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一弯新月挂在树梢,墨蓝色的天空悠远寂寥。
昨夜,冉轻轻被他闹了一整夜,这会儿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靠在他胸口又沉沉睡了。
殷华侬也是一整夜没睡,可他脸上不仅毫无倦色,反而精神如刚餍足完一顿美食的猛兽。猛兽身上的威压还在,只减去了几分即将发动攻击前的紧迫感。
马车略有颠簸,盖在冉轻轻身上的大氅滑落下去,她皱了皱眉,往他怀里钻了钻。殷华侬迅速将大氅盖在她身上,动作又轻又快,没有吵到她。
怀中女子散发着玉婵花的淡淡清香,勾得他心念一动,缓了缓,却什么也没做,只是亲亲她的额头,让她继续安睡。
她昨夜大概真是累极了,殷华侬不忍让她继续受累。
动情处,她哭得失魂,也令殷华侬情绪失控,逼她说了好些话。
“我,我好喜欢王上,我最喜欢的人只有王上......”
“如果我喜欢上别人,就让王上罚我......”
她娇娇软软的哀求他,还以为他会心软,却不知那幼猫鸣叫般的细弱哭泣声只会让他更加发疯。当时殷华侬满脑子都是愤怒的念头,她并非真心喜欢他,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她的父君。
为什么她最重要的人不能是他呢?不能有别人,只能是他,哪怕是她的父君也不行。
现在好了,她又只属于他一个人了,小小的马车里只有他和她,无人打扰。
她畏寒,受不得一点点冷,若不紧紧的捂着,过一会儿手臂就会变凉,接着就要喊头疼,浑身都疼。而他惧热,他从小就光着身子在雪地里跑,早就习惯了寒冷。大氅盖在她身上,暖了她的身子,却让他热得浑身都在冒汗,中衣都已汗透。
只要她在身旁,这些他都能忍得住。
还好是她主动跟他走的,若她没有答应,他也会将她绑走。
绑着她走,怕是不会像现在这么乖了,那眼泪都不知道要哭出来多少。他不怕她哭,也不怕她闹,就怕她不理自己,她生气的时候真的可以一整天都不和他说话,怎么逗都不笑。
她是喜欢他的,只是她的喜欢还不够多,而殷华侬要的不仅仅只是她的喜欢。
殷华侬蹭了蹭她的额角,将她微微滑落的身子往上靠了靠。手臂被柔软抵住,他呼吸加重,再度心猿意马。
殷华侬时常觉得自己像是黑暗中老鼠,他在奴隶营里长大,什么肮脏的事情都经历过。为了抢一个馒头而杀人;为了逃避被剥皮的命运,陷害同伴;为了替母亲报仇,他污蔑奴隶营的奴隶主想要叛国。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这些事情,冉轻轻一点都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殷华侬永远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有多肮脏。
她只要别离开他,别讨厌他,别再喜欢上其他人......否则他疯起来会做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
冉轻轻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马车已经停下,殷华侬不在马车上。她白皙的手,从黑色的大氅中伸出来,葱白的手指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脸色红扑扑的,红唇鲜艳。
想起昨晚的事,她手一顿,心里暗怪殷华侬太荒唐。
冉轻轻低头,发现身上的衣襟散开,扣子松了好几颗,中衣也是松松垮垮的。她将扣子重新系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胸口发胀,衣服磨着皮肤,刺得发疼,又痒又疼。
穿好衣服,她心里涌起一阵惆怅,不知未来会怎样。
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从小被父亲娇养着长大,从不知危险为何物,所以上辈子才会被姨母夺去国君之位,被修凌云玩弄于鼓掌。
这一世,她毫无成算,只好主动勾-引殷华侬。
她最自信的,只有这张脸。
可姨母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以色事人,焉能长久?殷华侬能喜欢她这张脸多久呢?
她胸口钝钝的疼,连呼吸都是疼的。
算了,别想那么多,走一步是一步。趁他还喜欢她的时候,她就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过着小日子吧。将来他若不喜欢了,她也可以去做别的事。两情相悦时,欢欢喜喜。劳燕分飞时,也不要心存怨恨。人活着那么脆弱,爱也很脆弱,如同春天里花园盛开的那一从红色山茶花,若不细心呵护,一场大雨过后便会凋零。
殷华侬猜她该醒了,掀开马车帘子一看,她果然傻傻的坐在那儿,眸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殷华侬叹气,大概又是在想她父君吧。
殷华侬端着一盆热水跨上马车,亲自给她擦脸。殷离疾其实是带了侍女来的,马车后跟着十几名侍女。但殷华侬不愿意让别人来伺候她,她的脸,别人不能碰。
“你父君派人来了。”
冉轻轻眉头一蹙,有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父君派人追上来是要与殷华侬开战吗?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殷华侬见她眉越蹙越深,叹一口气,继续说:“楚君怕我委屈了你,派了秀儿和修凌云跟过来伺候。”
若不是为了讨她开心,他原本是想将这两个人偷偷遣送回楚国的,她身边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跟着,尤其是那个修凌云。
冉轻轻眼泪冒了出来,原来父君竟然选择为了她而向殷华侬妥协。是她太任性了,只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父君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怎么还是哭了呢,殷华侬捏紧了拳头。
她阖上眼睛,长长的羽睫如蝶翼一般垂下,泪珠滑过蝶翼,一颗颗滚落,烫在他胸口,令他的所有防线如山崩一般倒塌。
她伤心的模样,令他的世界瞬间从春暖花开变成了一片荒芜。
花朵枯萎,树枝衰败,入目皆是白茫茫的雪。
他怎么对她的眼泪越来越没有抵抗力,这样以后还怎么治她!
殷华侬愤怒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还有你父君送的信。”
冉轻轻睁开眼睛,泪还垂在眼角,嘴角却微微勾起来。她接过信封,打开来看,里面只有几句叮嘱。
“......齐王能令吾儿开心,吾自欢喜。若其有二心,吾必拼尽全力也要灭齐。最后一句,可念与其听。”
冉轻轻哑然失笑。父君果然气得不轻。
他一定有过要与齐开战的念头,后来大概是为她着想,生生把这个念头给压下了。
殷华侬从热水中捞起帕子,细心给她擦脸。又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为她涂上面脂。
“以后若是想家了,我可以陪你回楚国小住一阵。”
冉轻轻声音软软糯糯,“你毕竟是齐王,能离开这么久吗?”
殷华侬低头,亲亲她的樱唇,“治理国事有殷离疾,打仗有夏侯厝,我只负责令你开心。”
冉轻轻羞红了脸。
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情话,弄得她像个误国误君的祸水妖姬。
不过,她喜欢听,他可以再多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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