要工资高的那种。”李桃一边咬着嘎嘣脆的油桃,一边说:“她胃口可真大,字都不认识还想坐办公室,坐着干啥?白养她吗?听说她还威胁徐政委,要是不给她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她就去告小窦杀人。还说军人杀死战友是大事,京市都要管的。”
“京市才不会管呢,调查组不都调查清楚了吗?跟小窦没有任何关系,老陈是因病去世,死因是先天畸形的脑血管爆裂。”许菱双也咬着一个嘎嘣脆的油桃,吃的津津有味。
走廊的桌子上还有半盆水灵灵的油桃,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李桃说:“可是他们都说,要是老陈没跟小窦撞在一起,也不会爆血管。”
“那老陈自己就不该去打篮球,小窦还被他撞成骨折了呢。”许菱双说:“小窦不无辜吗?”
“我是不懂这些的,不过许老师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李桃又说:“我只要想到五哥马上就可以回来了,我就特别高兴。对了,五哥给你写信了吗?”
许菱双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收到过。”
“我倒是收到他的信了,我哥也有。”李桃说:“五哥现在恢复的很好,之后只等张老再过去给他做最后一次检查,就能回家了。我明天就去打扫卫生,再把床单被子都洗洗晒晒,让他回来可以住的舒服一点儿。”
“真是好姑娘。”许菱双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将吃剩的桃核丢掉,埋头继续看书。
高考复习的进度在她的掌握之中,只要孩子也在预产期附近出生,她就能在高考后坐完月子,九月份顺利去上学。
秦远和董清泉他们那次的大任务立了大功,表彰大会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董清泉康复回来就会召开。
这一次,如无意外,董清泉应该是一等功,秦远是二等功。
秦远的奖章太多了,如果不是年纪实在太轻,年底就可以再升一级了。
好在秦远对现状还是很满意的,再说他没有家庭背景,如果真的年底就升副团,反而会有反效果,所以再等一等也挺好的。
李桃见许菱双开始学习,她就不再说话了,只安安静静在一旁吃油桃。
这是礼拜天的下午,所以许香萍跟李冰出去约会了,秦远在屋子里面写文件,许菱双坐到外头来看书。
大概看到下午三点多钟,许菱双合上书本站起来在院子里活动身体,没一会儿就听到隔壁的小孩子兴冲冲的回来喊道:“快去看热闹啊!有人在徐政委家门口上吊啦!”
李桃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两眼放光:“许老师,我们也去看热闹呀!”
许菱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你要去,你等一下,我喝口水就去。”
许菱双喝了水,秦远也从书房出来了,他穿上薄外套,道:“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法,一看就来自辛梅辛大姐啊!”许菱双俏皮的看着秦远,道:“跟你妈妈是不是有点儿像?”
秦远说:“差不多,就是我妈没她那么混,她这个人,连徐政委都敢惹,胆子也太大了。”
锁上院子门,三个人随着跑出家门的人群走到了徐政委的家门外。
人围的太多了,他们被堵在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一群人哭丧的声音,还有一个老年妇女跟唱歌似的哭喊道:“我的梅子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梅子啊,谁来给你偿命啊……”
这种像唱歌一样的哭丧在乡下是经常可以见到的,基本上只有几个音调,但是一般人还不会唱,得是那种中老年妇女才能唱的绘声绘色。
许菱双说:“你看,在哭梅子呢,我就说是辛梅吧。不过她真的死了吗?上吊要是被发现的及时,还可以救一救的。”
前面的人听见许菱双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大院最美的那位美人医生,那人就吼道:“医生来啦,让医生进去看看呀!”
那么密集的人群,听见这句话居然也让开了一条缝。
许菱双硬着头皮跟秦远和李桃挤了进去,直接到了徐政委家的院子门口。
辛梅一动不动的横躺在大铁门的下方,她的身边围着她的那群家人,简直恨不得叫个乐队过来吹奏丧乐了。
徐政委跟他的爱人就站在院子里面,因为大铁门被闩上的关系,所以外人倒是进不去。
不过徐政委面色铁青,他的爱人更是一脸害怕的抓着他的胳膊。
“小许,你来了?你快看看,这个人到底死了没有。”徐政委说:“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们好好的跟他们讲道理,这个辛梅居然挂了根绳子,就在这里上吊了。”
大领导们的院子都非常宽敞,不但可以停车,还能种很多树。
徐政委家有一棵大树长得枝繁叶茂,枝丫高高的伸到铁门外头来了,辛梅就是在这里上吊的。
许菱双打算朝辛梅那边走,可是两个老太太忽然抱住她的腿不给她过去。
那个唱歌的老太太哭的更大声了:“我的梅子啊,你死都死了,居然还有人要对你动手,我的梅子啊,世道没有天理啊……”
许菱双翻了个白眼,秦远已经一手揪着一个老太太,丢到旁边去了。
这里都是军队的人,见秦远动了手,其他一开始不敢动的人也跟了上去,帮着把辛梅的家人驱散开。
许菱双蹲下去按住了辛梅的脉搏,然后她就更加无语了,这人做什么不好,非要来这里装死,之后打算怎么办?真的用棺材抬走吗?
