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入梦

唰唰——

眼前的景象渐渐开阔,远远地看到汽车在公路呼啸而过,阮阮眼睛迸射出光亮,忍着膝盖破皮处的疼痛继续跑。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密林里伸出黑色长肢,即将触碰女孩的头颅。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里走下的人抬眸,细碎刘海下犀利冰冷的茶色眼眸。

长肢在空中断成数截,糊成一团团肉块,砰然炸裂。

“嘶……”

裤脚挽到膝盖上方,女孩莹润白嫩的膝盖破了皮,丝丝鲜血渗出,伤口里还有沙粒和灰尘。

宽敞明亮的公寓内,苏易半跪在阮阮面前仔细地为她清理伤口。

做好处理,给女孩的膝盖贴上敷料,苏易执起她的手,手心也磨破了。

阮阮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主持人沉稳的播报在房间内响起。

“怎么回事?”盯着女孩颈上一圈红痕,苏易表情凝肃,“怎么会出现在公路边?”

快速抬眸看了他一眼,阮阮轻声道:“邬起把我关在那里。”

“你的未婚夫。”苏易语气不善,“他想做什么?”

阮阮摇头,黑玛瑙般的瞳仁盯着一脸不赞同的男人,抚上脖颈,“他想要杀我,还把我关起来,要保护我。”女孩的身子抖动,语无伦次,不让苏易碰自己。“有怪物要吃我,在密林里,你来了它就不见了……”

“那只是树林里的野兽,一晃就蹿进林子里,它被我吓跑了。”苏易声调缓慢,如水一般流淌进女孩脑海里,“阮阮,没有怪物要吃你。是你的错觉,不要害怕。”

“真的吗?”女孩喃喃道,眼神迷蒙。

“是你的错觉。不是真的。”苏易抚摸女孩的脸颊,茶色眼眸暗光流转,“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有场手术,结束以后再送你回家。”

“我要睡觉……”阮阮说。

“对,乖小孩要睡觉。”苏易温柔笑道。

她站起来往床上走,掀开被子,闭上眼睛。

面容清隽的男人站在床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淡,他说,“阮阮会做梦,一个长长的梦……”

床上女孩嘤咛一声,睫毛微颤,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阮阮醒来。

偌大的公寓里只有自己一人,窗明几净,电视机开了一晚上,还是昨天那个新闻主持人。苏易应该去医院上班了,桌上的菜还是热的,阮阮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视,找不到遥控器只好看看当地电视台的新闻。

吃好早饭,用苏易备好的一次性用品洗漱,镜子里,女孩纤细的脖颈光滑白皙。不仅如此,阮阮小心地拆开敷料,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膝盖上不浅的伤口已经愈合,手心恢复白嫩。她用手指戳了戳,一点也不疼了。

把医药箱放回去,去苏易书桌上找到电脑,看起最近更新的综艺。

客厅电视的声音很吵,阮阮鼓着脸,想要把电视机关了。

国字脸的主持人语速适中,“市郊农区将于未来十年完成现代化建设,让我们看看来自现场的报道。”

外景主持人拿着话筒,背后是废弃的农田埂地,黄土地的颜色,堆着干枯的植物杆。一群建筑工人在拆一栋废弃的二层农房,褪色的招牌在镜头中晃过。

稻庄福利院。

看到这几个字的同时,阮阮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去那里。

她连睡衣都没换打开公寓的门,下一刻她便出现在枯黄的废弃农田里,尖锐的植物杆子戳着她的肌肤。

不远处拿着话筒的外景主持人对着摄影机说话,在摄影机缓慢移动时,她下意识躲避镜头往农田另一头跑去。

农田面积不大,钻过岸边的芦苇,阮阮很快来到一条河边,湍流的河水冲刷着河中心的大石头,一道熟悉的瘦削身影立在对岸。

阳光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睛,对岸并没有人。

一个带着安全帽的大叔钻出芦苇丛,看到穿着睡衣的女孩,冲她招手,“小姑娘不要想不开吼!这水深得很以前溺死过人,你快过来!”

阮阮呆呆地,没有动。

安全帽大叔一急,喊了几个工友过来,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电视台的人已经结束录制,帮她联系到了亲人。

女孩坐在田埂上,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日头照得她脸颊泛红,晶莹的汗珠滚落。

傅焕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男人的身影为阮阮遮住阳光,周身的温度下降不少。傅焕一言未发,拽着她上车。

和平时给人的慢吞吞感不同,汽车一路狂飙,在驶出好几公里后猛地停下。阮阮的身子“蹭”地往前撞,如果没有安全带整个人都要甩出去。

想吐,女孩难受地蹙眉。

冰凉的手捏住她的后颈,“为什么去那里?”

“我……”阮阮答不上,脑袋里忽然就冒出这个想法。

傅焕神情扭曲,眼底疯狂,“谁带你去的?谁告诉你的?”

女孩无助摇头,“我不知道……”

车窗外虫鸣声唧唧,女孩睡衣上还沾着植物碎屑,脸色痛苦迷茫。捏着后颈的手蓦然一松,傅焕深吸一口气,拍拍她毛茸茸的发顶,“这几天去哪了?只顾着玩都不想回家了?”

“哥哥只是……太害怕了。”

女孩漆黑瞳仁转动。

“这么漂亮听话的妹妹哥哥一定要看紧点,对不对。”他从喉间挤出干笑。

重新发动车子,“哥哥带你回家。爸爸妈妈都很担心。”

傅父傅母何止担心。一向唯妻是从的傅父见到失踪了好几天的女儿,还穿着不知哪里来的睡衣,顿时火冒三丈,抬起手就要扇过去。

傅焕转身将人护在怀里,右臂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还护着她?真是被惯得无法无天了!”傅父气得涨红了脸。

傅焕低头,阮阮在他怀里发抖,眼神无措,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遭遇这些。他冷下声,“我带她上去。”

离开傅父的视线,阮阮才敢动。伸手触碰傅焕的手臂,“哥哥,疼不疼?”她记得他的伤口就在这里。

男人喉间一紧,微微仰起头,“不疼。”

手指抚上他的脸,顺着骨骼结构一点点往上。傅焕捉住她的手,垂下眼睑,长长眼睫上泛着一层光圈,嘴唇颤抖地触碰柔软指腹,“睡吧。”

阮阮指尖一颤,意识被一股力量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