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整天,地上积雪已经很厚,脚踩在雪上咯吱作响,留下很深的脚印。
许娇住的地方在城中村,天寒地冻,许娇又饿又冷,手脚早就疆了。但莫涵脸阴沉如滴水,写满了不快,机械一般往前走。
她只得咬牙亦步亦趋跟着。
徒步走来一个小时,穿过城市华丽宽阔的街道,走进黑漆漆的小巷,终于到了。
黑漆漆的院子,像鬼屋一样。
羞耻感像藤蔓缠上心间,许娇讨厌这种落魄被他瞧见。
“小妹?”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许娇的哥哥许辉,刚散了赌场,今晚手气不太好,嘴里嚼着一根牙签,一副小流氓的模样。
许娇有两大恨事。
一是穷困的家庭,狼狈的生存环境。
二是不成器的家人。
这是她生平最丢脸的地方。
也是她唯一觉得比阮夏矮一头的地方!
许辉看到莫涵楞了一下,随后欣喜的攀上他胳膊。
“妹夫好,送我妹回家吗?”
莫涵:“……”
“阿涵,你先去那屋暖和暖和。”许娇下巴指着一间屋子,尴尬的把许辉往他屋子里推,低声解释说:“你别瞎说,莫涵和他妈闹僵了,离家出走。”
许辉嘴里的牙签“啪”的掉了!
“赶出来的?”他一急,忘了控制嗓门这茬,“这可惨了,他本来就是小妈生的儿子,以后他大哥不让他回去了怎么办?……我豪门大舅子的梦想是不是幻灭了?”
莫涵握紧了拳头。
许娇在他胳膊狠狠拧了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许辉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现在不会比我还穷吧?姐你可要重新考虑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当惯了衣来张口的少爷,没了莫家,没准还不如我呢!可别连彩礼都拿……”
许娇直接把他嘴堵上!
莫涵唇角冷漠的勾了勾,还真是什么狗东西都想往自己的头上踩了!
昔日,哈巴狗一样的谄媚,讨好还在眼前。
推开简陋斑驳的木门,进到房间。
身体冻的僵透了,手脚迟缓,打开手机手电筒找了一会才找到电灯开关。
白色的圆形开关上,积一层黑黝黝的灰。
鸡皮疙瘩都立起来,心头有微微不适。
“啪”一声,简陋的灯泡打开。
简陋狭小的屋子里,既没有地暖也没有空调,黑漆漆的水泥地,墙,只有一张斑驳的木床,一张桌子。
走到床边一摸,被子又凉又硬。
他麻木的坐下去,脑子里浮现出另一个简陋房间。
这种房子他住过一次的。
那年高考过后,他和阮夏自驾游。
他那时候叛逆的幼稚,为了证明自己终于长大了,坚决不让管家跟着他们。
那天晚上,车子在一个乡间小路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路灯,夜黑的吓人。
不过刚成年,他也是怕的。
阮夏拍他肩膀,笑话他胆小。
他被一激,反而不怕了。
两人下车走了很久,找到一个村落,被好心的老奶奶收留。
到了灯光下他才发现,阮夏的脸异常苍白,上衣一角被拧成麻花。
他才想起来,阮夏一向是最怕黑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要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
他有洁癖,但老奶奶家里没有热水器,只有古老的灶台,她学着生火,弄的一脸鼻灰。
正是一年最热的季节,她烧了水出来,衣服跟水里捞出来是的,大片汗湿,脸上如落雨,侧颊碎发黏在脸颊两侧。
也是一支这样简陋的灯泡,罩在她头顶,他依稀记得,那光是暖黄色的。
遗忘了四年的画面,猝不及防闪在脑海。
“你耽误了她二十二年青春!”
这句话反复在脑海里横跳。
他……很可恶吧!
