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回

最近这些日子,张家人有点方,想不到清心寡欲的三爷怎么就孟浪起来了,把还未成亲的小妻子藏在别院里谁也不让见。

吴家老夫人坐不住了,老大的事可拖不得,赶紧催老四夫妇去见吴漾,吴束和陆氏也想见女儿,但是别院的护卫根本不让他们进去,只有丹朱一个人跑出来见他们,可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

吴束和陆氏不明白了,凭什么张用修不让他们见自己女儿,但顾及彼此名声,一开始忍着不发,但吴束性子急,没过几天,也没提前打声招呼直接找到张家。

他原本想先找张用修问个究竟,可想来想去,自己怎么说也是他岳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到张家老太爷面前开口叫亲家公。

老太爷看了看这个儿子的愣头青岳父,顺了口气,“四郎,我们两家世交,你爹在的时候就好得跟一家人一样,现在是亲上加亲,我们早把阿漾当张家人看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吴束之前想好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就被老太爷给客气过去了。

老太爷眼皮耷拉着,“我也是做人父母的,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别看三郎这么大了,没当过一天爹,哪里懂我们做父母的苦心,今日你来都来了,说什么也得让三郎给你赔不是,就算吏部的事再多,也得抽个空隙亲自跟你们解释清楚才对。”

这么座大山压下来,吴束脸色变了变,又听老太爷喊来管家吩咐道:“去把大郎叫过来。”

吴束暗暗松了口气,老太爷顶着张慈爱的笑脸,“我腿脚不大利索,先让大郎去教训三郎那小子,你也好久没见我家老太婆了吧,她年纪大了喜欢叙旧,你且先去瞧瞧她,让她高兴高兴。”

以前吴束也没和张家老夫人说过几句话,二人何来叙旧一说,不过张老太爷都这么说了,吴束只能硬着头皮去见见亲家母。

老太爷煮了壶好茶等张家老大,老大进门瞧这架势隐约觉得他爹找他没准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老太爷润了润嗓子,开口道:“老三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人家姑娘的爹找上我了,你去问问老三什么情况。”

张家老大直摇头,“爹,三郎的事我可不敢管,还是您去问他吧。”

老太爷茶碗一搁,睨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让你去就去!”

张老大有个老狐狸的爹,有个看不透的弟弟,还有个特能干的夫人,这辈子最会的就是趋利避害。

他嘟囔着:“三郎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吴家那姑娘也是您给他定下来的,他稀罕不是好事?”

“他稀罕归稀罕,把人家姑娘扔在别院里算怎么回事?吴家没地方住吗?”

张老太爷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真要是稀罕不是应该天天往别院跑,从回来到现在可一脚都没迈进去过,生活起居还和以前一样寡淡。

“三郎最近早出晚归的,可能没空吧。”老大憨实,老二体弱,张家这一代的精华都结在三郎这颗果子上了,所以兄弟三人中虽然他是老大,其实都是听张用修居多。

“你去不去?”老太爷不悦道。

“不去。我一个大伯子打听弟媳妇的事干什么,不是说吴家不待见这姑娘吗?是不是三郎给他媳妇撑腰呢?”张家老大坚定地秉承一个原则,无条件支持三郎,指哪打哪。

老太爷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放权太早,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不过你给我管好下面人的嘴,这你总能做到吧。”

“能,爹您放心。”张家老大说着连忙退了出去。

张家老大有句话说得对,张用修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家里除非老太爷出面,没人能干涉他的决定。

今日休沐,张用修没出门,在家里见客。那几人从早上谈到现在,张老太爷人老眼睛还没花,看出儿子在不走心地应付着,便拄着手杖悠哉步到亭子边上。

几人见主人家有事要讲,自然不敢再叨扰,就此告辞。

张用修起身送他们几人出门,回来老太爷已经在亭子里等他了。

老太爷看张用修面容疲倦,开门见山道:“找你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你,吴家那闺女,你给人家放在别院到底是什么打算?”

张用修不紧不慢地回了句,“爹,吴女甚美,我不放心。”

“你说什么?”老太爷还以为自己耳背了,手杖往地上一敲,“张用修,你还没成精呢,我是你爹,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张用修此举,不了解他的人无外乎说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但老太爷毕竟是瞧着张用修长大的,他拒人千里的冷性情注定了他根本不可能是那种人。

张用修与他对上视线,简略道:“有人欲对我不利,我怕他们以阿漾要挟我,别院的护卫都是郭淮的人,比较稳妥。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真,张用修被盯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这次从金州回来非但腿伤没好利索还添了新伤,看来路上又遭人下了黑手,换做是他,他也信不过旁人。

