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久的。”柯天朗无视蔚鸿之语调中的阴阳怪气,说起来他跟蔚宏的交集不多,仅有的几次也全都因为雀宁,在目睹世宏酒店中雀宁将酒泼到蔚宏身上之前,他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蔚二少许多的风流韵事,本能觉得他不是个正经人。
但如今从雀宁的几次维护来看,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就算雀宁对蔚宏有滤镜,偏差也不太可能如此之大,也许从前的那些全都是蔚宏故意而为装出来的?他回国也不过一年,和其他人接触有限,如果要装也不是什么费力事,可他为什么要假装成不学无术的风流浪子模样?是为了降低谁的警惕性吗?
蔚鸿之可不知道柯天朗已经脑补出了一系列“归国回来的二少爷为了不被代表着家族的大哥认为是回来夺权的,努力伪装成一个草包降低大哥的警惕性好让自己在家里能活的舒服些”的豪门狗血大戏。他手肘搭在栏杆上,身体放松地后仰,背对着庭院中的夜色,对身后就是宴厅金碧辉煌的柯天朗道:“柯总不介意的话,就一起过来吹吹风?”
柯天朗摸不透他想做什么,不过他倒没想扭头走人,警惕地走到栏杆边,和蔚鸿之并肩站在了一起。
晚风的确比空调吹出的凉气舒服不少,柯天朗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宴庭中觥筹交错的氛围终究也让他觉得紧绷。他跟蔚鸿之身形差不多,两人一个背靠栏杆一个趴在上面,倒也难得和谐。
“最近市政府投资的那个项目,你打算竞标吗?”似乎觉得一昧沉默有些尴尬,柯天朗率先开口道,好不容易和谐相处一阵,他可不想提前终止这个机会,他跟蔚鸿之又不是只有雀宁这一个共同话题。
“打算啊,政府的活儿谁不想接?”蔚鸿之坦荡道,柯天朗跟蔚家处在竞争关系是不错,但这种随便一打听就知道的事情,总没必要小心眼瞒着,“不过我也没什么把握,能标上最好,弄不上也无所谓。”
虽说蔚家坐在江城首富的位置上家大业大,柯天朗不过近年才崛起的新生力量,原书中具体的事业线又什么都没写跟闹着玩一样,但柯天朗毕竟是最后超越蔚家成为新首富的正牌攻,光环相当耀眼,蔚鸿之可不敢掉以轻心。
柯天朗沉默,也就蔚宏这样的家底才能说出“弄不上也无所谓”的话,对他这样白手起家的人来说,每错过一次机会都可能会是致命的打击。
优渥的家世固然让人羡慕,但柯天朗并没太嫉妒,依靠自己双手创造财富给他带来的成就感是其他不可比拟的。
两人就这样聊开了,说着做生意的那些事,蔚鸿之非常反感柯天朗对雀宁的所作所为,却从来没有瞧不起他本事的意思,柯天朗能白手起家做到这个份上,肯定也不是吃干饭的。
蔚鸿之说起最近让他很头疼的竞争对手公司,那公司的老板跟柯天朗是好兄弟,他看似抱怨新产品研发遇到了瓶颈,实则暗搓搓地打听对方到了怎样的进度。
柯天朗看向他,没有回答,而是道:“你在套我话?”
蔚鸿之一点也不意外心思被发现,笑道:“毕竟我帮过柯总那么一个大忙,你感谢我也是应该的吧?”
柯天朗知道他指的在世宏酒店的那晚:“我已经把那幅画让给你了。”
“那我还送过你礼物呢。”
听蔚鸿之提起那个礼物,柯天朗愣了下,想到礼物的内容,他脸色稍稍难看下去,刚才跟蔚鸿之聊天的心平气和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蔚鸿之观察着他的表情,见柯天朗仍旧十分介意,唇角抽了下,有点暗爽。
他“害”了一声,抬手拍在柯天朗肩膀上,深沉道:“我真的没有侮辱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那个礼物的意思吧?”
