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朝堂听政

殷华侬不仅带着冉轻轻上殿听政,还堂而皇之的将人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坐着,完全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往日里眼神一扫都让人害怕得止不住颤抖的齐王,如今却用那般缠绵的目光看向怀中的小姑娘。

他怀里的小姑娘未施粉黛,却仍不掩殊色,肃杀的朝堂上,添了几分暧昧。

殿下站着的殷离疾紧锁着眉头,看向同样眉头紧锁的王叔殷弦。

冉轻轻也是当过楚君的人,经历过朝堂议事,并非不知分寸。

她无法拒绝殷华侬的无理取闹,只得陪他一齐上殿听政,硬着头皮,将祸国妖妃演下去,她不看、不听、不想,只把自己当作木头人。

哪知殷华侬并不肯从。

他将她抱在膝盖上,缠着她的手指,捏着她掌心的软肉,完全心不在焉。

上辈子,殷华侬是个明君。哪怕是这辈子,遇见她之前,他也是个令各国诸侯闻风丧胆的霸主。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冉轻轻可不想担这个责任,成为真正的祸国妖姬。

“你能不能认真听下面的大臣们说话?”

他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掌心,仿佛是惩罚似的。下一刻,语气却柔软无比,烫得她耳廓闪过一阵酥麻。

“我今天脾气很不好,你要乖一点。”

她是脑子昏了,才会答应陪他来上朝这样无理的要求。可她连这样无理的要求都从了,这人还说她不乖!明明不讲理的人是他,他还有理由心情不好!

如果这不是在朝堂上,冉轻轻定要重重掐他一下。她总在生气的时候忘了,就算她掐他,他也不知道疼,他这人皮糙肉厚惯了。闹到最后,最后疼的人只能是她。

很快,冉轻轻就知道了他心情不好的理由。

丞相虞钟的声音太过激烈,即便她不想听,也被迫听了半耳朵。

虞钟领着朝中泰半文官跪地,举手加额大拜,明为上奏,实则暗逼。他们希望在下月先王寿诞之际,殷华侬能将先王遗骸迁入先王陵寝,尊享后人香火供奉。

冉轻轻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握得她生疼。

她咬牙,想要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抽出,他却握得更紧。

直到怀里的小姑娘不安的扭动,殷华侬才从盛怒中惊醒。她这样软弱无依的靠在自己怀里,疼了也不吭一声,甚至连大声呼吸都没有。

殷华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终于放开,他不像从前可以没有顾虑,不可以生气。如果他今日生气,她必定会为他担忧。这种被另一个人束缚的感觉真好,仿佛是一颗心沉淀了下来,终于有了归处。

心里的愤怒忽然消散,他又重新抓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葱白纤细的手指,甚至忍不住低头在她手上落下一吻。

幸好,殿下的大臣们因为殷华侬的震怒而低下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刚才荒唐的模样,否则她身上这祸水的污点,怕是永远洗不干净了。

“先王的遗骸早已被猛兽园里那几只畜牲拆吞入腹,不如我把那些畜牲给杀了,将它们的骨骸移入先王陵寝,诸位爱卿可否满意?”

殷华侬漫不经心的说着诛心之言,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可他黑金的双眸里分明藏着腾腾杀气,仿佛愤怒的千军万马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要冲去前方与敌人拼斗,至死方休。

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丞相虞钟抬起头,怔怔的看向殷华侬。

冉轻轻看见丞相双拳紧握,似在隐忍,她猜这位丞相与先王一定感情很好,否则他不会这般失态。

大殿的墙壁上,描绘着姿态各异的飞鹰,殷华侬看着墙上的飞鹰图,只觉这王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与喜欢的人一起读书写字,看她酿酒插花。

这天下战火不熄与他有什么关系?奴隶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先是自己,才是齐国的王。

若底下这些人真觉得他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是不愿意将王位让给殷离疾。

只一点,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即便不提先王要杀他的事,单单只论才干,先王也是个昏君,就连祖父都瞧不上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这些大臣们一再牵挂?

尤其是丞相,他难道不知先王是昏君?丞相宁可惦记那样一个成日只知饮酒做乐的昏君,也不肯臣服于他!

殷华侬眯起双眼,声音里透着阴沉:“丞相,你似乎有话要说?”

虞钟低垂着眼帘,因为三分畏惧,三分愤怒,声音微微带着颤抖:“野兽骨骸岂能入帝王陵寝,君上是在与我们说笑?若先王骸骨不能入陵寝,百年之后,王上该如何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殷华侬眼眸里的杀意,止也止不住了。

春末夏初的殿内无风无雪,却比暴风雪下的戈壁更冷几分。

一时间,就连殷离疾也不止该如何圆场,丞相虽忠心欠缺,他却很有几分本事,王兄年年征战,丞相主持军需后勤从未出过乱子。若王兄真有一统九国的雄心,丞相必定不能杀!

然而,殷华侬杀人,却不管这些。他杀人,只跟心情有关。

冉轻轻也很担心他会杀人。

她湿漉漉的眼眸里映着他满脸的冷漠,那白生生的小脸上透着几分憋闷的红,她反过身子去看他,一动不动,眼里藏着执着,欲说不敢说。

殷华侬控制不住地为她而疯狂,她但有所求,他无有不从,将他的命拿走都可以。

她又何须隐忍?