他忽然希望时光倒流。
在那条漆黑的小路上,他应该轻轻抱一下她,告诉她,“害怕就说出来,别憋着。”
应该换他给她烧热水。
忍不住拿出手机,她微信是置顶的,最上面就是。
对话框停留在早上十点半:
【新郎,到哪了?你的新娘已经迫不及待坐上你的婚车了!】
他指尖在这句话上面停留了一会,网上翻。
大部分都是阮夏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吃了什么好吃的,看到什么好看的,配上图。
可可爱爱的表情包更是一堆。
他大哥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眼里只有事业。
他有底气,她不会真的嫁给他。
只能是赌气,用来气他的。
他决定不跟她计较了,想了想,输入“夏夏……”
拇指停住。
说什么呢?
良久,拇指才动起来,但也没想到别的话。
只两个字,【晚安。】
这是他一惯的风格--主动递个台阶即可。
点击发送,冰冷的一行红字:
对不起,对方还不是你好友,请先通过好友验证。
他视线顿在那行红字,手指一松,手机“啪”的掉了!
“怎么了?”许娇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盆,热气打着旋网上飘,模糊了她的脸。
莫涵回神,弯腰捡起手机,摁掉,“没事。”
许娇把盆放到他面前,膝盖弯曲,腿折在一起半蹲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阿涵,我们家条件太差了,你选我太吃亏了,牺牲太大了,也许我今晚不应该去。”
她声音有些哽咽,“其实阿姨说的对,你选阮夏也挺好的!”
她眼睛扫视一眼这简陋的屋子,眼泪恰到好处的流下来,“你和我不一样,我本来就是这种生长环境,苦习惯了,可是你不一样,你哪吃过这种苦?我明天去找夏夏,给她再打两巴掌出气,她气消了,你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不用去,这是我欠她的,应该受,不苦。”
他低头看向许娇,她的脸微微抬起,挂着两行泪,侧脸上五个淡淡的指印明显,眉宇间有浅淡的惶恐,无措,自责!
女人的眼泪,是一柄锋利的温柔刀!
刀刀致命!
许娇最善用它。
莫涵刚刚涌起的情绪散了!
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
在回忆教会他如何真正照顾人之后,他瞬间懂了。
然--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起身把许娇扶到床上,反过来半蹲下,给许娇脱了鞋,袜子,放进热水里,轻轻道一句,“应该我给你洗。”
许娇楞住--这一愣神的功夫,莫涵已经顺利的脱下她的鞋袜。
据她对莫涵的了解,他是那种很傲气的富家少爷,绝不屑做这种事!
她往回缩,“别,不用。”
“你是少爷,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莫涵摁住,低低说:“没事。”
许娇像吃了蜜一样甜。
他又说:“你别担心,我绝不是只会花钱的酒囊饭袋,”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最值钱的是这个,谁也拿不走,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嗯,我信你!”她甜甜的笑了!
她当然知道,一个豪门贵公子真正值钱的是什么!
头脑,人脉,眼光!
况,白粟就这一个儿子,她就不信,她能真的放任他不管?!
只可惜,那股份--莫氏,多值钱啊!
白粟能阻止吗?!
*
“如何?”
阮夏别开脸,“哥哥当真不介意?”
“介意?”他把她脸转过来,不屑道:“我认识的阮夏,她足够张扬足够自信,怎么会被男人那一套骗人的鬼话困住,因为谈过一个男人,就觉得自己矮人一头了?”
“介意这种掉价的字眼不属于你!”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捧起她的脸,拇指指腹揉搓她的唇瓣,珍重说:
“自信点,如果这世上若有谁配的上我,一定是你!”
也只有你!
她潋滟着水光的黑眸怔怔看向他,光点闪在泪雾,晶莹剔透。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扑漱漱滚落。
然,也只一颗!
却也滴到了他心上。
他从来也霸道!
头再低,舌尖轻舔,滑落的泪珠吻进嘴里。
柔软,丝滑的触感在舌尖蔓延,他身子一颤,用力吻她面颊。
她用力握住他手腕,说:“我只一个条件,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记到阮家名下,姓阮。”
孩子?
他眼神凝了一下,他没想到她能答应的这么爽利,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亦干脆:“可以。”
他岂会允许她在他的床上为别的男人守身?
