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再次睁开眼,人已经被传送到救助站总部。就是那个人人寻找却始终没有踪迹仿佛不存在的总部。
飞阁流丹,雕梁绣柱……这画风,哪怕是他睡着前的21世纪都不好找,满满的时代眼泪。
一行人急匆匆向这走来。
大约七八个人,有的长袍束发有的衬衫西装,还有的穿着星际最流行的款式,混在一起可谓是千奇百怪。
走在最前面的人说他是新上任的副站长,具体情况都知道,是总站长特意留在这里迎接他的。
顾深并不意外,将手里拖着的沉重锁链递给他。沿着长长的锁链看过去,末端捆着老树妖和一个黑乎乎的球体,生死不明。
——没办法,这俩太臭了,顾深不想跟他们靠的太近。
新任副站长嘴角抽了抽,连忙接过。
现在总站长未归,后续处理暂时延后,顾深干脆好好休息了几天,难得品出几分岁月静好。
然后总站长就来敲门了。
他长得非常年轻,衣着潮流,头发末梢染着红色,如烈火燃烧,看起来就朝气蓬勃,完全不像能沉下心思与世隔绝的样子。
“休息的好吗?”
“嗯。”
总站长说明来意:“我打算处理掉他们,你要见见吗?最后机会哦~”尾调带着几分诱-惑。
顾深:“可以点熏香吗?”
总站长:“当然。”
顾深点头:“那我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
总部的牢房也在结界里。
这是他们常用的自保手段之一,也是进化最快造诣最深的能力之一。折腾起人来更是不遑多让,知道黑蛇喜欢潮湿阴暗,老树妖怕火,偏特意挂上十个太阳暴晒引自燃。
黑蛇熟悉这些手段,所以更无法接受自己一睁眼居然沦落至此。
不应该啊!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努力吞噬灵力,怎么就一睁眼就到了,到了这里?
他努力思索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瞧见不远处的老树妖又连忙过去,试图用尾巴拍醒他。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老树妖吐出一口黑乎乎的血,这才悠悠转醒,连声咳嗦:“怎么回事!”
说完反倒是自己想起来了,猛地起身,一边闷声咳嗦一边惊恐的四处打量。
他还记得昏迷前的画面——参天古树苍翠欲滴,一颗颗玉色果实悬挂于枝叶间,莹莹灵气,已然镀上金色。这是顾深真正的原形。不同于虚影的美轮美奂,真正的,带着磅礴威压的原形!
这也是老树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被压制到趴在地上爬都不爬不起来。
他没有了嫉妒,没有了贪婪,更没有了疯狂,甚至连一丁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感受着来自树芯本源的恐惧一点点爬上脊背,毛骨悚然。
再然后他被一团足有悬浮车大小的灵力狠狠击中疼晕过去,恍惚间好像还听到了爆破声。
黑蛇:“……”
他听完全过程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这还真是位祖宗?”
老树妖讽刺道:“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觉得呢?”
黑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变成污泥是入魔!记忆有限记忆有限!你才被打傻了!!!”
“我又没说,是你自己说自己,关我屁咳咳咳……”
“你就是这个意思!”
“咳咳咳咳……”
“呦。”两人正吵的热火朝天时,有人走近牢房,似笑非笑:“看来你们待的很舒服,还有闲心吵架。”
黑蛇竖瞳冷厉:“怎么,想落井下石?”
来人道:“怎么会呢。我只是例行公事,来回收副站长令牌,接、替、您。”
砰——
黑蛇尾巴狠狠抽在牢房门上,根本无法靠近对方。
他怒道:“你别得意!等你灵力耗尽下场也不会好过我今日!”
新任副站长笑了:“如果跟您一样为了维持灵力残害同类,变成如今这幅污泥模样,我倒宁愿变成普通人平平淡淡生活。”
“毕竟您太臭了。”
笑声在黑蛇暴怒中突然变大,新任副站长临走前又给牢房添了两个太阳,含笑道:“不客气。”
黑蛇怒极,尾巴不断抽打牢房,恨不得冲出去跟他同归于尽。他们本就不对付,如今被踩在脸上嘲讽,黑蛇几乎失去理智。
然而这只是开始。
牢房外就跟有人排队一样,无论是看热闹凑人数还是有仇报仇,一个接一个的进来,轻则开嘲讽,重则添两个太阳,将他们的脸面和身体一同踩在脚下摩擦。
到了最后黑蛇平静了,无论来人说什么都毫无反应,古井不波。
哪怕突然涌进来一堆人又是清理打扫,又是点香薰,依旧看都不看一眼。
台阶自上而下,随着脚步声慢慢露出青年俊美淡漠的脸庞。
老树妖突然开始发抖,一边闷声咳嗦一边控制不住蜷缩手脚,将自己抵在墙角努力寻找最远的距离。
顾深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们,第一眼反倒被太阳吸引了目光。
粗略一扫至少三四十。
顾深:“……”
视线下落,正好对上一双竖瞳。黑蛇色厉内荏道:“你你来做什么!”
顾深双腿交叠,淡淡道:“来看丧家犬。怎么,还需要给你门票钱吗?”
黑蛇噎住,好半晌没吭声。
他还是有些惧怕的,不敢像对待其他人那般放肆,警惕又故作镇定。
半晌,顾深再次开口:“你们想知道外界情况吗?”
