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于柔大喊：“兰颖！”
跪在门口的兰颖掂起裙角起身，匆忙掀开帘子进去，道：“娘娘。”
于柔让兰颖把她的衣服递去，由她服侍着穿衣。
......
在江兰殿看顾两个皇子的锦和从江兰殿出来，回粹幽宫去，到宫门口，正碰上从粹幽宫出来的皇上。
他怒意冲冲，脸色阴郁，眉间似有寒冰，气势凛然，拳头克制的握起，步履间衣袂翩飞，幽邃的眸子目无一切，任他走过的过上奴才跪了一地，他郁色沉沉地离开。
锦和一阵心惊肉跳，不知贵妃娘娘做了什么惹恼了皇上，让他生气至此。
她匆忙进去，于柔正从沐浴间里出来，穿一身白色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银丝带，微微蓬松的长发披肩，显得几分慵懒。
她像仙子，而那样丰腴的体态，和眉间的几丝风流，像沾染了丝尘意的仙子。
锦和从兰颖手上接过她的衣袍，为她搭在肩上，道：“娘娘，奴婢见皇上气势汹汹离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柔摇摇头，轻声回道：“无事。”
于柔眉间滑上倦意，脸上多了丝不耐，挥挥手让锦和退远点，自己接过未系上的带子，便随意放在两侧，不再系，坐在梳妆镜前，擦擦尚有些湿的发尾。
本以为逃过了这事，谁知那信还是到楚琸身上去了，楚琸找来是福不是祸，平安把这尊神送走了，应该是福吧，不对，不是神，是大魔头。
今日楚桀撞到他身上，还受了伤。
于柔问锦和：“楚桀后来闹了吗？”那是简单的擦伤，不用怎么上药，但对孩子来说，可疼坏了。
楚桀刚开始哭了两声，大眼睛盈满了泪，豆大的泪珠子往下滴，鼻头红彤彤的。后来又不闹了，但睡觉换衣服，难免会碰到，不知他又哭了没。
锦和回道：“大皇子年纪那么小，却没想到那么沉得住气，后来再没闹过。”
于柔叹一声：“那岂是什么好事？”被人宝贝着的孩子哪有不闹的？他不闹，和沉不沉得住气有什么关系，才两岁的孩子。
天色不早了，锦和领着宫女们为于柔收拾寝房，换上新的熏香和灯盏，将送来的干净衣物放进柜子，将小盆栽移到寝房外，整理床铺。
待一切收拾好，锦和道：“娘娘，安寝吧。”
......
于柔躺在上好香料熏过、残留了淡香的被褥入睡，梦中，是楚桀和楚琸交叠的脸，时而还未长开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瞧直挺的鼻梁，嘟嘟的可爱的嘴唇，时而冷酷的，暴戾的双眼，冷硬的面孔，冷情的薄唇，最后定格在那张成人模样的脸。
那张脸是阴冷而寂寥的，但在再最后，突然向她展露出一个微笑，清冷的眸子有了些温度，像初春的暖阳，而一向紧绷的嘴角也弯出笑意，一刹那，如千年寒冰融化。
睡梦中，于柔也有丝怔忪，她心里为他眼里那一点温度，倍觉温暖，那样冰冷阴鸷的人露出笑意，其珍贵程度不亚于浪子回头，因为都，实在太罕见了。
而睡着了她，嘴角也弯起了笑。
等到第二日醒来，她还记得那个笑，然而细想之下，分不清那人是楚桀还是楚琸。
笑得真好看，她想。
她有一瞬好奇，那样的神情若出现在楚琸脸上，会是什么样。
......
此刻的楚琸，与她梦中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楚琸还是那样一张脸，不会笑，冷冰冰的或者就是阴沉沉的，再不就是狠戾的。
昨天送葬了一批奴才，今天御乾宫换上了新的面容，光棍儿老将施林州忙的不可开交，既要贴身侍奉楚琸，还有管新上任的奴才。
后宫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就是大理寺卿送他的女儿柳青青入宫之事。
柳大人生怕此事不成，多次凑到他面前，望他说句好话，施林州拿过他的好处，怎能不为他提一句？
他寻了个皇上还算平静的空儿，上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柳大人的夫人已为柳小姐做好嫁衣，就差您点个日子入宫。”
楚琸没理他，继续写自己的大字，那字龙飞凤舞，桀骜不羁，亦如他人，又狂又傲，还带三分邪气。
施林州不知他何意，在那儿站着，心间忐忑，额头冒汗。
楚琸才搁了笔，斜他一眼，眸中不耐，像看一个不中用的废物，话更是暴虐，“此等小事也要问朕，滚。”
施林州连滚带爬而去。
他身为能在楚琸身边伺候两年的大太监，别人不了解楚琸，他是了解的。
别看皇上说话如此狠戾，实则是允了，但不会亲手去管，而让下面人去做。
皇上生母去的早，宫中没有太后，又因未立皇后，能名正言顺去做此事的女主子也没有。
去迎柳青青可以由内务府出面，但是礼节得有个人管，不然送多少纳彩礼都不知道。
他虽是内务总管大太监，可他不能做主，柳青青入了宫，他还要喊她一声主子呢。
且这事做好了拿不到什么好处，做不好了，又得担责。
粹幽宫那位，虽不是正宫之主，也位同副后，柳青青入了宫还要去向她行拜礼，让与她去，出了差错她担着。
施林州这样想着，便差了个太监过去传话，让他向贵妃娘娘交代好此事。
......
彼时于柔正陪两个孩子玩，带他们看善木工的太监做木雕，小包子窝在她怀里，大包子趴在之前，时不时的上去去动动太监手里的木雕。
他的手若碰到刀片可能会伤到，于柔只让太监多注意些别伤着他，不会厉声制止楚桀不让他碰，害怕吓到他让他更加拘谨。
太监过来传话，于柔也没让人把楚桀、楚凉抱下去。
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太监回道：“回娘娘，先前皇上说许大理寺卿家的柳小姐四妃之位，现要迎柳小姐入宫，皇上吩咐您主持此事。”
于柔皱眉：“本宫主持？”
于柔心知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所以没有太大惊讶，但仍有一丝不解，这么大的事情，就让眼前这个小太监告知她一声？
按规矩他不亲自来交代吗？
不亲自交代，也没有谕旨么？
万一太监别有用心传假话谋害呢？这连他的大太监都不是……
且这又不是随便一个美人侍妾什么的，是四妃啊，只比她低一个品级的。
正常流程他得专门找一个时间过来说来说一声，再说一下需要注意的点，并且指派人帮扶。
现在什么都没，就所有责任都落她身上了？
出了事呢？谁管？
传话的太监点了点头，“皇上吩咐您主持此事。”这是施公公着重强调他说的。
于柔心有担忧，不做。只道：“皇上没有亲□□代，本宫做不了。”
太监听她话中之意，竟是想让皇上亲口来说，他为难：“......这。”这本就是施公公的吩咐，谁敢跟皇上提啊。
太监：“贵妃娘娘，您”
于柔不欲再听，直接向他摆手，“出去。”她声音虽轻而软，但话很有力。