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一夜,崔禧窝在寝榻上都憋的睡不着觉。隔壁床的瑶枝倒是好命,万事不知的打着小呼噜,不知道梦里梦见什么了还砸吧着嘴。
这个小蹄子!
要不是她在一旁胡说八道,她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时间线要移回到晚饭前……
“若本王同意你们留下来呢?”
“那便是崔禧的福分了,能跟在摄政王大人身边伺候,便是学得一两分的本事也是好的。”
她听见自己在极度惊讶的境况下,不经大脑思考,直接回答了这样的话出来。
“那本王便要托大,替你父亲照看你几分了。”
所以从明天起,她的名头上挂的不再是崔府的千金小姐,而是摄政王麾下的杂役一枚。
不过这杂役还是有好坏之分的,她被安排在书房里收拾笔墨纸砚,比起在浣衣坊洗衣服、厨房里打杂算是上等的好事了。
只是这种好事她也不太奢求,毕竟在书房了就每天都要面对齐恕至少四个时辰,她想想就腿抖。
“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崔禧把被子罩在头顶上嘟喃了一句。
另一头的床上,瑶枝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咂咂嘴对崔禧说道:“小姐……您是太激动了吧……早点睡,您身体还……”
话还没说完便没了后续,再一听,又恢复了前面有规律的呼噜声。崔禧差点没失态的爬起来踹她两下。
“叩叩叩……”
迷蒙间,耳边传来了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崔禧睁开眼便见屋内一片漆黑,半天没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崔小姐,天亮了,您该起来收拾了,王爷一会儿就要去书房处理公事的。”
王爷……
看来昨天的一切都不是个梦。
“好,我起了。”崔禧应了一声,翻身下地。
“王爷昨儿刚吩咐给您做几身衣服,时间太紧,还未能赶出来,奴婢先给您找了一身差不多的,给您放门口了。”
吱呀……
崔禧披着外袍打开门,望了眼蒙蒙亮的天空,在心中哀叹一声,接过了衣服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奴婢名唤采莲,是府上管针线房的,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崔禧拉过采莲的手亲热道:“我小字福善,采莲姐姐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小字。咱们都是伺候王爷的,以后也不必小姐奴婢的。”
采莲拘束的脸色稍稍放开,觉得眼前身量不高的小姑娘性子是真好,遂点头道:“好,那私底下咱们怎么宽松怎么来,不过王爷面前我是不敢逾越的。”
“好,麻烦采莲姐姐一大早就给我送衣服来了,那我先去洗漱,不占用您时间了。”
送走了采莲,那边瑶枝也正好从床上醒来,一眼瞥见新衣服,脸上的倦容顿时精神起来。
“小姐,这衣服样式真不错!”
齐恕手握重兵又权倾朝野,要是府里的东西不好,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崔禧没有理会她,让她赶紧收拾了一齐出发。
齐恕说了,瑶枝还是她的奴婢,她在书房当值的时候,瑶枝就派去管管花房植卉,她下值了瑶枝就能回来继续伺候她了。
所以她这也算王府头一例,也难怪采莲还要一直称她“小姐”。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两人已经收拾好东西,从暂住的客房出发,半道上在一个回廊里岔开。
看着瑶枝目视前方毫无焦虑的走了,她也想跟着过去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崔禧偷偷往园子里的假山石靠着歇歇脚。大司马府听说原本也只是按制建造的,只是后来齐恕被擢升为摄政王之后不愿意换地方,皇帝特地下了令命内廷派人过来扩建,才有了今天这样大的府邸。
一路过来回廊曲折,亭台楼阁,皆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可地方大的离谱,她又见不到一个人问路,已经在这附近转悠了好大一圈。
又过了片刻,她终于在一个院子里看见了洒扫的仆役,连忙扬起笑脸上前问道:“小哥行个方便,我是昨日刚进府的,要到王爷的书房去伺候,可是我不知道路,能麻烦您带一下或者指个方向吗?”
她虽然才刚刚年满十二,身量不高,该发育的也没有发育,可一张小脸清纯可人,笑起来更是天真自在,可那小哥见了她像见了鬼一样一直往后退。
“姑娘恕罪,大司马府有规矩,男女下人不可混谈,您另寻他人吧!”说完,转身一溜烟没影了。
“唉?”崔禧张了张嘴,郁闷的站在原地,对这个规矩无语至极。
最后还是阴差阳错走到了针线房,重新碰上了采莲,她给带的路,崔禧才找到书房的位置所在,彼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崔禧正要进门,便被一只手拦住了。
“王爷正在商谈要事,闲人免进!”
男子眉上一道疤痕,腰间挂着长刀,看起来极不好惹。崔禧不敢反驳,只小声嘀咕道:“是王爷点了我来书房伺候的,您看要不要进去问问,要是王爷现在不需要我,我立马就走可好?”
男子狐疑的看着她,上下瞄了两遍不屑道:“我说了,王爷有令,闲人免进,包括我!”
“何事喧哗?”
齐恕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你在这等着。”男子说完,便躬身进了屋。
隔了一会儿,他又重新出来,下巴一扭道:“王爷让你进去。”
“哦!”
崔禧慢吞吞的移步进去,绕过屏风,就见书房里坐着满满两排人,登时腿脚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一边先候着去。”
好在齐恕先开了口,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的越过面前的两排人,走到齐恕身后站定,崔禧才偷偷呼了一口气。
她在家时也见过父亲与人在书房议事,但都是亲近的一两位叔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也从来没觉得进出有什么不对。可刚才十几只眼睛盯着她看,目光犹疑,还全都是不认识的,让她有种如果一有行差踏错就立马会人头落地的错觉。
齐恕耳力卓绝,听到这一声低吁,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