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楼船率先停靠在了码头前,还?未放下舷梯,他们就发现安州码头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赵伯秀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阵,对赵太守道:“码头扩建了,还?增设了不少警戒的人手。他们身上的铠甲还?是石啸的那些。”
石啸是马贼出身,粗人一个,压根不讲究礼,他手下兵卒的铠甲都是东平西凑,打到什?么就套上什?么,只有头顶和胳膊上一条红布做区分。
赵之近闻言便笑了,“看来唐家是没钱了。”
要?不然哪家士族会放任手下穿成这副样子?
赵伯秀:“既然如此,不如多送唐家一些财帛之物,以此聊表谢意。”
父子二人说起来话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主人翁态度,正闲话间,管事忽然满头是汗地来通报,说舷梯已经放下,但是码头的人不让他们进城。
赵之近不悦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知道是本太守回来了吗?那杆赵字大旗他们看不见吗?”
那管事颤巍巍道:“他们说口说无凭,要?亲眼?见到大人您才肯信。”见赵之近不耐地皱起眉头,管事忙补了一句,“他们还?说要?是您再不露面,他们就要?将咱们的船当做匪船烧了。”
“岂有此理?!”赵之近瞪圆了眼?睛,“匪盗能用得起这样豪奢的大船?你?去传话,让唐枕过来见我。”
赵伯秀却阻止道:“父亲,石啸毕竟是唐枕杀的,如今他手里还?有三万兵力,咱们不能跟他硬碰硬啊!”
赵之近道:“唐枕不过一个小辈,就算他杀了石啸,是安州的大功臣,也不能不敬师长。莫非他也要?反?”
此话一出,父子二人皆是一静,其实在来之前,他们就与已经联合其他几位士族的家主谈论过这个可能,毕竟这年头,连阿猫阿狗都敢反,唐枕这样一个一战打响名气?的青年才俊为什?么不敢?
不过最后?,没有人认为唐枕会反。其一,唐家豢养的私兵并不算多,而?唐枕刚刚收编的兵马并不算忠心,他想要?起兵造反,也得有那个本钱,而?如今安州人少钱少粮更少,光靠唐枕自己,是养不起那么多人的;其二,大凡造反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要?扯一层遮羞布来个师出有名,一如“蒙受朝廷冤屈”的德广王,一如被逼迫到无路可退的“良民”石啸……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军心为了名声??手底下若是人心不齐,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了还?怎么打仗?
其三,他们此行集五家之力,带了近万人马,唐枕真要?动手,吃亏的是谁还?不定呢?
赵伯秀道:“不过传言里,这唐枕确实有些神异的地方。父亲,咱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赵之近想了又想,忍耐下了这股脾气?,首先起身离开了船舱,他上到甲板上,一张颇有威严的面孔暴露在码头上众人的目光中。
“原来真是赵太守啊!”
赵之近踩着舷梯下船,却没见到唐守仁,更没见到唐枕,码头上相?迎的只有一群形容粗鄙的管事下仆,赵太守正要?发问,忽然听见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大声?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赵太守啊!真是人模狗样。”
“烧了粮仓弃城而?逃,呸,真是小人!”
“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
赵之近:……
赵伯秀也沉了面色,“谁!是谁在胡说八道!”
前来迎接的管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他微微佝偻着身子,疑惑地往周围看了又看,“大人,没有人说话啊!”
赵之近和赵伯秀环顾一圈,确实没见到哪个贼眉鼠眼?的在大放厥词,两人于是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带着几十名护卫跟在管事身后?往前走。
谁料刚刚走了几步,又有声?音响了起来。
“这赵家没一个好人,安州不欢迎他们!”
“赵家人滚出安州!”
“是谁在说话!”这回连赵之近也忍不住了,朝着四?周吼了一声?。
四?下里顿时一静,老管事疑惑道:“大人,哪里有人说话?”
赵伯秀冷笑道:“明明有人在骂赵家不是东西,还?要?我们滚出安州,我们都听到了还?想抵赖?这种当众折辱士族的贱民,按律应当流放千里!”
赵之近:“莫非你?们以为我们父子的耳朵也跟这老头子一般不灵光?”
码头上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赵氏父子的身上,仿佛在看两个疯子。
跟随在二人身后?的心腹侍卫提醒一句,“大人,公子,方才没有任何人说话。”
赵氏父子齐声?道:“不可能!”
侍卫的表情一言难尽,只得转头问身后?,“你?们都听见没有?”
眼?看几十名护卫一同?否认,赵氏父子也不由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那老管事,还?有这码头上的,都是唐枕的人,他们父子自然不信,可是带出来的这些侍卫,都是府中培养了数年的心腹,不可能同?时被外人收买,更不可能一起说谎骗他们?
难道真是听错了?
赵氏父子恍恍惚惚往前走,一路还?要?忍受那些闲言碎语的折磨,偏偏看不见说话的人在哪儿?,而?除了他们父子竟无一人听见,别提多折磨人了!