“……”柯天朗勉强深吸口气,试图解释,“我那天喝的酒里被人加了料——”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柯总怎么可能会犯龌龊事儿呢,是吧?”蔚鸿之轻描淡写地将话接过来,“那天我也能感觉到你是真神志不清,要不然也不可能缠着我这么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了。”
柯天朗:……………………
他再度想起那晚醒来后酸痛的后腰,理智告诉柯天朗这大概率是蔚宏故意驴他,怀疑却一直隐约动摇着信念。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翻旧账也没意思,我倒挺希望能跟柯总做个朋友的。”蔚鸿之看了眼时间,起身道,“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蔚鸿之走了两步,在即将步入宴厅时停住脚步,回头对还在栏杆边的柯天朗道:“哦对了,多谢柯总那天下雨送宁宁回去,不然万一再淋雨生了病我得心疼死。”
不给柯天朗回应的机会,宣誓完主权的蔚鸿之再度回到宴厅,身影很快消失在柯天朗视线中。
雀宁……
柯天朗终于重重皱起眉头,蔚鸿之提起雀宁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这两人真的是正经处对象的关系,蔚鸿之会知道也不奇怪。
如果非要说,真正奇怪的是他本人才对,他承认,世宏酒店走廊上遇见雀宁的那刻他的确起了歹心,之后也被雀宁的容貌不自觉的吸引,被蔚宏用“礼物”羞辱是他应得的惩罚。但为什么他要在明知雀宁跟蔚宏在一起的情况下还三番两次接近雀宁?柯天朗自认为还没掉价到去当第三者搞强取豪夺的地步,就算雀宁再合他心意,自己也没必要这样吧?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无视他的意愿,在暗中将他的感情肆意摆弄,催促着让他去不断接近雀宁。他无法反抗,只能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一步步被推向未知的方向。
柯天朗望着下方的庭院,按着栏杆的手收紧,突然有些厌恶这样无法掌控的自己。
这场同柯天朗的交谈对蔚鸿之来说顶多算一个小插曲,不会刻意去回忆。雀宁的职场生活也步入正轨,就像许许多多工作党那样,加班似乎变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当雀宁提起今天又要加班时,蔚鸿之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回复道:“等你弄好了我去接你吧。”
能和蔚鸿之再度接触,雀宁当然不会拒绝,看着自己回复的那个“好”,雀宁忍不住多想。那天蔚鸿之“以后再加班就来接他”的话他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鸿哥当了真,如果只是在假扮恋人,蔚鸿之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当成朋友的话如此照顾和体贴未免也太面面俱到了,要是对所有朋友都这样,会被累死的吧。
所以对鸿哥来说,他是特别的……吗?
这点认知让雀宁心情雀跃起来,连带着工作都有了额外的动力,加班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他本来就能吃苦,有其他同事作伴,倒也不觉得难捱。
风渐渐起了,吹的行道树左右摇摆发出哗哗声响,手机上发布橙色雷电预警,想着要去接雀宁,蔚鸿之索性就待在办公室不走了,他处理完手头原本要带回家的工作,无事可做,就瘫在老板椅上打游戏。
游戏出了新的系列装扮,蔚鸿之快乐氪金,给男老婆女老婆们全都买了一身,刷完体力,雀宁还没来消息,便起身去了楼下的研发部一趟。不少人还在埋头工作,而角落里属于孟尝冬的工位空着,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孟尝冬肯定在做完自己手头的工作后火速溜了。
蔚鸿之非但不生气,还挺欣赏他这样的,既然能高效率的完成,还把人留在公司里磨洋工确实没意思,
鼓励了一下加班中的员工,用加班费当做稳定军心的良药,蔚鸿之回到办公室,打开视频网站看别人打游戏。当他看到昏昏欲睡之时,来自雀宁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我差不多快要弄完了,鸿哥现在还有空吗?”雀宁的问询中参杂着小心翼翼,像是怕蔚鸿之现在又反悔。
“在公司里等你呢,十分钟之后去楼下等我吧。”
蔚鸿之轻松愉快地舒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总算能走了还是因为可以再见到雀宁,说真的,他俩平时其实没多少见面的机会,雀宁要工作每周单休,回到家之后放松一下陪陪家里人就该睡了,而他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忙,除非某一方专门提出邀约去哪里玩或是吃个饭,基本上都是见不着的。
狂风大作,带来潮湿的水气,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浓云低低地郁积,像是直接压在了城市高大建筑的顶上,雷声时不时从极远的地方隐隐传来,朝江城上空稳步靠近。
卡宴从车流中驶出,靠着路边停下,按了下喇叭,正在公司大门口等待的雀宁抬起头,从副驾驶打开的车窗中看到正望着他的蔚鸿之,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将手机收回口袋,快步走下楼梯。
“等多久了?”蔚鸿之看着雀宁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雀宁只穿着短袖,晚上突如其来的变天让温度一下子降低不少,甚至都有些冷,雀宁冻得打了个喷嚏,揉揉泛红的鼻子,瑟缩着的模样让蔚鸿之有些分心。
他要是能再早来一点就好了。
“四五分钟吧。”雀宁系上安全带,车窗降下将风阻挡,很快他就没那么冷了,安全带摩擦着从领口处露出的小片皮肤,让他忍不住抬手拽了拽,“鸿哥吃饭了吗?”
“还没有,一起去吃?”蔚鸿之目光从后视镜掠过,注意到远处那辆黑色奥迪的时候,停滞住了。
他眯了下眼睛,没有理会,照常挂挡松开离合,载着毫无察觉的雀宁离开。
而在后方十五米远的地方,柯天朗坐在奥迪的后排,沉默地望着雀宁坐上车牌号666的卡宴,尔后被带走。
“柯总?”司机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着,出声询问。
柯天朗垂下眼,自嘲地笑了下,道:“走吧。”
雷声在头顶上空滚动,一滴巨大的雨砸在前挡风玻璃上,溅开一片水花,转瞬又被其他雨滴打乱。
酝酿了数个小时的雷雨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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