老太爷虚咳一声,当爹的还是得提点他两句,“虽然你有你的道理,但旁人不知道这些内情,他们只会胡编乱造,流言蜚语最后中伤的都是你自己。”

张用修倒也不急着解释,沉默良久才仿佛表明心迹一般,“我不想阿漾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

张用修忆起那日在金州的街市上,阿漾盯着他说以后无论听到什么传闻都别轻易相信……不禁露出一抹柔情。

老太爷像不认识自己儿子了一般,定定地瞅着他嘴角的弧度,“你可别跟我来情种那一套,我明告诉你,吴女是貌美,你稀罕她就稀罕她,但别把自己名声弄坏了,耽误了正事。”

给三郎定这貌美的,无非是想把他的心思往房里拉一拉,赶紧生娃是要紧事,谁料反倒弄得堂堂侍郎大人儿女情长起来,又不是毛头小子了,这跟他的初衷背道而驰,老太爷不乐意了。

张用修闻言迟迟未应。

张老太爷也没了聊下去的心思,吩咐管家把吴束带过来,又对张用修道:“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过了一会儿,吴束跟着管家进来,张用修起身请他入座,两人以前见过,如今近看吴漾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以前吴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两家走动比较勤,张用修那个时候就有些不合群,眼神冷淡不爱说话,现在,吴束朝他看过去,依然是清冷疏离,自己称呼他什么好呢?

叫他声“用修”不为过吧。

张用修没在称呼上多费心思,亲自准备了茶水招待他,“请用。”

吴束心里泛起嘀咕,他不开口,张用修就等着。

二人各有心事,沉默着喝了会茶,吴束也是想跟他套套近乎,就提了一嘴往事,“我记得我们两家以前走动得还挺多的,那年我和她娘抱吴漾去逛庙会,正巧碰着你,我当时叫住你,跟怀里的阿漾说,来,叫张三叔,你看了我们家襁褓里的阿漾一眼,还夸了她可爱。”

张用修煮茶的手明显一顿,古怪地看了吴束一眼。

吴束尴尬地摸摸鼻尖,“唉,跟你唠叨这些做什么……”

张用修还真不记得这回事了,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比阿漾大了不少,还见过她小时候的模样,一定很可爱,突然很想回忆起那场景。

吴束见他表情柔和多了立马开口求道:“用修,我和她娘好久没见着吴漾了,我们只有阿漾这一个女儿,想说……”

张用修神情一冷,“这么想她又为何把她一人留在金州,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语气里有多心疼。

吴束本就觉得自己在这事上窝囊得够呛,现在被女婿当面讲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长长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会真心对我们家阿漾好的。”

这会儿吴束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窝囊的父母了,阿漾出生没多久老太爷就过身了,大哥仕途不顺,陆氏又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不知哪来的大师说阿漾晦气,他娘深以为然,那会闹到他们不把阿漾送到金州外祖家就会被老夫人送到庙上。

吴束做了最坏的打算,“阿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偷偷去看她还不成吗。”

丹朱那丫头一问三不知,张用修又闭口不提,他的那股子鲁莽劲儿在张用修这里不管用,斯文人不讲道理起来真是让人没辙。

“阿漾没出事。”

“那为何不让她回吴家待嫁?”吴束不满道。

“阿漾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找了张家管事的妈妈教她,眼看要成亲了,还是让她安安心心留在别院吧。”

张用修的脾气从来都不是靠大声来发的,哪怕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说几句话,在对方看来也是极大的压迫。

打人不打脸,这话无异于直接扇在吴束脸上。按说这事哪该张用修一个做夫君的操心,可亲娘没带在身边教养,舅母也不是个上心的,阿漾的确除了模样好性情好,见识跟其他的名门贵女比差了一大截,就连宣化街里有头有脸的人她都认不全……

张用修话不中听但也的确是为了阿漾着想,现在不把规矩补全了,以后作为侍郎夫人在人前出丑只会更可怜。

吴束耳边全是来之前陆氏叮嘱他的话,“有话好好说,那位大人将来是我们的女婿,你得罪了他,吃亏的还是阿漾。”要说阿漾性格里的通透倒是遗传了陆氏。

“有劳大人了。”吴束垂头丧气,没脸再多呆,刚要提告辞,想起压在吴家老夫人心头的大事,犹豫着问:“阿漾他大伯的事……”

“左右三五日就有旨意了。”张用修语气透出疲惫。

吴束得了回应就连忙起身离开了。

张用修累了一日,这会儿才终于耳根清静了。

这次回来他一改往日内敛的作风,频频向圣上进言,和同僚之间的交际也多了起来。圣上又开始考虑招揽范垚,在南方打造批能牵制齐家的人马,不过此事还要徐徐图之,关键在镇南王的态度上,如何让圣上更加忌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