许菱双笑了笑,道:“脖子上的勒痕不重,应该是刚吊上去就救下来了,呼吸虽然很浅但脉搏还是正常的。我给她扎几针,应该就没事了。不过要是不放心,可以送去医院再看看。”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吴子华留给她的便携版银针包,眼看就要扎到辛梅的脸上,她却大喊一声滚到旁边去了。
“诈尸了诈尸了!”蹲在最前面的小孩子叫了起来。
徐政委气的脸都变成猪肝色了,他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领导,这些日子生生被这些人气出了高血压。
徐政委大声道:“秦远!给我把这个人送到公安局去!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了!”
秦远笑着点点头:“是。”
辛梅抱住大铁门不放:“你们谁敢碰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那你撞啊,说这么多废话,你倒是撞啊。”许菱双又翻了一个白眼。
秦远懒得跟这种人啰嗦,一个手刀劈下去,辛梅就晕倒了。
他喊了周围几个战士抬了个门板过来,大家一齐把辛梅和她的家人扭送到公安局去了。
徐政委这才敢打开院子大门,他爱人都快哭出来了,握住许菱双的手就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真是吓死我了。”
“辛梅怎么突然来这里上吊?”许菱双问道。
徐政委说:“调查组那边已经给出最终结果了,结果说明,手术过程没有失误,沈主任也不存在失职的问题,小窦更是没有责任。所以,我拒绝了辛梅要求工作岗位的无理条件,并告诉她小窦会在医院的支持下告她故意伤人。之后辛梅就急了,在我家院子里大吵大闹,我把她赶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小孩子在外头喊,有人在我家的树上上吊了。真是岂有此理!”
许菱双说:“这个人真是太奇葩了,比我婆婆还奇葩。好在事情已经了结了,辛梅数次聚众闹事,加上故意伤人,那群人都会被关起来了。”
“就是可惜了老陈,他可真是个好同志,没想到居然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儿。”徐政委说:“也苦了两个孩子,孩子他妈要是去坐牢了,俩孩子怎么办啊?”
“交给福利院吧。”许菱双说:“跟着那样恶毒的妈,还不如去福利院,说不定还能学点儿伦理道德。”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许菱双也跟李桃回去继续吃油桃了。
一个小时后,秦远也回来了,说辛梅全家人都被关起来了,之后根据小窦的伤势来判断是否提出起诉。
许菱双点点头:“恶人有恶报,这才对嘛。”
沈主任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看上去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大家都说他是因祸得福了。
眼看董清泉就要回来了,许菱双跟秦远也特地请了假,打算到时候跟李桃他们一起去接火车。
可是没等董清泉他们回来,秦远就接到了家里的电报,说梁杏子要再嫁,需要他这个儿子回去给她做主。
许菱双拿着那张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秦远,这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妈妈诶,谁那么有勇气居然要娶她?”
秦远说:“只能回去看看才知道真假了。”
“你别慌啊,等我收拾两件衣服,我跟你一起去。”许菱双坏笑道:“这种好戏,你怎么能错过我?”
“好好好,带你一起去。”秦远捏了捏许菱双的小脸,道:“你坐着吧,我进去给你收拾衣服。”
他们随便收拾了一个短途出行的行李,给许香萍留了个纸条,就开车回去了。
因为是为着梁杏子的事情回来的,所以秦远直接把车开去了小庙村,停在了梁家的门外。
这会儿大家还在地里挣工分,秦远有些着急,便带着许菱双去地头找人。
“小远回来啦!”梁母头一个看见了高大的秦远,赶紧喊了起来。
“外婆。”秦远走过去看了看,道:“我妈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干活?”
梁家大弟奚落道:“你妈?你妈可出息了!我们要种地,你妈只要给生产队放牛就行了!多轻松的活计啊,旁人可是想都想不来的!”
秦远跟许菱双对视一眼,问道:“这么好的差事,怎么会落在我妈的身上?”
“问她的相好啊,她相好可了不起了,是咱们公社的会计呢!”梁家大弟冷笑道。
秦远一愣:“妈真的有对象了?”
梁母有些讪讪的说道:“是啊,就是前阵子才在一起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月了。他们俩吧,处了一段时间了,还给你妈买了很多东西,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又让她去放牛。你妈前两天回来就说,要跟古会计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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