罢了,终究是他做得不够,她才会害怕。

殷华侬带着薄茧的指腹触上她的脸颊,小心谨慎,好像她是他收藏的稀世之宝。

“你想说什么?”他问。

风停,雪静。

殷华侬将她从冰天雪地的戈壁中带了回来,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羽睫像把扇似的阖上,他耐心的等她开口,此刻的温柔与方才的暴戾截然不同,一个人竟然能将温柔细腻与疯狂躁动在同一张脸上切换自如,真乃奇闻。

冉轻轻其实不怕,她只是为他担心。

在她记忆里,前世在这个节点,虞钟也反过一次,被殷华侬给杀了。丞相死后,殷华侬出师不利,在对战西蜀国时吃了一场败仗,从此齐国修养了五年,不再向外扩张疆土。她在想,若这一世丞相虞钟不死,忠心臣服于殷华侬,齐国是不是能很快就统一九国?

冉轻轻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迅速推演一番,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目光平静,似山顶碧波荡漾的澄澈湖面。

“我认为丞相说得对!”

“......”

大殿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这句话。

明明她是替丞相求情,却没有人肯领她的情,他们更觉得殷华侬是个昏君,不肯尊重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丞相,却对一个小女子言听计从。

这样的人不是昏君是什么?

因为冉轻轻的一袭话,殷华侬真的断了杀丞相的念头。既然她替丞相求情,那他就不杀了吧。她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殷华侬皱着眉头,问殿下的大臣们:“诸位可还有事要奏?”

大殿内噤若寒蝉,经过了丞相这一遭,无人敢再上奏,就算有事也要先与殷离疾说了,再替奏折上去。殷华侬明显不高兴,大伙儿都不想丧命今日此时。

王叔殷弦手中的笏板几乎要被拧断,他好不容易挑起了殷华侬和丞相之间的矛盾,希望能逼着殷华侬杀掉丞相,不想却被殷华侬怀里那个小女子乱了计划。

她是谁来着?楚国公主。殷华侬为了娶她,居然还想割让三座城池给楚国,他当齐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吗?想割让城池就割让城池,完全不与他们这些臣子们商议!

一旁的殷离疾觉得不对劲,轻声在王叔耳边问道:“王叔,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殷离疾问候的并非是他的身体,他托着王叔的手站起来,扶着他往外走,害怕殷华侬一时不高兴,看出来不妥,届时,王叔连走出王宫的机会都没有。

王兄身体不适,情绪不稳,容易造杀孽,他只能居中调和。

看了一眼柔善体贴的殷离疾,王叔殷弦眼里的愤怒瞬间消散,转为一副慈祥和蔼的长辈模样。他分明还年轻,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苍老和疲惫,“我这病弱的身子......也不知还能熬多久,我就是不放心你啊!”

如果让殷华侬一直当齐王,他殷弦半句话都说不上,还是殷离疾这软性子更合他意,好拿捏!

忽然,王叔的脑海里想起了殷华侬刚才哄着那小姑娘的温柔模样,有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从他心里钻了出来。

或许,他找到了殷华侬的软肋!

路还长着呢,一局落败又有何妨,他还可以另起一局!

殷华侬牵着冉轻轻的手,走出听政议事的宫殿,走到花园。

时值正午,艳阳浓烈,密密的梧桐树影落在地上,冉轻轻站在树荫下,调皮地掏出手帕,赶走了正在白色山茶上采蜜的小蜂。

殷华侬凑过去,止不住好奇,她怎会跟一只蜜蜂过不去?

她回过头,盈盈浅笑,似猜出了他心里的疑惑,采下那朵被蜜蜂临幸过的白色山茶花,掰开花蕊递到他嘴边。“尝尝看,甜的!”

“我不要!”殷华侬好笑的摇摇头,眼里盛满了宠溺的嘲笑,刚才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原来她竟是在跟蜜蜂抢吃食,真是个小孩子!

冉轻轻脸都羞红了,他又在笑她!

刚才在朝堂上隐忍的怒火,这会儿一次性清算。

“不识好人心!”冉轻轻不理他,转过身,把花蕊塞到自己嘴里。

茶花上的蜜,尤带着几分茶香,甜味倒显得寡淡,不如糕点蜜饯。在春日的艳阳天里,站在树荫下品尝新采的花蜜,那是何等享受。享受的不是甜,是这份野趣和春景,可惜殷华侬不懂这份乐趣!

她抬步要走,却被拦下。

一双大掌牢牢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他并非不懂她的乐趣,只是他的乐趣在另一处。

她说得没错,那花蜜,果然很甜!

“殷华侬......这里好多人看着呢......”他刚下朝,身后带着几十名内侍。

殷华侬放低声音,红着她:“没事,他们都不敢看。”

在他们身后,二十多名内侍转过了身子,头低得不能再低,不敢抬头看。

然而,那断断续续的哭骂和哀求,似幼猫的爪子挠在人心窝里,不痛不痒,却比痛痒还令人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断更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导致我不能及时更新,但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你们花钱买了我的文,我却不能日更回馈你们的厚爱。

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身体基本已经康复,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日更到完结。

这段时间生病没写,也一直在捋细纲,后面的情节,这本书的结局在我心里基本已算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只需将我脑海中的画面,绘制成文字,展现给你们看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