没有任何犹豫。
扣着她的脑袋,压着她脚软的身子,一起倒在床上,急切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她看见水晶灯中央缀着的红色纸灯笼上一对可爱的小人,穿着一身吉服,红色的拉喜垂到四个角。
这颜色很喜庆呢。
不是死一样沉寂的病房。
没有眼泪。
没有钻心的疼痛。
很好!
她张开唇,舌尖吻上他的唇。
他眉舒展了,舌尖和她纠缠,吮,啃。
吻的她舌尖酸麻。
他想在她的身体刻上属于他的印记。
他想把她揉碎在自己胸膛。
他和她暴风骤雨,干柴烈火,用最原始,最世俗,最直接的方式,占有。
她手勾着他的脖子回应他,腿缠在他腰上。
少女特有的清香,握在手里的娇软丝滑,舌尖的纠缠,他呼吸粗重,心跳加速,意乱情迷。
啪的关了灯,指尖握上旗袍盘扣。
“留一盏灯吧。”她忽然说。
他手指顿了一下,啪一声,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她美丽的脸庞渡上一层光,美的让人恍惚。
他贪婪的看着,手指拧着盘扣,一颗,两颗,三颗……
旗袍落下,她没有一丝少女的羞赧,微微挺起后背,方便他修长的手指解开后背锁扣。
带着体香的小小布料抓在掌心,又松松从指尖滑落,她曼妙的身姿完整的落进眼里。
凝脂一般的白,瘦的地方不盈一握,圆润的又饱·满诱人
他双眸里都是惊艳,沉沦。
阮夏看见他眼里豪不掩饰的欲色,发红的耳尖,滚动的喉头。
她从未见过他这一面,他以往总是清冷自律的不像人,这会子竟像是仙人落了凡尘,沾了俗欲。
人就应该有烟火气,她想!
性表达的不止是爱,还有一个丈夫对妻子最基本的尊重。
是天地造化,人类蒙昧时便有的天性。
小说,影视剧中最喜欢用来烘托男女主忠贞,伟大的桥段,女配总是不配拥有的!
没人比她清楚,一旦缺失,对一个女人是怎样的侮辱,羞耻!
许娇有多幸福,她就有多羞辱!
她做错了什么?
要断腿?
要被践踏到泥里?
只是女配,就不配得到一个人最基本的待遇了吗?
她痛恨命运的不公。
人心的偏颇。
重来一次,她不信命!
不信善恶!
只信自己!
她要将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羞辱,百倍千倍的偿还给他们!
她手指攀上他衣领,弯着眼睛,一颗两颗,三颗……
他胸膛精壮有力,肌肉健硕,扑下。
满腔爱意化作绕指柔。
俯在她耳边,低低喊:“太太。”
十指交错入她指尖相扣。
从此,她是他的太太!
她只属于他!
一瞬间,她疼的连唰的白了,却一声未吭,只圆润的指尖在他脖颈抓出三道血痕。
他放轻了动作,软语问,“疼?”
“还好。”
“哭出来吧。”他低低说。
她没哭,莹莹笑起来,微微勾起头,吻他,娇娇喊:“哥哥。”
他受不了了,发狂。
她亦发了狠的配合。
白色的床单上,鲜红的血花刺红了他的双眼。
他眼神死死凝住。
在这个开放自由的快节奏时代,这一刻。
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对这份感情的圣洁,珍重!
这一刻,他忽然像孩子斗气一样,想让莫涵看看这朵承载了二十二年用血浇筑的血花。
他想质问莫涵,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辜负她?
他抬眼看向她,她无力的靠在床头,薄汗粘湿她额前碎发,看着这抹鲜红,她浅浅笑了。
这笑--刺眼。
他手覆上她眼睛,盖住。
心揪扯成一团。
大概,今晚任何一个男人--她也愿意!
除了那个人!
他忽然明白。
他感受到,她正用力,一下下拨除那个人。
不论方法,不问疼痛。
如果挖掉心脏可以抹平这二十二年的记忆,他想,她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挥起刀对准自己。
他指尖抹上鲜血,粘在指腹摩挲。
【别怕,你再不会被人辜负了!】
【你这颗心,我来珍惜!】
【你会痊愈的!】
【那人终将明白,他辜负的是什么,然后--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