从码头太守府的这一路,明明还?有轿子抬着,二人却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在赵氏父子进城时,唐枕正在给婉婉普及武学知识。
“有一门武功叫做传音入密,需要?非常高深的修为才能做到。”
婉婉可以说是最合格的学生,每当唐枕讲到一个知识点,她就会发出惊喜的喟叹,然后?一边大声?赞扬夫君厉害一边快速将这些记录到了纸上,这将是她写话本的素材。
唐枕被她这崇拜的小眼?神看得飘飘然,就听婉婉问:“那夫君用过这门功夫吗?”
唐枕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他的调子实在拖得太长了,一边说一边还?在课堂上慢悠悠来回走动,坐在课桌前的婉婉于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脑袋跟着唐枕来来回回左右转动,连身子也伸直了,甚至差一点就站了起来。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婉婉忽然发现自己被唐枕给戏弄了。他面上戏谑的神情哪里是在教导学问的样子,分明是在拿她取乐。
婉婉不觉鼓起了脸。
在唐枕又一次绕过她身边时,她忽然站起身并拢手指作势要?点他笑穴,“你?究竟说不说!”
婉婉自觉自己还?是很?和气?的,即使是在威胁,那语气?也是软绵绵的,然而?唐枕却很?是夸张地往后?退了几步,无辜道:“说就说咯,你?这么凶干嘛?我是真心想要?将我知道的全?都交给你?的,婉婉,你?这样对我,我也是会伤心的。”
婉婉:……
她心想,来了,又来了,打从唐枕下定决定要?造反之后?,他就变了,以前还?算有个大哥哥的样子,如今竟连脸皮也不要?了,戏弄过她以后?又光明正大地装委屈扮无辜,两人的年纪仿佛颠倒了。
她抿直了唇,一动不动等?着他。
果然,唐枕的第二招很?快就来了。
他忽然端正了表情,英俊的眉眼?间却透着黯然,“婉婉,我知道你?如今已经厌烦了我,毕竟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年了。为了权势地位,为了推翻这可恶的世道,我不得不走上一条充满鲜血与阴谋的道路,这条路甚至没有回头路,不知多少人被权力和阴谋腐蚀,变成野心勃勃的陌生人,我很?害怕,我不想变成那样,所以我才会想要?跟你?玩,我现在是一艘风雨之中漂泊不定的船,只有你?才能当我的锚,如果失去了你?,我将再也找不到回归的方向,我将被风雨越推越远,我怕有一天当你?看见我的时候,已经认不出我了。”
婉婉仍是面无表情,毕竟,这段曾经让她动容到抱着唐枕大哭的话语,她已经听了不下十次,甚至当唐枕说出上一句时,她已经能熟练地在心里背出下一句了,她想,这一招已经没有用了,唐枕很?快就会开始下一招了。
果然,看见婉婉无动于衷的唐枕,立刻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他直接蹲下身牵住婉婉的衣角,仿佛自己是个十岁的孩子,仰头用央求的目光看着她,“婉婉,我求你?了,唐枕求你?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吧!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戏弄你?了好不好?”
“好不好嘛?嗯?”
唐枕其实是生得很?好看的,尤其是在婉婉眼?里,他越长越好看,被他蹲下来这样撒娇,明明并没有说什?么情话,可是婉婉一张脸都红得快要?烧起来,她只好将他拉起来,“好啦,你?不用这样,我不就是威胁了你?一下吗?”
婉婉很?无奈地表示他们两清了。
正在这时,朱二进来禀报,说赵太守一行人已经进了府中大堂。
唐枕面上的笑一下没了,婉婉看了他一眼?,道:“宴客的席面准备好了?”
“这?”朱二看了唐枕一眼?,婉婉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唐枕。
唐枕:“不用准备宴席,他们还?不配让我招待。”
他这样说着,然而?走到大堂时,却换上了一张亲切的笑脸,对着赵氏父子好一番嘘寒问暖。
耳朵被折磨了一路的赵氏父子:……
这唐枕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真不是故意的?
父子俩看了眼?空空如也莫说歌舞连被茶水都没有的大堂,神情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惊!某武学课堂唐姓教师竟然中断课程扒少女裙子!究竟是家庭教育的缺失还是教师道德的沦丧?
唐枕一拍桌子:这是造谣这是诬蔑!我会联系我的律师状告所有转发超过一千的自媒体!
警官:唐先生别激动,你先看看图片上的是否是你本人。
唐枕:是我没错。但是……
警官自顾自结案:好了,案情定下了,可以发布通告了。
唐枕:什么通告?
警官:你涉嫌wx女性即将被武馆开除的通告。
唐枕:我没有!
警官:那你为什么扒她裙子?
唐枕:我只是抓一下我又没有掀起来!
警官:你怎么证明你心里不想掀起来?
唐枕:……
警官:少女为什么脸红?一定是被你气的。
唐枕:她是太兴奋了所以才脸红的。
警官转身跟同事讲笑话:这个人以为我是傻子哦。
唐枕:……其实我是在跟她撒娇。
警官们哈哈大笑起来,稍倾有人扛来录像机对唐枕一顿拍摄。
唐枕:你们干什么?
警官:恭喜你唐先生,你已经入围今年沙雕罪犯名单了。
唐枕:……
事后,一拳头砸掉摄像机的唐枕以破坏公物的罪名被拘留十日并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