黑蛇和老树妖为了得手也算是下了血本。一个利用鸟群、战士、荒星上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拖住宴寒;一个附身结阵困住顾深,要的就是分散他们,截断消息,也更好下手。
虽然最后并未成功,但那几日的大动作依旧引起帝国内外热烈关注。边境升腾的蘑菇云更是如此。
帝国给出的解释是有不法分子联合星盗窃取帝国机密,并伤害帝国百姓,触犯最高律法,予以清除。
之后便继续收尾联谊,准备开办宴会。
黑蛇不可置信:“他们就信了?联盟呢?他们就没联系领主?没发现他们领主失踪了?”
“谁说联盟领主失踪了?”顾深扫了眼老树妖,意味深长,“联盟领主不会在帝国出事。”
他刻意强调,另外两人也不是傻子,脸色瞬间灰败。
这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他们以为有联盟领主的身份,哪怕现在受点为难,只要能出去就留得青山在。
可现在他们不确定了。
老树妖到了这时候反而突然有了勇气,猛地冲上来边吐血边喊:“不可能!我在联盟留了人!他们会救我的!你们最好别动我!”
顾深:“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做,一直等着你动手吧?”
老树妖遍体生寒,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顾深突然来了兴致,仔细解释:“意思就是,这一切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宴寒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三番两次被人下手,早就派出人手前去联盟搅混水——联盟不同于帝国的继承模式,也不同于虫族的天生模式,乃是几大家族联合组成,每三年推选各自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弟上台。
这里面的水很深。
有了前面埋下的种子,到现如今联盟领主表面上失踪实际心照不宣的确认死亡,大家心里都活泛起来。
他们也想过向帝国要说法,但只要话一开口,帝国反而质问他们为何与星盗为伍窃取他们的机密?毕竟当天大家都看见并存有录像,那个标志联盟的战舰是与六架星盗战舰接头的!
联盟拿不出证据反驳,又不想太费力气为了前任领主折腾,于是干脆粉饰太平,与帝国达成秘密协议。
联盟领主不会在帝国境内出事。
但也活不过回去。
听完全过程,老树妖和黑蛇都呆滞两秒,万万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反倒叫雁啄了眼。
黑蛇仰天大笑几声,躺在地上背对他们不再说话。
他技不如人。
认了。
反倒是老树妖不肯接受事实,神经质般的念叨:“不会的不会的,我是领主,我是联盟七大家族之首的长子,他们不会放弃我的,不会的不会的。”
顾深问他:“你真的是吗?”
老树妖猛地顿住。
他不是。
他本来就是树木成精,怎么可能与人类有血缘关系。
他不过是被抓到皇宫养殖利用,在日复一日的剥皮伤根中抓到机会杀死原领主冒充的罢了。
他还记得自己大仇得报时的痛快,甚至将生啖其肉挫骨扬灰都做到了。
好像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变了。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一路走来,等回过头却发现他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老树妖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他看着顾深说:“我不后悔。”
顾深始终神色淡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联盟七大家族很快会变成六个。”
老树妖愈发畅快。
黑蛇没有动静。
这与他无关。
顾深扫了眼黑蛇的背影,起身道:“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我们之所以能洞悉你们的计谋,是总站长查阅无数失踪同类案例并追踪两年才有的结果。”
黑蛇猛地一僵。
顾深转身离开,踩着台阶与下一位进入的人擦肩而过。
余光里对方的发梢愈发浓烈,红如赤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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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次见到总站长时,是第二天的下午。
对方很严肃的问他:“你和帝国陛下是真心相爱吗?”
顾深扫了眼他手里厚厚一叠资料,了然道:“你准备跟我说骗婚骗育的事?”
“差不多。”总站长递给他,“你们是成年人,拥有自己的判断,我不能干涉。但我身为总站长也有义务提醒你们风险,自己看看再做决定。”
“如果,你想借此机会离开,我能帮你。”
总站长临离开前说。
顾深沉默,翻看了会资料。
入手沉甸甸的,全是过往人的血泪与经验。他们在配合调查时,无一不表述了自己愿意讲出来是提醒后来人不要重蹈覆辙,不要跟他们一样。
人心隔肚皮,画皮画骨难画心等词汇更是频繁出现。
他们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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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首都。
因那场突如其来敌袭而拖延数日的联谊宴会终于到来。
觥筹交错,载歌载舞。
学员们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颇为拘束,拽了拽自己的领口,小声问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很闷啊。”
路过的教官敲了下他的脑袋:“把扣子解开一个!”
学员脸一红,赶紧解开,果然好了很多。
教官却轻轻叹了口气,明白跟扣子无关,其实是人人心底压着事情,自然不畅快。
尤其是坐在高位上的陛下。
已经许久没动了。
解繁其实也着急,但他着急没用,劝了陛下两次反被打发到下面来,让他滚的远点。
他无奈,只能命令仆人多端着美食去陛下面前晃一晃,万一闻着味饿了呢?
解繁目光追随,时刻注意。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道菜,他终于看到陛下抬起头,眼底带着光也带着笑。
这笑他分外熟悉,下意识转头。
一道高瘦清隽的身影迈步走来,逆光看不清容颜,却又被所有人叫出同一个名字。
“顾深!”
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还有一小章讲一讲后续。
顺便小声叨叨几句。
我状态的确不好,很抱歉。两次断更我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干脆存稿一次性放出来。
滑跪求原谅。
我以后再也不立fla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